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望台上,艾拥军泪流满面,他看到无数的定州步卒泅渡过河,涌上堤岸,他的爱将雷洪被数支长矛捅进胸膛,然后高高举起,甩进了河水之中,他清楚地看到,雷洪在飞起到空中的那一刻,竭力扭转过来望着自己的眼睛,充满着对人世间的不舍。
他看到,一个个南军子弟被杀死在河滩上,岸堤上,狂奔过河的战马将拼命阻挡的士兵撞得远远飞出去,在定州投石机与八牛弩的重重打击之下,军阵早已经七零八落,然后在定州铁骑的冲锋之中,被切割成一片一片,沦为任人宰割的对象。残余的士兵退回到营寨,但简易的营寨那里顶得住重达数十斤的石弹轰击,一段接着一段的倒下。河中桥上,定州兵正推着战车,战车之上载着蝎子炮,弩炮等武器,飞奔而来。
艾拥军一手拔起望楼上的战旗,一手抽出腰刀,单手用力挥舞着战旗,怒吼道:“向我旗下集结!”
午时,定州军在约三十里宽的战线之上,全线突破艾拥军的防线,渡过河来,更多的木桥被架了起来,各类远程武器源源不绝地通过木桥运抵第一线。
此时,南军残余的三千余人,放弃了所有防线,以营塞望楼为中心,结成层层军阵,准备作最后的战斗。
吕大临在扈从的层层的卫护之下,渡过雾渡河。
“吕将军,那就是艾拥军!”伴随在吕大临身边的何平指着望楼之上挥舞着旗帜的南军将领,大声道:“如果能将此人生擒活捉,相信能极大地打击南逃南军的士气。”
“只怕很难!”吕大临摇头道,“此人早已心存必死之志,想要活捉他,很难。再说,此人不死,必然会使这些残余南军斗志不泄,会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他们还有三千余人,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不必冒这种风险,我们的士兵每一个都是珍贵的。”
“来人啊,传我命令!”吕大临道。
“将军请吩咐!”身边一名亲兵大声道。
“命令投石机与八牛弩,瞄准望楼,覆盖射击,给我将那望楼打塌,击毁!”
“是!”
刚刚运过河来的投石机被迅速组装起来,数十台投石机瞄准的只是一个目标,那就是艾拥军高居于上的望楼。
“瞄准!”一名校尉举起令旗。
“发射!”令旗重重落下。
崩崩之声同时响起,数十枚石同时飞出,黑压压的遮挡住了半边天空。投臂被拉下来,迅速装填石弹,第一批石弹刚刚落下的时候,第二批石弹又已经飞起。
了望楼数十平方米之内,完全被石弹淹没,在第一批石弹落下之时,望楼已是被击塌,第二批石弹落下,望楼已经看不见了,上面的艾拥军也不见了,唯有那面南军军旗,仍然倔强地耸立在石堆当中,迎风招展。
呜呜声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八牛弩飞过,那面军旗被高速飞来的弩箭卷起了旗身,只余下了光秃秃的旗杆孤零零的耸立在那里。
“杀!”胡车儿挺枪高呼。
“冲啊!”董大胜狂笑着纵马而上。
“儿郎们,上啊!”何平,刘江不甘人后,勇猛冲上。
从数个方向上,定州军冲杀向南军最后的军阵。
一个时辰之后,最后一名南军士兵被一柄马刀劈死在战场之上。
雾渡河一役,艾拥军以一万南军,依仗雾渡河,将吕大临五万兵马挡了三天,使吕大临部伤亡三千余人,其中一千余人战死,两千余人负伤退出战斗序列。
三月六日,吕大临与徐基,金超,吕大兵部会师,麾下兵马增至七万余人。
三月七日,休整一天的吕大临兵分三路,一路攻向四方堰,一路攻向白龙岗,另一路直插下堡坪。
与此同时,田丰与熊继旺,常立青部将蓝玉,许思宇两部共计四万南军围困于望江,南归无路。
南军主力一旦开始大踏步后撤,胡泽全就再也没有办法隐瞒后路已被截断的消息,整个南军人心惶惶,军无粮不战,而现在对于南军而言,则是军无粮必亡,南归路途遥远,随身所带军粮不足十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四方堰和下堡坪两处的补给点了。
但现实是残酷的。
曾逸凡使凤离营攻陷了下堡坪,将那里所有的物资席卷一空,凤离营除了带起了自己需要的部分然后快马加鞭,一路狂奔退向全州之外,紧接而来的曾逸凡将剩余物资全部带走,只是留给了胡泽全一座空荡荡的仓库,而四方堰一把大火,又将胡泽全的另一点希望完全浇灭。
胡泽全的身形已完全佝偻,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十数天的时间,他竟然像是已过了十数年一般。
“传令各军将领,不必再约束军纪,此一路回去,许士兵自行搜集食物!”作为一个极端重视军纪的将军,胡泽全痛苦地下达着命令,他深知,军队一旦放开纪律,必针沦为一群土匪,而沦为了土匪一般的南军,将不再可能拥有以往的战斗力。
