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又怎知道此招对皇后有如此之大的威胁,她只盼着杨晚晴回宫,能将骨灰盒一并带进宫。
皇后望眼偌大的栖凤宫,再奢丽繁华有何用!自此就是她的金色牢笼。
想着想着,眼泪扑扑滚落。抓紧拳头,指甲陷入皮肉依旧不觉得疼痛。任由指缝的鲜血滴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贱人,贱人,贱人……
“我发誓,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坤乾宫。
肖婷玉晕倒在殿前,莲波赶紧吩咐人送肖婷玉去偏殿,又请示了云离落宣太医来医治。
残月看到肖婷玉被皇后打得面目全非,一阵胆战心惊。
心下不禁为肖婷玉惋惜,花一样的姑娘,嫁入深宫就此葬送了美丽的一生。她的丈夫是这世间最最薄情冷漠之人,不但不恩宠她,只怕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过,在他的认知里只知道她是肖冀的亲妹。当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惩罚时,哪怕有一点点怜悯,也是这个女子的幸。
只可惜,丝毫没有。
残月不由伤感,若今天换成挨打的人是自己,只怕也会一个下场。他的淡漠冷情,就像利刺一样,总是可以轻易刺痛她的心。
可怜可悲的下场,却不可怜。
这条路,是她硬要选择的路。痛,也只能咬牙忍着。
莲波开始张罗接杨良妃入宫的事宜。杨良妃曾经住在庆善宫,自从她离宫后,云离落便将庆善宫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入。里面的摆设还都是原先的样子,宫人们只需进去将厚厚的灰尘打扫干净。
“你们几个去将这几张桌子补补漆。那边的桌子换成新的,还有茶具都要换成新的。”莲波吩咐着宫人们。在宁瑞王府时,莲波与杨晚晴颇有几分交情,故而做起事来也尽心。
“姑姑这里有两个箱子锁着,要不要找个开锁的过来打开?”宫女抱着两个紧锁的箱子出来。
莲波看了看那两只精致的箱子,想来是杨晚晴的贵重之物。当年离宫时皇后不允杨晚晴带太多东西,她只带走一个盒子和一些衣物便草草出宫了。
“还是不要打开了,擦拭干净放回原处。”莲波想了想,决定将这些东西都留给杨晚晴。
云离落终于放残月回朝华宫养伤,每日都送来她喜欢吃的梨花糕和梨花茶。几天后,他送来的茶点中带了一张字条。
“寒凉之物,少食为宜。”简单的八个字,看得残月有种想哭的冲动。五年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心里对他不忿,一点感动都没。
如今,她对他恨意更多,反而心头酸酸,感动得想哭。
她看了字条许久,从来没发现他的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手指轻轻抚摸字条,竟觉得指尖触到了他薄凉的大手般。
“娘娘今天没胃口么?”夏荷进来,见茶点丝毫未动,问道。
“嗯,都撤下去吧,以后不想再吃了。”残月小心收好字条。
“怎么了?娘娘最喜欢这口。”夏荷不禁诧异,见残月不回答,只好撤下去。
今天不知为何心情无故的好,即便外面阴云密布,也觉得美丽非常。
“陪我去看看玉妃。”
残月在心里对肖婷玉稍有愧疚,若不是故意让皇后怀疑肖婷玉已与自己联手,皇后也不会拿肖婷玉出气,下狠手。再想到肖冀,那个忠肝义胆的男人,念在他曾帮过她一把的份上,也该去探望探望他的亲妹。
残月率先走在前面,她轻快的脚步,夏荷跟在后面有些吃力,不禁好奇。
“娘娘今日心情似乎很好。不知所谓何事?”
“杨良妃就要入宫了,她为人端淑,可以好好洗一洗这后宫的污浊之气,故而心情大好。”
“娘娘说谎!早上起来娘娘还说心里烦,叫我们都不要烦你。怎才一会的功夫,娘娘心情就大好了?”
