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端端捂着胸口,痛到无法呼吸,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她想哭又想笑,多少黑夜里的怨恨,多少白日的惆怅,多少压在心中的哭泣,多少绝望的叹息,心底的那份多年的痛楚在这一刻频临爆发。
于端端想到前日马车上那阵突然的心悸,在看到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男人觉得这是哥哥给她的预兆,可是他们兄妹才刚刚重逢哥哥就要离她而去吗,亦如梦里的那般死在她的怀里,场景与此时此刻何其相似。
于端端不信神佛,但在前世哥哥惨死后她甘愿去祈神拜佛,也曾拜高僧为师钻研佛学数年为的只是能让阴阳相隔的哥哥能够早日修成正果。
有些事她不想信,却由不得她不信,比如她为了死后重生,在比如这冥冥注定似的相遇。
她与哥哥是双生子,本就心灵相通,面前这个男人她才只是见一面而已,那种亲切的熟悉感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哥哥,是你吗……”
会不会,可不可能哥哥也重生了?
她都可以,为什么哥哥不可以呢?
“哥哥,是你吗哥哥……”
于端端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摸着跳动的心脏,一遍一遍的轻声呢喃。
正在于端端伤心的肝肠寸断之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来人不知何时偷摸进来的,半天也不出声,看他的朋友一直抱着个男人又哭又笑的着实纳闷,于是出声疑惑的问道:
“朋友,这人还没死,你哭什么?”
于端端泪眼婆裟的目光中顾知秋走过来,戳了戳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又把了把脉,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咦了一声!
“我说朋友,这人是你家亲戚吗?你们长得一样唉……”
于端端看着顾知秋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闷着头在那捣鼓些什么,一会儿又跑床边往床上躺着的人嘴里塞点药丸子。
“你在做什么?”
于端端摸了把眼泪,凑过去呆呆的问她。
“我的朋友,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救人?”
顾知秋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无奈的叹息一声,似乎很苦恼他的朋友蠢的无可救药了,不过没关系,他是不会嫌弃她的。
虞泽衍昏迷的时候耳边一直有个人在哭,喊着哥哥别走,那肝肠寸断的哭腔哭的他都莫名的难受,他也是有妹妹的人,可是自小便不是很亲近,就连和平相处都难,说来也是奇怪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妹却从不与他这个大哥亲近,整日阴沉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了她的,性子刁蛮残暴还只当是家里给娇惯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虞泽衍彻底明白他那个妹妹是厌恶他的,可是那份恨意是打哪来的?
没人会喜欢一个见了自己像见了隔世的仇人一样的妹妹,虞泽衍也不喜那个性子阴沉的虞嘉,所以兄妹间并没有多热络,十多年来独自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他睡梦中的那个声音不一样,少女苦苦哀求的声音让他心酸的好似刀绞一般,牵扯着他的灵肉痛彻心扉的酸楚与不舍。
从混沌中醒来,虞泽衍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他垂下眼就看到胸口上压着一个脑袋,身子紧贴着他,瘦小的一团,看身形是个小姑娘。
她是谁?
虞泽衍浑身无力,艰难的抬起手轻轻的推了推她。
小姑娘似乎睡的不熟,他才稍微动了一下她便惊醒了,从他身上爬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低头便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
虞泽衍呼吸一窒!
两人视线对上的刹那,灵魂深处升起一抹异样的情愫。
虞泽衍也很震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眉眼,鼻子,嘴巴……竟是小一号的他……
这……
“哥哥,你是我哥哥吗……哥哥……”于端端眼眶微红,问的小心翼翼,她不敢闭眼,生怕在睁开时一切都是泡影,她面前心心念念的人会就此失踪。
“姑娘你……”
虞泽衍声音还有些嘶哑,轻启唇瓣,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娇气的姑娘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挂在尖尖的下巴上,那脆弱无助的模样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忍不住怜惜。
虞泽衍的视线触及到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那一滴滴炙热的泪水,一颗坚硬的心没由来的一阵钻心刺痛。
“哥哥,哥哥……”
于端端捂住脸,哭的撕心裂肺,面前这人虽然让她觉得亲切熟悉,但是却不是她的哥哥,他的眼神很像哥哥,但是哥哥不会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她,他不是她的哥哥……
虞泽衍皱了皱眉,这哭声太熟悉,这不就是在他睡梦中哭泣不止的那道声音吗……
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停的喊着哥哥,虞泽衍终是心软下来,艰难的坐起身,想了想抬起手轻轻的搭在她的头上,笨拙的拍了拍。
“别哭了,你哥哥在哪儿?我带你去找他……”
“找不回来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哥哥……”小姑娘张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虞泽衍僵硬着背脊,抬手笨拙的拍拍对方瘦弱的背脊,心里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忍,想着这小姑娘哭的如此伤心也不知遭遇了什么,若是他身体养好了能帮帮她就好了。
肩膀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怀中的人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细小的哽咽也停止了。虞泽衍侧头一看,深邃的眼里沁出一丝柔软。小姑娘哭累了,睡得很沉,睫毛上还沾着几滴欲落不落的泪水,看上去极为惹人怜爱。
叶青鸾和阮逸风一起来的时候便看到这副画面,虞泽衍虚弱的躺在床上,人已经醒了,他的肩膀上还挂着一个睡着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手脚并用缠着只着单衣的虞泽衍,小嘴微嘟,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两人的脸挨的很近,这一对比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对双生兄妹,那两张脸太过相似了些。
叶青鸾和阮逸风对视一眼,同时感慨,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人,说他们没关系谁信?
