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曲响起,新人牵手进场,掌声如雷。可谁都看得出一对新人在强颜欢笑,柏远的脸上甚至清晰地印着五个指印。客人卖力地喝酒、道贺、闹新郎,但再怎么样,总觉得这场婚礼少了点什么。?
池小影坐在角落边的桌子,同桌的客人好象是新娘的朋友,毫无顾忌地把柏远与新娘的前夫相比较,直说柏远赚大了?
她听不下去,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然后便走向大厅外面的露台吹风,听着里面的杯来盏往,她黯然地低下眼帘。要不是包和大衣在里面,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小影,你怎么在这?”通往露台的门一拉,柏远走了过来,手里夹着根烟。?
她转过身,装着没看到柏远脸上的手掌印,沉默了片刻,问道:“燕南南呢?”?
“打发走了。她现在没人罩着,洪指挥袋里塞着她的内裤,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她等于灾星一样,工程单位没人敢录用她的。平时挥霍惯了,现在手头一紧,跑来跟我要钱,真是疯了。”柏远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看池小影没反应,呵呵一笑,住了嘴。?
池小影盯了柏远好一会儿,“你该进去了,别让新娘等太久。”?
柏远无言,把目光移向墨黑的夜空,天寒地冻,明天又该降温了。?
“柏远,你爱她吗?”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在心头翻涌了一晚的话。?
“小影,以前,我是认真爱过燕南南的,为爱结婚,结果呢?你也是和宣潇为爱结婚的,现在呢?爱,就是年轻时少不更事的无病*,给写诗的、唱歌的找点素材,不能当真的。这次,我是为自己的明天结婚,娶她,我就娶进了锦绣前程,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有什么不好?反正老婆就是个摆设,想要漂亮的女人,外面再找就行了。”?
柏远玩世不恭地吹出一串烟圈。?
这一次是池小影没有说话,微低下头拉了拉长长的毛衫,然后,越过他,走进喧闹的大厅。?
刚坐下,发现同桌的女客指着另一桌,不知议论什么,捂着嘴,一个个笑得风情万种。?
她跟着看过去,视线匆匆地停了一会,就收了回来。想不到宣潇也来参加婚礼了,那一桌,坐的都是柏远的同学,和宣潇以前就很熟。宣潇脸上露出的是少有的俊朗、惬意,如沐春风。?
这样的帅男,是女人,看了都会晕菜,除了她很清醒。?
池小影突然觉得多一刻也不能停留了,她拿起外衣和包,招呼也没打,象逃一般出了大厅。?
她一路狂奔到酒店门口,向等客的出租车招手,没等她上车,后面追上来的一个人突然喊住了她。?
“池小影。”宣潇直呼其名。?
池小影没有回头,只是大滴的泪珠突然就那样滚落了下来。?
“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吗这样?”宣潇皱皱眉头,挥手让出租车开走,“我只是过来告诉你,明天北京龙安建筑公司送跨江大桥的编标预付金过来,然后签订协议,你必须到场签字。”?
池小影感到胸中堵得满满的无处倾泻,每当这种时刻,她就会死命咬着*,直到感到舌尘回荡着腥甜味。?
她抬手拭去泪,直直地往前走着,宣潇跟上,“明天早晨十点,就在工作室的会议室。”他一再重复。?
池小影突然回过头来,两个人差点撞上。?
“宣潇,你就有本事把我吃得透透的,是不是?”池小影哭得直抽气,“我心软,宣潇工作室是你花了几年的心血才有了现在这种规模,你知道我舍不得毁掉。可是这仅仅是尊重你的劳动成果,而不是对你的留恋。宣潇,我们离婚了。离婚后,我们就不是彼此的谁谁。我原先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可是我可以从中获得尊严,那是凭自己的能力所得,不需要依俯任何人,我累也快乐着。不谈你现在给我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就是把宣潇工作室全给我,我还是在靠你养活着,宣潇,这是我最不情愿的事。离婚是我提出来的,你不欠我什么,我们别再扯下去了。”?
“如果我呆在工作室让你真的不开心,那么我可以离开。主持工作不是只领钱不做事的,你有出不完的差,应不完的饭局,开不完的会,你会比现在辛苦百倍,你的所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宣潇口气毫不相让。?
