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在祈瑞国时还是在云国,只要白允在身边,不管是打骂他一顿还是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什么烦恼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因为,身边有他。他会帮她做好一切。
如今……他走了,她的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了。
心,忽然变得好空,好空。
就那样坐着,盯着脚尖,一动不动,好像成了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
坤乾宫。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云离落愤怒的吼声伴随着杯碗摔碎的声音,从大殿传来。
殿内传来太医们跪地求饶声,一个个磕头如捣蒜,生怕下一秒脑袋搬家,成了新后的陪葬。
“已经十天了!为什么还治不好!”云离落揪起孙如一的衣领,一把将孙如一摔在地上。
孙如一本就文弱,被云离落这一摔,好半天才重新起身跪好。
“罪臣失职,皇上恕罪。”孙如一轻声道。
“她的生命越来越弱了!”抓起一个描金花瓶,直接砸在孙如一的身上,顿时头上出现一道寸长的血口子。
孙如一不敢称痛,身子匍匐的更低,颤声道,“娘娘……娘娘没有求生意识……罪臣……罪臣亦无策。”
“没有求生意识?”云离落望向榻上脸色毫无血色,双眼始终紧闭的残月,心头刺痛。
“为何没有求生意识?”他呢喃自问,“只因他死了?你便也要随他而去?”他认为是这样。
“告诉朕,如何让她有求生意识,告诉朕!”云离落又揪住孙如一的衣领。
“这个……”孙如一吓得脸色泛白,却不知如何回答。
云离落忽然一把丢开孙如一,揪起跪在残月床前的夏荷,低吼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朕就杀了你的婢女夏荷!”
夏荷那日被打的鞭伤还未好,身子痛得火辣辣。如今又被云离落这般揪着,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皇上……饶命啊。”夏荷终究还是害怕,哭着求饶,也希望自己的哭声让残月稍有反应。
云离落哪里还能镇定,只觉得残月的生命越来越薄弱,他的心他的整个人都跟着疯狂了。就连他自己都预料不到,若残月真的去了,他该会变得怎样的残暴。
一把扬起鞭子,又狠狠抽打向夏荷。
“哭!大声哭!大声求饶!”云离落一边吼着,一边更用力地抽打。
他知道,残月很在乎夏荷。她的陪嫁宫女,必然是她之心腹。不然也不会被云意轩抓了去作为要挟残月的筹码。
夏荷痛得哀嚎连连,紧紧抓住残月冰凉的手,哭着喊,“皇上饶命啊,饶命啊皇上!娘娘……快点醒过来吧!就当……就当可怜可怜奴婢。”
残月紧闭的双眼依旧丝毫没有反应,整个人除了那口嬴弱的气息存在,恍若真如死去了一般。
云离落已数日未上早朝,肖冀和一些大臣都守在坤乾宫宫门外,祈求面圣。听闻里面传来云离落愤怒的吼声,还有女子痛苦的哀嚎,臣子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彰显忠臣赤胆。
“是夏荷。”顾清语站在肖冀身后,低语一声。不自觉抓紧怀中的那只毛笔。
群臣在坤乾宫宫门外站了许久,冷风吹过,一个个冻得身子微颤。
杨晚晴来看过情况,听闻殿内传出的哭喊声,心被紧紧揪住。见莲波也是愁眉不展,叹息一声,亦是无策。
“皇上这个样子,该如何是好。”
“到不如死了清静。”莲波声音很低地诅咒,当即遭来杨晚晴的呵斥。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且不说被皇上听了去你性命难保,难道你还想五年前的惨况,再度发生!”
