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孩子吓的不轻,婧儿微微一笑,温言道:“小弟弟,你别怕,我且问你,可曾看见那些人的长相?”
小马六拼命摇头:“蒙着脸,看不见。”
“那可听得他们说了些什么?”
“听到了,可听不懂。”
“听不懂是何意?”
小马六揉了揉鼻子,道:“他们说的不是咱们这边的话,听不懂。”
“不是咱们这边的话?”婧儿一怔,扭头向高亮看去。
高亮道:“是,路上我就问过他了,他说不是咱们这边人的口音。”
婧儿问道:“小弟弟,若是现在再有人说出这样的方言,你还能分辨的出来吗?”
小马六憨憨地点了点头,道:“我听不懂,可是我记着呢,起初他们一直在说话,我应该能分得出来。”
听得此言,婧儿再次看向高亮,高亮即刻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对护卫说道:“你们把弟兄们全部给我集中过来。”
“是。”
不过片刻功夫,小云天护卫呼啦啦来了两百号人。
婧儿在高亮耳边一阵低语,高亮连连点头,随即对护卫们说道:“弟兄都用你们各自的方言对这位小兄弟说上一句话,说什么都可以,让他辩上一辩。”
“是,总管。”
一名护卫走上前来,笑嘻嘻在小马六面前说出一句话,小马六仔细辨别过,摇了摇头,这名护卫退下,立刻又上来一名护卫,说了一句话后,小马六果断摇头,就是这样,两百多弟兄,他就摇了两百下头,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高亮也傻眼了。
高亮问道:“哎,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啊,我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几乎占了大半个湘国的了,你居然还没有辨别出来?”
小马六委屈地道:“别看我个子小,我耳朵可好了,记性也不错啊,我当时还听到山下一个人喊:‘我们这里可是铁矿石,你们抢铁矿石可是杀头的罪’,还有人喊:‘我们这可是官家的货’,这些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啊,可是那些蒙面人下山后,我就再没听见他们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婧儿显然已经觉察出一丝异样,她眸色凝重,低声道:“不对,这事不对。”
商齐夫人问道:“如何不对?”
婧儿道:“既然这么多人的口音他都说不对……有劳老夫人将方姑姑请来。”
“夕悦?婧儿你的意思是……”商齐夫人怔然,随即骤然惊觉,忙对苏晴儿说道:“快去把夕悦叫过来。”
“是。”
……
当曼罗用川阳口音说了一句话之后,小马六依旧摇了摇头,犹豫不决地抬手掏了掏耳朵。
怎么还不对?众人都有些茫然,这样找下去,可就真难找了。
婧儿沉吟片刻,对曼罗说道:“有劳方姑姑说一句:‘所有人冲下山去。’”
当曼罗将婧儿让她说的这句话用川阳口音复述一遍后,小马六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瞬间跳了起来,跑到高亮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衫,喊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没错,绝对没错!”
在场众人皆怔然。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劫货之人难道是川阳国人?
曼罗问:“婧儿姑娘,你认为,是川阳人所为?”
婧儿却摇了摇头,道:“昨日听受伤的护卫说,那些人武功一般,若非人多,凭他们的武功根本无法与小云天护卫相抗衡。只是那些人训练有素,一哄而上,速战速退,行动整齐划一,依我看,绝非普通劫匪的乌合之众,倒更像士兵或者护卫。”
对于婧儿这番分析曼罗表示赞同,她说:“血奴司的人,武功都不错,且师承不同,武功更是不同,日常更不会像军队那样去训练,若这么说,这些人是士兵或护卫的可能性很大。”
婧儿顿时心里有了底,听说商无炀参与过边关之战,若说川阳有人来寻仇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她对高亮说道:“高总管,这孩子暂且留在山上,好吃好喝待着,他可是证人啊,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人来接他过去。”
高亮道:“放心吧,高亮会好好招待他,如今他可关乎少主的性命呢。”
商齐夫人叹道:“多谢婧儿了,幸亏请你来帮忙,否则又怎能找到这么一个关键的证人呢。”
婧儿微微一笑:“老夫人,不必跟婧儿说这些客气话,您不是说您是我娘嘛,我娘的事情,和我义兄的事就是我婧儿的事。眼下天色渐亮,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山了。”
望着婧儿因一夜不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商齐夫人心疼地道:“孩子,苦了你了。”
婧儿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咱们也来个速战速决,待事情办妥了再好好休息不是更安心吗?老夫人莫要焦心,婧儿会尽全力,别怕。”
听得此言,商齐夫人心中一阵感动,不由得红了眼眶:“好孩子,谢谢你……”
婧儿不再多言,带着雪莲和十名监郡司士兵即刻下山,策马扬鞭赶去了阳城。
三四个时辰后抵达阳城才刚未时,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一行人一路直奔府衙。到得府衙外翻身下马。
衙门大敞着,门上高悬黑底红字牌匾,上书“阳城知州府衙”六个大字,门外站着两名手持杀威棒的衙役,甚为威严。
打眼向内看去,可直接看见敞开的大堂,只是此时大堂内空无一人。
婧儿心道:看来阳城倒是个太平盛世啊,连知州大人都可以如此清闲了,不过我来了,大人你就该忙上一忙了。随即对雪莲使了个眼色,雪莲看了看门外大鼓,上前抓起鼓锤便是一顿擂。
衙役一看来者中不仅有气质高贵的女子,更有十名面容肃穆,腰佩长剑的士兵,必非等闲之人,不敢怠慢,忙上前问雪莲:
“敢问姑娘何事击鼓?”