池小影挫败地苦笑,真的没有办法了,“宣潇,我。。。。。。已经准备接受另一个男人了。”她把秦朗抬了出来。?
“恭喜了。”宣潇的声音听不出惊讶,也听不出有一点意外。?
气氛陡地安静下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宣潇面前,自已永远都是一个手下败装,也许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他真的就是出于良心分她一半财产,没有其他意图。?
“那再见。”堵得满满的心突地又空空如也了,再讨论,显得自已有点作,听秦朗的话,淡然处之。?
“我送你回去。”宣潇客气说道。?
“别,别。。。。。。你那车,我害怕。”池小影摇摇手,“宣潇,在法律面前我会屈服,明天我会如你所愿去宣潇工作室工作,但我只呆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不能从我手里买走股份,那我就卖给其他人,我想感兴趣的人一定很多,这也是法律允许的。”说完这话,她穿过马路,走向灯光阑珊的深处。?
宣潇默默地看着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去。?
心为什么会软?因为在意。?
第二天,池小影先去了设计院。接替她的人选,院长已经找来了。她正带着新秘书参观档案室,告知哪些柜子里装的是哪一类档案,手机响了,宣潇工作室的刘会计打来的,问池总什么时候过去,他有许多票据要批核。接着,是核价组的组长打来电话,有一家房产公司新房竣工,等待验收,想请宣潇工作室去核价。短短半个小时,池小影的手机就快被宣潇工作室的员工打爆了。?
“池秘书,这些我慢慢摸索,你先去有事吧!”新秘书很体贴。?
池小影举手投降,瞧瞧时间快十点了,她急匆匆地下楼,刚出大门,就看到宣潇工作室的那辆商务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心想,如果她再晚点下来,宣潇工作室的员工会不会直接把她绑了上车。?
再次走进宣潇工作室,员工们不是象以前那样向她点点头就行了,现在一律站起身,向她行注目礼,“池总早!”?
那个宁伊看着她,象老鼠见了猫,打招呼时,声音都在哆嗦。?
宣潇的办公桌在最里边,上面堆满图纸、资料,和其他职工没什么区别。?
池小影自己也一脸茫然无助,她当卒当习惯了,突然做指挥,手都不知往哪儿指。?
宣潇走上前来,领着池小影往会议室走去,宁伊夹着会议记录,别别扭扭走在身后。?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其实,没几个人搞得清宣总夫妻轮流坐庄,唱得的是哪出戏,但不管怎么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该干啥干啥去。?
龙安建筑公司来了四个人,两位副总,一位工程科长,一位财务科长,坐着喝茶?
宣潇为池小影作介绍,“这是我们工作室的池总,这是龙安建筑公司的杨总。”?
池小影温婉地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总一行人诧异地看看宣潇,前两天开标书发布会时,还是宣潇当家,这一转身就易主了。当面不好问,反正他们就是冲着宣潇的,只要宣潇在,谁当家都行。?
协议,龙安公司早就拟好,工程科长递过一份给池小影。?
池小影象握着烫手的山芋,扭头看宣潇,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跨江大桥二、三两个标段的图纸,再看宁伊,后者根本连对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老天,这一上来就下马威。她什么状况都搞不清,连个提醒的人都没有吗?所谓订协议,只不过是把菜市场的讨价还价提升到一个比较斯文的台面,性质还是雷同的,可是总得给个底价,然后上限是多少,下限是多少,是不是??
“池总,现在市场不景气,钱不好赚啊!”龙安公司的杨总把池小影的表情变化尽纳眼底,老谋深算地一笑,“路桥业赚钱更是难,建筑公司多如牛毛。今年我们公司接了几个工程,资金周转非常困难。关于这个标书,我们事前是说好了,如果中标,按工程价款的千分之五分成,如果不中,付五万块的辛苦费,哈哈,依宣总的水平,当然不可能不中,只是我们公司的经济有点小困难,那个千分之五能不能让到千万之三呢?”这两个标段的工程价款可不是个小数,上到亿了,按那个比例给,想着都心疼。?
池小影一愣,翻开协议,果然在付款的那一行上空了几格。她又扭头看宣潇,宣潇连姿势一点都没变。?
