越清河思忖片刻,便噔噔几步跑下楼。她在楼下看到了苏蔓。
忙问:“阿蔓阿蔓,你见到燕长吟了吗?就是和我一起来的人。”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苏蔓正在打水擦桌子,看到越清河急急忙忙过来问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腰,抬起袖子擦擦汗。
“我一大早就起来了。没有看到他。怎么,他不在房间里么?”
越清河担忧地摇头:“我不知道,他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我推不开。”
苏蔓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随即佯装关心:“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睡过头了?”
说着将手里的帕子搁到一边,提起裙子往楼上走:“我有钥匙。我去看看。”
越清河赶紧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去到了燕长吟的房间。站在门口,先是叫了两声:“燕长吟?燕长吟你在吗?”
苏蔓浮起一个笑意,说:“大概是太累了所以睡沉了吧。”
说着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开一边安慰越清河。
门开了,越清河冲进去。掀开帐子一看,彻底呆住了。
苏蔓看到她的神色,很满意,就算没有看到帐子里的人,她也能想象得到燕长吟现在是什么状态。
苏蔓步态优雅地走过去,对越清河说:“怎么样,他现在如何了?”
“他……”越清河完全呆住了。指着床,说:“他不见了。”
“什么?!!”苏蔓大惊,两步并作一步冲上前去。撩开帐子一看,床上居然没有人!!
她万分惊讶地说:“不,不,这不可能,明明昨晚我还用了迷陀花……”
说着,猛然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越清河。
越清河还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苏蔓松一口气。至少。这个女人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计划,所以,稳住她是最重要的。
她走上前,挽住越清河的手,柔声道:“没关系,他可能有什么急事离开了,过一会就会回来也不一定呢。”
没错,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她特意为他准备的迷陀花,但是,只要这个女人还在,就不怕他不回来!
苏蔓眼里闪过冷光。哼。倒小看你了。
越清河被她扶住下了楼,整个人处于呆滞状态。苏蔓皱着眉,这个女人,又软弱又没用,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路保护她来迷陀城。
还想为她解毒?迷陀城里的确有许多善于解毒的高手,不过,没有她苏蔓的命令,谁敢轻举妄动?
从他们两人步入迷陀城的那一刻起,她就撒下了天罗地网,只为捕捉这两条鱼。如今,大鱼居然跑了。留下这条没什么用的小鱼。
苏蔓眼里闪过厌恶。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她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越清河坐在大堂的桌子边,脑海里一片空白。
燕长吟也离开了。
阿飞离开了,赵婆婆离开了,如今,燕长吟也离开了?
一次次的离开,一次次给足信任却遭到这样的抛弃,越清河内心痛苦到了极点。
是她还是太天真,总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只要被抛弃。她就只能再一次陷入绝望与痛苦之中。
“我想回家……”
越清河抱着双肩,无助地低下头。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不要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我要回去!!”
连月来的情绪堆积到一个点,终于彻底崩溃了。
越清河流过许多次眼泪,但没有一次,流得这么汹涌。
好像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被排出去一样。急需找到一个出口,离开这具身体。
毫无预兆,越清河在这天打算去烛龙山,打算找到解
毒的办法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回到晋国。燕长吟却毫无预兆地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抱着头不停地耸动着肩膀。
苏蔓看了,越加厌烦。是不是所有这样的女人都跟水做的一样,经不起任何风吹日晒。一碰就化了?
她对越清河说:“你先在这里坐,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说着就端着那盆水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越清河迅速抬头,环顾四周。没有。这个屋子里没有迷陀花。她暂时松了一口气。说明现在她至少是安全的。
越清河不是个蠢人,她前面能骗过秦齐的人从秦府里逃出来,那么现在,一个小小的苏蔓,她又怎么会害怕呢?
那句话她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知道,一旦苏蔓知道了自己听清了那句话,就会撕破面具对自己下手。如今她在人的屋檐下,只能低头。假装自己是一见到燕长吟失踪就好像失去主心骨一样的女人。她要如法炮制,骗过苏蔓。
苏蔓果然上当了。任何强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在还不知道对方是强是弱时,就先低估对方的真正实力。
曾经莫大娘是这样,如今苏蔓也是这样。
她越清河,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越清河了。
现实教会她如何隐藏,如何生存。
洞悉了苏蔓的目的是燕长吟而不是自己,越清河越发疑惑。为什么苏蔓要对燕长吟下手呢?
他们没有说起过自己的身份,所以因为他们的身份下手这个理由不对。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苏蔓令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用那么多的迷陀花让他沉睡过去呢?
