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齐夫人见她执意不起身,气恼道:“好吧,既然不想起来那你便跪着吧,跪到婧儿原谅你,跪到炀儿醒过来!不过,你若再敢打扰了他们,莫怪老身不留情面,哼!”
言罢大袖一挥,返身退到了院中亭子里。
苏晴儿将一件裘皮披风轻轻给她披上。
千苍漓担心地望着商齐夫人,说道:“夫人身子不好,还是要仔细这气大伤身啊。”
商齐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原本我这身体早就病入膏肓,若非婧儿出手相救,说不定这会儿还缠绵病榻不得起身呢,现如今婧儿尚能拖着病体为炀儿疗伤,我这把老骨头吹点山风又算得了什么,你们就莫要再劝了,我既不便在房中相帮一二,便在此间陪着他们,也算尽我些心吧。”
一名丫头取了几块软垫来铺在亭中石凳上,商齐夫人与千苍漓二人便在亭子中坐下,耿宇侍立于一旁,丫头奉上热茶来,可是谁都没有去喝一口,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厢房亮着烛光的窗户,焦急地等候着。
过了良久,苗珏始终跪伏在厢房门前,便如老僧入定了一般动也不动。
耿宇轻声问商齐夫人:“老夫人,少夫人刚生了孩子,总不能一直让她跪在这里吧?”
见商齐夫人沉默不语,千苍漓在耿宇耳边轻声说道:“这会儿便是夫人唤她回去她也不会听。唉,说实话,若想忘记她是铁面阎罗的女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谁知,他的话还是被商齐夫人听见了,她双眉紧蹙,盯着苗珏匍匐在地的背影,咬了咬牙,沉声道:
“她是苗贺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她瞒得我们好苦,从前的敏儿善良贤淑,温顺娇柔,原本我也不想对她怎样,自从她因妒生恨而做出杀掉青萍,伤害婧儿的事,如今这般皆为咎由自取,我商家的儿媳怎能是个心性狠毒之辈?!看在孙儿面上,我便不与她计较,她若改了,便还是商家的媳妇,她若当真随了她爹的性子,即便我容得她,炀儿也定然是容不得的。这事你们都不要管,由得她去,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一个时辰后,厢房的门终于徐徐打开一条缝隙,伺候在外的安玲和另一名丫头相继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提着两个空水桶走了出来。
商齐夫人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唤了声:“安玲。”
“老夫人。”安玲忙走了过去。
商齐夫人问道:“好了吗?”
安玲点点头,道:“回老夫人,今夜的药浴已是完毕了。”
“少主情况如何?”耿宇急匆匆地问道。
安玲嘟着小嘴摇了摇头,“少主还没醒呢。”
“怎么还没醒?”耿宇显然有些焦急。
安玲听了很是不快,冲着耿宇翻了个白眼儿,回道:“婧儿姑娘身子弱,神医不准她放太多的血,你居然还嫌人家治疗的慢,放你的血试试,看你能扛过几日去?”
面对着伶牙俐齿的安玲,耿宇两眼一瞪:“嘿,你个小妮子,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想反驳几句,却不由得哑了口。
安玲毫不客气地接口道:“你什么你,你又没见着里面的情形,为了给咱少主疗伤,婧儿姑娘受了多大的苦,下回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看你还这话还能说得出口。”
商齐夫人忙说道:“耿统领,这事可急不得,再莫要乱言。”
“是,老夫人。”耿宇口中应着,又委屈地嘀咕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少主罢了......”
商齐夫人又低声训斥安玲:“安玲,你也莫要牙尖嘴利地顶撞耿统领,他生性耿直,只是太过于关心少主,一时心急口快罢了。”
“关心少主不错,也不知道关心关心婧儿姑娘。”安玲低声嘟囔着,突然眼珠一转,对着商齐夫人说道:
“老夫人,安玲正要去唤人来将浴盆抬走,既然耿统领在此,安玲好像不用再去找旁人了。”嘴上如此说着,一双杏眼挑衅般瞟着耿宇。
耿宇就这样被个丫头奚落,甚是尴尬,双眼一瞪正要训斥过去,突然想起,安玲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岂是自己随便训斥的,忙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眼睛瞟向厢房,突然心中一动:这不正是进去看看少主的最好理由吗?于是爽快地应了声:
“好,我去就我去。”说着迈开大步就向厢房走去。
商齐夫人低声问安玲:“婧儿怎样?”