她脸上的肌肉紧张得都僵硬了,索性头皮一硬,宣潇见火不救,如果搞砸了,也不全是她的错,“杨总,话是这样讲不错。经济这么不景气,应该多方面开源节流,你们公司建筑资格那么高,工程人员一定非常优秀,何必把这个编标书的钱给外人赚呢,自己编标书不行吗?”?
龙安公司的四个人被池小影的话全给怔住了,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呀,这是讨价还价,怎么捂着个货说不卖了??
宣潇面皮抖动了下,抿紧了唇。?
杨总笑得干干的,“池总真会说笑,工程技术人员水平再高,也不敢跟宣总的水平相提并论呀。这么大的工程,只有请宣总出马了。”?
“既然杨总也说只有宣总了,那么你是认为宣总编制的标书不值这个价钱?”?
完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杨总直挠头,求救地看向宣潇。?
宣潇根本不接他的眼神。?
记录的宁伊偷瞄池小影,想起自己对宣潇的企图,不禁有点后怕。?
会议室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另一个副总凑到杨总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杨总直勾勾地看着池小影,无奈地闭了闭眼。?
“池总,这样好吗,咱们虽然是头一回合作,彼此都让一步,千分之四是极限了,能行咱们就签,不行咱们就下次再合作。”?
池小影没底了,她悄悄地踢了下坐在左边的宁伊的脚,宁伊往边上让了让,她急得头上都冒了汗,无奈,伸手推了下宣潇。?
宣潇终于慢慢抬起头,对着杨总笑笑,手放到下面,拉过池小影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道:“什么事?”?
指尖摩搓着掌心,痒得麻酥酥的,也很亲昵,池小影脸突地就红了。?
“底限是多少?”池小影的手烫到不行。?
宣潇不慌不忙地划了个“6”,池小影嘴突地张成了“O”型。?
“池总考虑清楚了吗?”杨总看着眼前清丽的小女子。?
“千分之六,这是底限。”?
杨总和另一位副总对视一眼,非常吃惊。“池总你在开玩笑吗?”?
池小影的手仍被宣潇握在手里,她想抽抽不动,怕对面的人看出来,又不便有大的动作,只好任由他去。?
“我是很认真地说。我们要这样的价码一定有我们的理由,如果杨总能接受,咱们就合作愉快。”?
杨总眼眯成了一条缝,“池总到是个爽快的人,这是件大事,我们还得向老总汇报一下。”?
“当然,那我们再联系。”池小影声音小了点,感觉好象这项业务要吹了。?
“池总你也再好好考虑下,这样的比例在路桥界,好象是第一次听说,池总年纪太轻了。”送龙安公司的人出门,杨总回过头说道。?
“只要能保证龙安公司中标,这和我的年纪没有关系。”池小影笑着挥手,看到杨总的表情僵僵的。?
车走远,人也散了,台阶上只留下她和映在雪地上的影子。她伸出手,愣愣地看着,掌心仍有点烫,刚刚她和宣潇在下面一来一去,让她紧张得差点呼吸停止。?
她不禁有点生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宣潇已经在办公桌前忙开了,她在他桌旁站着,“你为什么在进会议室前不告诉我价码?”她用只有他听见的音量问。?
“因为主持工作的人是你,当然是你拿主张。”宣潇慢条斯理地*着手中的制图笔。?
“那。。。。。。那。。。。。。千分之六是不是真的很高?”?
“从未有过的高。”?
“那你还告诉我!”?
“我只是建议,决策在你呀!”?
“你明知我是什么都不懂,你故意害我搞砸这项业务的,是不是?”她愤怒的目光是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个大洞。?
“不是还没答复吗,怎么就搞砸了?自信一点。”宣潇说完,又埋头进图纸中。?
“池总,有空批核票据吗?”刘会计夹着个账本从会计室出来。?
“你让宣总先审下,再给我。”池小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不是我分管的事,我很忙。”宣潇眼抬都不抬。?
“宣潇。。。。。。”池小影再次狠狠地瞪了瞪她,气呼呼地扭身上楼。?
宣潇长吁了一口气,苦涩地一笑,不敢让她察觉,握紧她的手时,他的身体竟然起反应了!!该死,天知道从身到心,他有多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