但胡泽全无法可施,此去全州,还要攻打应城,泉城那里以逸待劳的李清所部,这一段路至少需要一个月,也许还不直,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魏鑫的一支兵马犹如吊靴鬼一般地跟着他们,而在魏鑫的身后,吕大临的大股主力想必正在急急追来,现在胡泽全首要考虑的是,如何使士兵活下来而不至于被饿死。
泉城,自二月十五日李清所部攻占泉应之后,便驱使大量的全州民夫修建要塞,构筑阵地,不仅是泉城应城,便连沱江两岸,也密布要塞,一抬抬的投石机将沱江完全封锁,以防胡泽全扎木排顺水而下,沱江之中,跌次鳞比的木桩被深深地打入江中,而在江下,一股股的铁丝更是将这些木桩连成了一体,胡泽全不放木排尚可,一旦放下来,在这个绵延数里的木桩阵中,断然会成为岸上投石机和八牛弩的活靶子。
泉城是南军攻击卫州最大的物资中转站,在这里,各类物资堆集如山,有了李善斌的投诚,使泉城守将鲁鑫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去破坏这些物资,堆集如山的物资落入李清之后,迅速被转化成了对付南军自己的利器。一连十数天,李清不断地画出阵图,发布命令,将泉应一线经营的固若金汤。
胡泽全的数万兵马即便能够摆脱吕大临和田丰的追击,跑回到了泉应一线,迎接他们的仍然是死神的镰刀。
邓鹏攻克安顺港,水师陆战队突入辽州,使辽州无法派出援军两路夹攻泉应,这使李清没有了后顾之忧,拥有了制海权的定州水师可以随意地选择沿海区域作为他们的打击重点,这使得南军尚海处处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看着冰冻的沱江已经解冻,冰凌一日小似一日,李清的心中愈加笃定,沱江完全解封之后,定州水师将可以派出千料小船进入沱江,支援泉应一线,而在歼灭了胡泽全所部之后,定州军便可以利用沱江水运之利,将辽沈地区切割成一片一片地来收割,想必在五六月份的时候,辽沈大局可定,自己也可筹划对南军大本营宁州,勃州,登州的最后攻击了。
“主公,监察院秘探飞鸽传书。”李文一溜小跑到正在沱江边要塞之中巡视的李清身边,将一个小小的密封铁管呈给李清。
打开铁管,抽出信纸,李清扫了一遍,脸上已是露出笑容。
“主公,是卫州大捷了?”李文察颜观色,已是知道了一个大概。
“不错,三月五日,吕大临部在雾渡河全歼南军主力艾拥军部,斩敌一万余人。田丰所辖部众将徐思宇,蓝山困于望江,目前该军粮草已尽,已成翁中之鳖,旦夕之间,便会冰消管瓦解。”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李文也是喜形于色,“大功终于告成了。”
李清扬扬信纸,“还有更有趣的呢!”
“哦?”
“曾逸凡使郭全抢劫胡泽全部物资,并命令郭全占据白马山白马渡,他这是准备当一个山大王呢!”李清笑道。
李文大笑,“曾逸凡抢了胡泽全最后一点救命钱,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占山为王,亏他也想得出来啊,主公,您准备怎么做?”
李清将信纸慢慢地撕碎,一扬手,飘飘洒洒地落入沱江之中,顺水而去,“通知郭全,此人不必再留,于白马山将其诱杀,然后分化瓦解其部,郭全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将来我们攻打南方,也可稍作助力。”
“明白了!”
定州城,一匹快马从城外奔来,背插着报捷红旗的信使一边纵马狂奔,一边纵身高呼,“卫州大捷,卫州大捷。我定击溃南军二十万人马。”
卫兵所过之处,顿时响起一片欢腾,人们扔掉了手里的东西,疯狂地跟着信使向前狂奔,卫州大捷的呼唤声一波接着一波响彻全城。
定州,周王皇宫内议事大厅,路一鸣,骆道明,燕南飞,李牧之,清风,付正清等一众定州高官正在商讨今天的财政开支,外面震天的欢呼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楞,忽啦啦全站了起来。
“好像是在呼喊卫州大捷!”路一鸣惊喜地道。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已是飞奔而来,满脸狂喜之色:“卫州八百里加急报捷,吕大临将军,田丰将军率部击溃二十万南军,卫州大捷,我们打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