夏荷不信,残月耸耸肩不做细说。
延瑞宫。
肖婷玉差点被毁了容颜,幸好孙如一医术高明,配置的药膏效果极好,才几天的功夫就消肿了。
脸上的伤还未痊愈,羞于见人,只好隔着纱幔。
残月进门时,林楹惜也在屋里。也不知她们在聊些什么,见残月进来,林楹惜赶紧闭了嘴。
“贵妃娘娘今日怎得空出来?您身上还有伤,可不要操劳过度,耽误了伤口痊愈。”林楹惜行了礼,笑着道。
“玉妃妹妹受伤,心里惦记。”残月懒得搭理林楹惜假惺惺的嘴脸。
“贵妃娘娘说的好像,你们是亲姐妹似的!可羡煞妹妹了。”林楹惜掩嘴轻笑。
“大家同为后宫嫔妃侍奉皇上,我们都情同姐妹,不分你我。”残月声音虽轻,却一字一顿无比清楚地说。
“那是自然。”林楹惜微有尴尬。
“恕妾身不能出去亲自向娘娘行礼。”肖婷玉隔着纱幔对残月行礼,残月赶紧制止。
“有伤在身,毋须客套。”
残月坐下,有宫女赶紧上茶。林楹惜就坐在临下的座位,又寒暄几句,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向了皇后。
“如今皇后被禁足,即便良妃娘娘回宫,这宫里还属贵妃姐姐一人独大。贵妃娘娘,日后可要多多关照妹妹们才是。”林楹惜香帕掩嘴,轻轻笑。
“空有虚名,谈何关照,只怕日后还要仰仗妹妹。”残月客气回道。
“呵呵……娘娘说笑了。”林楹惜的眼角骄傲地挑了挑。
在场的三个女子,只有林楹惜被云离落宠幸过。如今皇后被禁,肖婷玉性情淡泊不成气候,残月又是敌国公主,皇上心存芥蒂自然不会盲目宠爱。杨晚晴就更不用说,年岁已大,花容消逝,更构不成威胁。
林楹惜算计着,眼下自己机会最大。若不能再被皇上宠幸,凭借上一次有幸怀上龙子的话,她的地位就非同一般了。
“不知那日宣旨之人是谁,居然连皇后娘娘都吓得脸色发白了。”林楹惜又转了话题,她知道,残月应该知道一二。
那日,皇上拟旨时只有残月在殿内。不少人都传是残月唆使皇上夺了皇后执掌六宫之权。私底下,也有不少人开始敬畏残月起来,恨不得能巴结残月为各自前途谋一片光明。
“这个还真不知道。”残月不想说。
纱幔后的肖婷玉说,“曾经听家兄说,皇上有一批自己的秘密势力,称为影卫。人数不多,各个精英,是皇上的心腹,左膀右臂。”
“影卫?”林楹惜更加好奇起来,“都是做什么的?皇后居然怕成那个样子,当即就没了声音。想必个中厉害超乎想象!”
“也许是吧。”肖婷玉轻叹一声,“也是一群可怜人。”
“玉姐姐为何这么说?”林楹惜追问一句。
“都是被操控在股掌之间,即便身份再特殊,拥有的特权再大,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肖婷玉深有同感地又一声叹息,有些累了,让冬霜搀扶躺回榻上。
残月的心弦被触动,久久无法送酸楚的滋味中回神,只听耳边有林楹惜清脆的笑声。
“玉姐姐这番话要是被皇上听到,肯定不高兴,要治姐姐大不敬之罪。”
“就咱们三个说的闺房话。我相信贵妃娘娘肯定不会向外面说,要是皇上知道了,也是你这个多嘴的传出去的。”肖婷玉不温不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楹惜又一阵娇笑,作势打下自己的嘴,“是是是,玉姐姐说的是,妹妹多嘴。”
残月起身告辞,林楹惜也跟着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残月不得不与林楹惜走一段同路,忽然她问残月。
“贵妃娘娘会怕影卫吗?”
残月微愣,“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好奇而已。”林楹惜笑着行个礼,拐向另外一条路。
夏荷瞪着林楹惜离去的背影,“公主,她不会没安好心吧?”
残月冷笑,“要是她想从影卫入手,可就动错脑筋了。”
“公主,怎么这么有把握?”夏荷并不清楚残月原先的身份。一想到皇后对皇上影卫的恐惧,不禁又担心起来。
“公主,影卫很可能是皇上秘密培训的杀手。若皇上对谁起了杀心……只怕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夏荷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残月随手摘一朵路边的花朵,在指尖捻转。
若云离落真有杀她的那么一天,灵伊一旦得到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前来通知她。虽然平日里她们貌似没什么良好交情,但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更何况,影卫采取行动时,明哨暗哨她都了如指掌。更在儿时就锻炼了极为机敏的耳力,即便睡着有异于自然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
“公主就不担心?还是未雨绸缪的好。要不……安排两个武功高强的守卫入宫吧。”
“你我武功都不差,何必弄那些累赘进来。”残月将花朵塞在夏荷手里,“你去多摘些花来。”
“公主对花香过敏,要那么多花做什么?”
残月沉吟下,为甩开夏荷寻到借口,“良妃娘娘就要入宫了,做些胭脂当贺礼。”
“去内务府要些上好的送去便可,何必自己动手做?”
“要你去便去就是了!”残月低喝一声,夏荷只好领命去了。
天色还早,闲来无事,便在御花园悠闲漫步。
不远处的平地上,云泽兴正在和宫人们玩捉迷藏。
残月停下脚步,看着被蒙住眼睛玩得兴致勃勃的云泽兴,不禁有恬淡的笑意浮上脸庞。
孩子的笑声总是那么清脆透彻,不掺杂丝毫杂质,恍若繁杂尘世的一股清泉,可以洗涤心灵的疲倦与肮脏。
宫人们围着云泽兴欢笑,为了不被他抓住到处躲藏。云泽兴径自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残月,高兴地喊着“终于抓住了”,一把扯下蒙住眼睛的布。
一见是残月,云泽兴笑弯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