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归玉一听这话,体内的真气差点外泄,一口老血涌上喉咙,险些喷出来。
俊俏的面容因怒火略显狰狞,像是撕碎了伪善面具的野兽,分外可怕。
上官玲哆嗦着躲到上官若愚身后,小手用力拽住她的衣衫,“娘亲,人家好怕。”
脆脆的童音,让南宫归玉失控的情绪有所缓和,他深深吸了口气,强笑道:“二嫂,你多虑了,二哥他不是这种人,更何况,清者自清,你我是一家人,偶有往来,也在情理之中。”
哪有人拿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的?
南宫归玉隐隐有种自己被坑给埋了的错觉,但他的自尊,他的骄傲,却让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
“谁说我不是?”他话音刚落,一道淡泊的嗓音,便从门外传来。
**裸的打脸!
南宫无忧一席静雅的素白长衫,腰间缠着一条质朴的银白缎带,三千华发微微束起,人若天上悬月,似为这房间,增添了几分清浅的光辉。
南宫归玉彻底愣了,目光扫过他身旁跟随的上官白,这才恍然,他根本是被人给坑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和解,而是一边从他这儿拿到好处,一边去找二哥来,给他难堪!
可恶!
拳头蓦地握紧,一条条青筋,在他的面颊上暴跳,沉重的呼吸,如野兽疯狂前的危险呼吸,一双阴鸷、骇人的黑眸,挨个扫过眼前这一家四口,像是要把他们牢牢记在心里,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刮。
脚下一个错位,白色的衣诀自她眼前掠过,下一秒,他单薄的身躯已护在了她的身前,阻绝了南宫归玉的视线。
上官若愚心头一暖,忍不住想要笑。
这人,真可爱。
他的保护,她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感动?
“二哥,你好!很好!呵,这笔帐,本皇子记住了。”说罢,他挥袖离去,不愿多看这帮混蛋一眼。
沉重的脚步朝着房门口挪动而去,就在他刚要出门之际,上官若愚从南宫无忧的身后冒出一个脑袋,笑吟吟的提醒道:“诶,三弟,你可别忘了下楼结账啊,说好的今天这顿饭你请。”
本就紧绷的面容此刻不住抽搐,南宫归玉猛地转过头来,如利刃般可怕的目光,狠狠刺向躲在南宫无忧身后的女人。
“哎哟,三弟,你这是面部神经坏死吗?表这样看着我啦,我会害羞的。”她难为情的捧着双颊,差点没把南宫归玉给活活气死。
“哼。”吃了憋,还是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她挖的坑里,南宫归玉只能冷冷的哼上一声,拂袖离去。
见他突然离开,李珊珊慌忙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爷,等等妾身啊。”
“啧啧,可怜的女人,可怜的男人。”上官若愚咂吧两下嘴唇,对他们俩报以深刻的同情,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负罪感。
“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南宫无忧淡淡的叹息道,她身边方才无人保护,若是真的惹恼了三弟,她的处境会变得分外危险。
“我做了什么吗?”她满脸无辜,“我只是好心好意的接受了他的请客,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拜托,人家那么热情的邀请,她怎么可以拒绝?有免费的午餐不吃,是会遭到报应的。
更何况,她不是让儿子去找帮手吗?哪怕南宫归玉方才在气急下,对她不利,她相信,他也会及时赶到的。
这种信任,来得毫无缘由,可她就是打从心底相信,他不会让自己落入危险的境地。
“罢了。”他轻叹一声,深邃的黑眸中溢满了浓郁得快要化不开的宠溺,“想来,他应当不敢在明处对你报复。”
“我也不怕他呀。”他今天摆明是来拉拢自己的,想来想去,上官若愚大概也猜到了各中的缘由。
在她身上,若说还有可以让高位者利用的地方,怕是只有和沙兴国之间的这层关系了。
若是为了笼络表哥,他向自己主动发出善意,似乎一切就都能说得通。
“哎,现在这年头啊,所有人都是心怀鬼胎,呵,以为别人是傻子呢。”她拍拍肚子,活动活动四肢,吃得酒足饭饱后,这会儿,睡意有些上头,只想回家睡个美容觉。
听到她无意识的感慨,南宫无忧眸光微微一闪,“累了?回家歇息吧。”
留意到她眉宇间的疲倦,他上前两步,手臂圈住她的腰肢,将人带入自己怀中,纵身一跃,从包厢的窗户飞了出去。
“哇哦。”上官玲羡慕的看着他飞走的身影,嘤嘤嘤,她也好想被白发哥哥抱在怀里有木有?
而上官白的关注点却和她截然相反,他沉着一张脸,心里想着,他们就被他抛下了?