营帐内。
年轻男子慵懒地托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软榻上的一男一女,半垂的丹凤眸似笑非笑不知在深思熟虑些什么,他边上的阮逸风靠在桌前,手上翻着一本书册,只是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眼软榻上的人,书册半天没翻一页,明显心思不在上面。
虞泽衍被二人盯的有些毛毛的,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阿衍,你确定这不是你爹给你在外面生的妹妹?于……虞……乍一听还真以为同姓……”
叶青鸾眼神往那哭狠了睡着了人身上一瞥示意道。
虞泽衍皱眉,想到他的父亲和那个妹妹脸上布满阴霾,干巴巴道:
“我与妹妹虽是双生但却不相似,我生的像母亲多些,妹妹倒像父亲多一些,这位姑娘长的与我相似又怎会是父亲的孩子。”
阮逸风也道:
“我阮家女儿本就稀少,旁支中并无于姓女子,想来也只是面貌相似罢了……”
只是阮逸风自己都觉得这事说不出的怪异,按理说世上人有千万众面孔,偶然有神似之人并不稀奇,别人见了或许只会觉得阿衍与这位于姑娘长得相似有缘分,但是小姑姑离世之前阮逸风已经八岁了,八岁早就到了记事的年纪,加上父亲书房中一直存放着小姑姑的画册,所以他对小姑姑年轻时的容貌并不陌生,这位于姑娘的眉眼神韵绝不是相似那么简单,但是即便两人真的有关系,阮逸风也不愿意往他小姑姑偷人那条路上想,那毁的不仅仅是他小姑姑的名声!
叶青鸾俊瞳抹过异采,嘴角勾笑:
“端端姑娘与阿衍可真是有缘……”
是很有缘!
虞泽衍垂眸若有所思。
“王爷!虞将军醒了!”
一骁骑尉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连忙打躬作揖禀报。
一身戎装打了胜仗回来的历千杀便被告知了这个好消息,赫然停步,睨他一眼,问道:“醒了?”
“是啊王爷,被那位顾神医治好了,没事了!”
“顾神医?”
这名字有点耳熟……
历千杀也只是随口一问,之前还有人来报说虞泽衍活不成了,这才一天怎么就突然好了,那顾神医若是真是医术了得他倒是真要见一见了。
那人正欲说什么,突然瞅见一个人影,忙道:
“王爷您看,那位就是新来的顾神医,顾神医且慢,顾神医……”
那顾神医好像看不见人一样,木着脸背着药篓手拿锄头走了。
历千杀不认得顾知秋,他身后的明月却是记得那人,于是将心底的疑惑道了出来:
“这人不是在朔城,怎么在此……”
历千杀示意他继续说,明月把之前朔城断案一事前前后后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旁听的那名骁骑尉还没离开,一听明月提到那顾神医还有于姑娘忍不住竖起耳朵多听了几句,之后越听越激动,心道这顾神医还会断案呢,骁骑尉心里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见明月提到要找那位于姑娘,还纳闷这于姑娘不就在咱们军营吗,干嘛要派兵出去寻人呢?疑惑间便多了句嘴:
“于姑娘和顾神医可是咱们虞将军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有于姑娘,那顾神医还不肯出手相救呢……”
此话一出,那疾步而走的男人突然停下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双眸含戾气,男人眉心微拢。
那名骁骑尉微楞,脱口将叶青鸾带了两个人回来安顿在军营的事前前后后交代清楚了,为何他知道如此清楚,因为他事负责看守的人,这几日那名姑娘的饭食全是他照料的,对二人的举动了若指掌。
历千杀听完,面上徒然浮上一个铁血的冷笑,问那人:
“她人现在何处?”
士兵不知为何王爷好像突然很生气,小心翼翼道:“顾神医刚刚离开了……”
飞霜打断他:“说另外一个,那位于姑娘人呢?”
“虞……虞将军的营帐……”
语毕,历千杀不做停留,大步流星的往营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