越清河细心地发现,那一地枯萎的迷陀花瓣,有几片落在燕长吟的床上。如果不出意料。一定是苏蔓事先在床底放了迷陀花。试图让燕长吟中招。不过看来,燕长吟还是很厉害的。直接离开了。
越清河相信,他不会丢下她不管。他现在离开,一定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
如越清河所料,燕长吟现在的确在做一件很要紧的事情——调查苏蔓。调查烛龙山。
昨夜,他紧紧贴着宁如越最后写下的纸条,正在感伤中。突然闻到一股香味。
那是从他床底下传来的。
他联想起白日里种种,身经百战的他,怎么会被这点小伎俩蒙混过关。
他迅速收好字条,将灯吹灭,伪装成已经睡着的样子。
果然,苏蔓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他屏住呼吸,感觉到苏蔓要做的事情。就是迷晕他!
于是他等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一整夜,他都待在屋檐上。
观察这整个迷陀城。
据苏蔓所说,烛龙山在迷陀城的最西边。他略一想,便直接持剑离开了夜归。朝烛龙山赶去。究竟那山里有没有苏蔓的师父呢?她这么处心积虑又是为了什么呢?唯有真正见上一面,他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如果迷陀城里没有能解毒的人,那他就要带越清河去其他地方。
越清河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一定不能看着她死去。
苏蔓说话真真假假看不清楚,但她为越清河把脉时的那种表情,不像是假装出来的。可能越清河身体里。真的有很多毒素,也不一定。
所以,他要尽力赶在大限来临前,找到办法。
越清河如今就是他全力要看护的人。如果如月还在这里,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燕长吟四处打听,最终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苏蔓的确是大夫,而且还很有名。这迷陀城中人,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
因为,她曾是禺疆国,真正的公主。
“什么真正的公主?”
燕长吟对面坐着个老头,老头子吸
着水管烟,一张皱巴巴的脸尽是惬意。
“什么是真正的公主?你知道九朝公主吧?就是那个嫁到秦国去,头一夜就死了的公主。”
燕长吟点头。这样的大事,他当然听过。
“但是,九朝公主原本是风将军的女儿,她不是皇室中人。公主的称呼,不过是封的。而苏蔓,就是真正的公主。禺疆王手里的掌上明珠。禺疆国灭了以后。她一直想要做一件大事。”
燕长吟抬头:“难道是复国?”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国家没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回来。
老人摇摇头,敲了敲烟管,说:“复国?不是。她一个公主,何谈复国?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用。”
“那是什么?”
“是制毒。”
老人叹气:“我们禺疆国,素来就有毒国之称。毒药层出不穷。早先,我们国家还在的时候,禺疆王就召集了禺疆所有善于用毒的能手,从中选拔,挑出最厉害的三十人。分派到各个国家,成为细作。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一些不利于那个国家的事情。这样的人,被称为毒宗。禺疆国灭了后,毒宗也没了。有的留下了那个国家,有的回来了。但更多的人,都找不到了。也许是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就比方九朝公主,你以为她是真的去和亲的吗?她不过是枚棋子,被利用了。随行的侍女就是禺疆王派去的毒宗之一,当天夜里,在她喝的水中下了毒,移魂。她死后,禺疆就能顺利除掉这个锋芒毕露的将军,也能给秦国扣一顶臭帽子……而如今这个公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召集当年的毒宗回来,制作一种剧毒。能够用在战场上,使千军万马昏迷的毒药。你看如今这迷陀城里的人,个个精神不佳,就是被迷陀花弄的。改造过后的迷陀花,已经成了不详的东西,让人丧失斗志,日复一日过麻醉的日子。可怜啊。可怜啊!”
燕长吟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老人。他不过是在路口遇见他,看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以为是乞丐。没想到他知道这么多。还是皇室秘辛。
燕长吟看向老人的眼神越发不同起来。
“对了,你刚才还问我烛龙山。告诉你吧,烛龙山,就是毒宗们制毒的地方。万万去不得。每天有无数用来试药的人在那里丧命。那里简直就是个地狱!死的人不计其数。而苏蔓,她还不停地找年轻体壮的男人前去试药。这迷陀城里的人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她又将目光锁向了迷陀城外。喏,就是像你这样的从外地来的人。”
老头说着,用烟管指了指燕长吟自己。不停地摇头:“好端端的一座城,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燕长吟听完,顺着他所说的理了理思路,发现苏蔓的动机的确如此!
从第一夜晚上的勾引,到如今下三滥手段放了迷陀花在他床下。目的就只有一个,弄晕他。然后……
大概就是让他成为试药人的其中一人。
她的心思,实在太过缜密且歹毒了。燕长吟沉思片刻,又问:“可是,她为什么要制药呢?而且,您又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呢?她是前朝公主,又是这座城的主人。您告诉我这些,不怕有危险吗?”
老人往地上磕了磕烟管里的灰,再慢条斯理地重新装上烟丝。点燃,吸了一口。
透过吐出的烟雾,老人的脸有些看不清楚。他看着燕长吟,笑了:“你说呢。年轻人,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孟老头做事情,从来都是有条件的。不会白白地做。”
这句话说完,燕长吟脑海里顿时掠过相似的一句话。
那是苏蔓说的。越清河转达给他。
“阿蔓说,他的师父为人看病,是有条件的。”
看着眼前的老人,又联想到那句话,燕长吟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苏蔓的师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