莲波不再说什么,只又气又恼地等着内殿方向。
“你快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皇上这样子打下去,只怕夏荷真的没命了。”杨晚晴担忧不已。
莲波亦看向内殿方向。夏荷的哀嚎更加凄厉,哭声直钻人心,让听者为之动容。莲波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匆匆出了坤乾宫。
过了不多久,有人前来回报杨晚晴,莲波骑马擅自闯出宫门,拦都拦不住。
杨晚晴不知莲波去做什么,但总觉得是为了残月和云离落,扬扬手谴退来人,只说待莲波回来再行处理。
云离落不管不顾打了夏荷许久,痛得夏荷奄奄一息,昏厥的残月依旧丝毫没有反应。眼见着夏荷坚持不住了,杨晚晴冒死扑进去,紧紧抱住云离落的手臂,为夏荷求情。
许是云离落看在杨晚晴苦苦哀求的份上,也是不想夏荷就这样死了,少了唯一拿捏残月的筹码,便悻悻丢了鞭子,愤然出门去了。
顾清语从孙如一那里讨了最好的金创药,趁人不注意,塞给被人搀扶出来的夏荷手里。他只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一日两次,明日既可止痛。”
莲波去了一天一夜,回来时带来一个人入宫。是一个道士,白发白须,仙风道骨,一见便是个得道高人。
由于莲波回来时是深夜,在残月屋里值班的太医和宫女都打起盹。云离落不在床边守着,不知去了哪里。
白发道长捻着胡须看了残月稍许,摇了摇头。
莲波“噗通”跪在地上,“师傅,救救她。”
“我也无能为力。”道长微乎其微轻叹一声。
“师傅,您也晓得,若她死了,皇上必定伤心欲绝。五年前,坤乾宫遍地横尸,血流成河……师傅,您视皇上如己出,难道您就忍心看着皇上糟践得来不易的江山?只怕最后……皇上连自己的性命也一并糟践,就像五年前那样……”
莲波的声音哽住,眼泪从眼角遥遥而落。低头垂眸,忍住喉口滚烫,“五年前,若不是师傅用‘彼岸之花’让皇上忘记残月,只怕皇上那时就驾鹤西归了。”
道长抚过雪白的胡须,悠悠一叹,“孽缘呀孽缘。”
“师傅……求求您,救救皇上吧。”莲波双手伏地,重重磕头。
“波儿,为师只能尽力而为。”道长把过残月的脉搏,也不是很有把握。
“只要师傅答应就好,答应就好。”莲波终于破涕为笑。
“你啊。”道长无奈地对莲波摇摇头。
道长指如行风,在残月身上按了几下,残月当即便有了反应,只是脸色涨红,好像极度窒息一般,眉心紧蹙,神色痛苦。
“师傅?”莲波紧张不已,正想追问缘由。只见道长一把抓住她手臂,让她噤声,一个闪身便带着莲波躲到屏风之后。
就在此时,云离落满身落雪,风尘仆仆从外面跑进来。守在殿外的太医和宫女,发现动静,一个激灵醒来,赶紧跪地磕头。
云离落也顾不上这些人,只格外宝贝地抱着手里的盒子,匆匆扑到残月床边。
“月儿……这是千年雪莲。都说千年雪莲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你有救了,有救了。”
云离落抓来一个太医,“赶紧去熬药,抓紧去!”
太医捧着装着千年雪莲的盒子,颤颤巍巍跑去熬药。
“月儿,我一路狂奔,外面下了雪,雪山上的路好难走。黄天不负有心,终于让我找到了雪莲。这是个好兆头,你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快点醒来,只要你醒来,落哥哥什么都依你。”
云离落冻得麻木的手,抓起残月的手。
他觉得他的手已然够冷够寒,岂知残月的手居然比他的更冰冷。
“月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你一定很冷是不是。”云离落赶紧将残月的手窝在掌心,不住哈气。
“炭炉!炭炉!加炭炉!”
宫女们赶紧将上好的炭点燃,一个个端进来。偌大的殿内,在多个炭炉的烘烤下,恍如春天般暖和。
然而,残月的手依旧冰冷非常。
云离落又让人给残月加被子。厚厚的棉被盖上去,她的身子依旧没有丝毫暖意。
云离落彻底乱了,呼喊太医前来把脉。
太医只将手轻轻放在残月的脉搏上一下,当即浑身一战,仓惶跪在地上。
“皇上……”太医惊惧得已声若蚊蚋,“皇后娘娘她……”
“她怎么了?说话!”云离落愤恼地一脚踹开这个太医,又拎来一个太医,不想这个太医也是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半晌挤不出一个字来。
“一群饭桶!孙如一!孙如一!宣孙如一过来!”
孙如一就在偏殿休息,早就听到这边喧闹,穿好衣服已经跑过来。他亦是轻轻将手放在残月的脉搏上,浑身一抖,当即就跪在地上。
“她的身子,怎这般冷?”云离落的声音很轻很轻,更紧握住残月冰冷的手。
“皇上……”孙如一的声音里已满是颤抖,匍匐在地,“娘娘……娘娘殡天了!”
“胡说”云离落嘶声咆哮,一脚踢开孙如一。
他的这一脚,不似先前那般力道强劲,反倒绵软无力,好像身体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般。
他瞪着布满血丝,通红的眼,“都滚出去”
一帮人如获大赦,赶紧跪着往外爬,谁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来。
云离落将棉被紧紧掖在残月身下,试图让她更暖和一些。他冷冻后如今滚烫的手掌心,抚摸过她毫无血色苍白的脸颊,冷冰冰的一张脸,冷得他的心如被利剑穿过。
“月儿……月儿……”
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拂过她额边细碎的头发别在耳后。她的耳上带着一对玛瑙耳环,趁着她雪白的肌肤,可真好看。
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捧着她毫无血色的冰冷脸颊揉,试图让上面多一些红润。
“别吓我……好不好。真的……不要吓我,好么?”他颤抖的声音,那般可怜地哀求。
把她从床上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用厚厚的棉被紧紧裹住她冷冷的身子。脸颊紧贴着她的脸颊,有晶莹的东西,沿着他的眼角滴落在残月的眼角,之后滚落在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