雪莲瞪眼扬声道:“击鼓自然是鸣冤咯,快去告诉你家知州大人,祥州武可馨小姐求见。”
“武可馨?”一名衙役打量他们这一行看似不俗之人,再见雪莲故作耀武扬威的狠劲儿,倒也不敢怠慢了,恭敬额首道:“姑娘请稍候。”
言罢转身进了大门向后堂奔去。
见雪莲这一副直眉瞪眼的神情,婧儿心中暗自好笑,俗话说的好“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但人人都说衙役的眼睛最会看人,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后堂中,知州常曦辰听得衙役来报,不由得一怔,默念道:“祥州武可馨,祥州武可馨?不记得有这样一号人物啊……”
“大人,她们还带着一队士兵,各个腰佩长剑,看起来不是一般人物啊。”
“还有士兵?”
常曦辰即刻对衙役道:“走走,带老爷我出去看看。”
常曦辰匆匆来到府门外,当他看见婧儿时不免愣然,显然他并不认识婧儿。
衙役指着这位身穿青色官服,颌下一抹仙髯,慈眉善目的五十多岁清瘦长者,道:
“小姐,这位便是我家知州常大人。”
婧儿上前一步盈盈施礼,道声:“祥州武可馨武婧儿见过知州大人。”
“武可馨?武婧儿?”
常曦辰突然心中一亮,忙问道:“敢问小姐,可是三生医馆的武婧儿小姐?”
婧儿恭敬额首道:“正是民女。”
“你,真是武婧儿小姐?”常曦辰似有些犹豫,毕竟他并不真的认识婧儿。
婧儿从袖袋中取出一物举到他眼皮子底下。
常曦辰打眼仔细一瞧,刹时欣喜,“这是肖将军令牌啊。”
再不怀疑,忙抱拳行礼道:“果然是少夫人大驾光临,下官阳城知州常曦辰有失远迎,还望少夫人恕罪呀。少夫人,快请快请,咱们后堂叙话。”
听他一口一句地唤自己 “少夫人”,婧儿心中只微微一怔,便即了然,不由得面上一红,心道:我还没上肖寒的花轿呢,怎么他这“少夫人”就先叫上了?而她却不知,定远将军之子,神龙军统领少将军肖寒娶妻三生医馆武婧儿之事已是湘国家喻户晓之事,只不过是她自己失忆,早就忘记自己已经上过肖寒的花轿了。
官员夫人的品级从夫,肖寒如今是从二品京官,知州乃是从三品的外官,而常曦辰并不知婧儿失忆之事,故此他会对婧儿这位少将军夫人自称“下官”,恭敬有加。
婧儿也不解释,矜持一笑,额首道:“叨扰大人了。”
“哎呀,不叨扰,不叨扰,少夫人莅临阳城府衙,常某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啊,快请,快请。”
后堂内,常曦辰请婧儿上座,婧儿执意不肯,自行在东首落了座,常曦辰亦不敢上座,便索性在西首位上坐下,丫头们上了茶来。
常曦辰恭敬地问道:“不知少夫人今日怎的突然前来这小小阳城府衙了呀?可是有什么事吗?”
婧儿微微一笑,道:“婧儿此次冒昧前来的确是有一要事想烦劳常大人。”
常曦辰谦卑地道:“少夫人莫要跟下官客气,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只要下官能办到的自当全力以赴。”
婧儿也不拖泥带水,直切主题,说道:“不瞒常大人,婧儿此次是专程为伏龙山铁矿石一案而来的。”
常曦辰一愣,诧异道:“少夫人也知道此事了?不过,此事怎的就惊动您了呢?”
他的意思就是:你与这案件又有何关系,怎么会为此事专程前来?
婧儿道:“不瞒常大人,小云天商无炀乃是我的义兄,义兄出了事,我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常曦辰愈发震惊:“啊?原来如此,少夫人既然知道了,那少将军他……”
“他自然也知,只是少将军目前在京城,暂时不得空,故此,婧儿先行过来,不日,他将亲自赶来。”
婧儿心想自己说的也没错啊,老夫人说了,耿宇已经前去京城报信了,估计今日应该到京城了。
又道:“敢问常大人,不知我义兄和德顺现在何处。“
常曦辰道:“要不,我让人将他们带来吧。”
婧儿摇头道:“不知常大人方不方便带我去见见他们,随后咱们再详谈?”
听得此言,常曦辰微微一怔,犹豫道:“啊,方便,自然是方便的,只是,那地方恐污了少夫人的眼啊。”
婧儿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如何关押商无炀的,她不容置疑地站起身来,道:“劳烦大人带路吧。”
见她执意要去,常曦辰只得起身道:“那,少夫人,下官这就带您去。”
“有劳常大人了。”
“少夫人客气,只是,只是,您知道的,这铁矿石丢失乃是大罪,商无炀如今也只能暂时收押,不过您放心,下官给了他单独一个房间,吃喝都是最好的,只是牢中多有不便,下官带您前去即可,侍女便留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