“小少爷,小小姐,属下送你们回府吧。”夜月的身影下一刻出现在包厢外,若不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南宫无忧断然不会只带着她一人独自离去。
“喂,小玲和小白还在醉仙居呢。”上官若愚双手紧紧拽住他胸口的衣衫,在空中嚷嚷起来。
随风乱舞的秀发,交缠在一起,黑与白的缠绕在阳光下,美轮美奂。
风声拂过耳畔,呼呼的碎响,分外美妙。
南宫无忧微微垂眸,看着怀里的佳人,手臂紧了紧,将她愈发用力的抱在怀中。
“有夜月在,他们不会有事。”
提高的心顿时放下不少,上官若愚这才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从这里看京城,景色真美。”她俯瞰着脚下的城池,眼眸中闪过几分惊艳。
在空中朝下望去,人如蝼蚁,建筑高低错落,仿佛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在胸口蔓延。
南宫无忧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他定要多带她欣赏这样的景致,让她欢喜,让她开怀。
回到府宅,刚落地,上官若愚便急匆匆退出他的怀抱,老脸有些泛红,“那什么,我先回屋歇息。”
“我还未用膳。”正当她准备闪人之际,他冷不丁开口,寡淡的神情,却透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仿佛在控诉她一个人吃了大餐,而自己仍是饥肠辘辘的惨状。
“……”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擦,他没吃饭告诉自己干嘛?“那我让红莲给你做去?”
沉默,眼眸中流淌的委屈之色,比方才更甚。
“好吧,我亲手给你做,这样总行了吧。”靠,能不能别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盯着她看?她真心应付不来啊。
上官若愚急忙举手投降,对他孩子气的表现,毫无任何抵抗力。
闻言,他才道:“好。”
某个做出承诺的女人,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妈蛋!她就不该对他心软的。
自从回到京城,她与厨房几乎绝缘,这会儿踏入厨房里,看看灶台上所剩不多的蔬菜,有些头疼,不知道要做什么。
仔细想想,似乎她对他的喜好,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喜欢的口味,不知道他钟意的菜肴。
“呵,真是糟糕啊。”虽然答应要和他做一对挂名夫妻,但她却没有用心去了解过他,苦笑一声,摇摇头,卷起袖口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靠着为数不多的蔬菜,她做了三道家常菜,一碗白菜汤,将热乎乎的饭菜送到前厅,一边擦着手,一边道:“诺,吃吧,你可是除了小玲和小白外,第一个尝到我的厨艺的人。”
深幽的眸子里窜起一抹亮光,第一个吗?不知怎的,这四个字,竟让他忍不住喜悦起来。
优雅的拿起筷子,以一种雷厉风行的速度,将桌上的饭菜吃得精光,便是那碗汤,他也喝得一滴不剩。
上官若愚看得瞠目结舌,“卧槽,你这是有多饿?”
他的胃口要不要这么好?
轻轻拭去嘴角的污渍,他淡淡道:“你说过的,不能浪费。”
“……”她该高兴他把自己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吗?“你确定这么狼吞虎咽会没事?”
“无碍。”他的回答很果断,很坚定。
上官若愚耸耸肩,也没太在意,“味道怎么样?”
“很好。”或许和宫中的御厨没有可比性,但却是他吃过的,最满足的一顿饭。
不是来自于味道,而是来自于那一份暖心的幸福。
上官若愚得意的昂起脑袋:“嗯哼,那当然,老娘亲手做的食物能不好吃吗?”
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
怎么办,如今仅仅是看着她,他几乎快要遏制不住心里的渴望,想要亲吻她,想要拥抱她,想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想要看到她含笑的模样。
下午,上官若愚回到房间里,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细碎的呼噜声,不断从新房中传出,上官白和上官玲一左一右躺在她身边,睡颜恬静。
而另一边,夜月却焦急的在书房里进进出出。
难受的呕吐声,被刻意压抑,像是在害怕会惊扰了谁。
“主子,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他急得双眼发红,看着椅子上,痛苦的弯下背脊,不断干呕的男人,心里疼得要命。
从刚才起,主子就忽然浑身抽搐,不断吐出一盆盆的污秽,到这会儿,他的容颜已是一片苍白,原本还算红润的肤色,白得似鬼,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他消瘦的面颊落下,浸湿了衣裳,白发粘稠的贴在他的脸侧,放在书桌上的手掌,因疼痛,不自觉紧握成一团。
在那白皙得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背上,凸起道道青筋。
“不……”他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气息虚弱,仅仅是想要遏制住胃里泛起的酸水,就已让他耗尽了一身的力气。
五脏六腑宛如被刀绞似的,钻心的疼。
但他却强忍着,不肯露出太大的动静。
她此刻尚在梦中,若是请来大夫,势必会吵醒她,势必会让她担心。
他不愿见到她为自己担忧的样子,这点痛,没事的,稍微忍一忍就会过去。
上官若愚怎会知道,对身中剧毒的他来说,有些食物是不能碰的,她亲手做的饭菜,对他来说,是毒发的诱饵。
可偏偏,他仍旧面不改色的吃下,只因为,那是她的心意。
他不舍得拒绝,也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