安玲低声回道:“姑娘连续两日放血,婧儿姑娘气色很是不好呢。方才我见浴桶中颜色血红,不知是否今日放血多了?”
听得此言,商齐夫人心下愈发焦急,忙对千苍漓说道:
“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好,去看看。”千苍漓言罢紧紧跟随商齐夫人的脚步,向厢房走去......
走过依旧跪伏在门前的苗珏时,商齐夫人低头向她看去,见她在这冷风里跪了许久,双手冻的有些红肿,身子亦在颤抖,心下又有些不忍,抬手解了自己披风带子,取下披风,随手塞在了陪跪在一旁的灵儿手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行为苗珏披起来,这才一扭头进了房中。
房中燃着炭火,甚是暖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儿,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耿宇正站在床头探视着躺下在床榻上的沉睡不醒的商无炀,婧儿坐在凳子上,面色惨白双目微合,萧吕子正将扎在她头顶的银针缓缓取下。
商齐夫人站在门口,不敢发出响动,怕惊扰了他们,婧儿缓缓睁开了双眼,见商齐夫人进来,欲要起身,却是一阵晕眩,身子不由得摇晃起来。
“婧儿,婧儿......”
商齐夫人紧走两步上前双手扶着婧儿的手臂,谁知婧儿突然双眉紧蹙,闷哼一声,左手不自觉地捂住右臂,商齐夫人见状惊的她急忙撤了手,“是、是老身伤到婧儿了?”
婧儿额上渗出了冷汗,轻轻摇摇头,咬牙回道:“不妨事,只是有些不适而已。”
商齐夫人小心翼翼扶她坐定,并不急于去探视商无炀,而是细细端详婧儿,见她面容憔悴,不过几日,她倒愈发清瘦了不少,心中既感激又内疚,心疼地道:
“孩子,苦了你了。”
婧儿努力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婧儿没事,您不用担心。”
萧吕子拿着针自去收拾,口中埋怨道:“你除了说‘没事’还会说什么?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你呀,你就硬撑着吧。哼,方才还险些被.......”
“师父!”
婧儿陡然打断了萧吕子,转而冲商齐夫人微微一笑,“老夫人您别理他,师父嘴上从来没有把门儿的。”
萧吕子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自去闷头收拾银针,拉长着脸,面色甚为难看。
商齐夫人见萧吕子神色不悦,心下想着方才苗珏来过了,是不是言行无状,冲撞了他,不免心下愧疚,对婧儿说道:
“萧先生是我们小云天的恩人,这几日也着实辛苦了,他再怎么说都不为过,只是,苦了婧儿如此以命相救,炀儿要是知道了,还不知有多揪心呢,便是老身也心疼的不行,这才几日啊,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婧儿笑道:“老夫人说哪里话来?婧儿的命不也是商无炀多次舍命相救回来的吗?况且,老夫人对婧儿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相待,婧儿如今为他做这些,尚不及一二,哪里值得老夫人如此感激?!老夫人若是见外,婧儿便无地自容了。”
听得婧儿这番话,商齐夫人心中更是感慨万千,握着婧儿冰冷的小手,心中越发地怜惜。
婧儿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商无炀,说道:“老夫人自打进了门便一直在心疼婧儿了,快过去看看您儿子吧。”
商齐夫人这才点头道:“好,我去看看炀儿,婧儿坐着歇一会儿,一会儿咱娘俩儿再说话。”
见婧儿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抬手轻轻拍了拍婧儿的手背,站起身来,向内室床榻边走去。
虽说商无炀犹自昏迷未醒,可是经过两日的药浴,苍白的面颊上有了些许红晕,便似睡着了一般,呼吸均匀,全然不似前几日那般气若游丝,了无生机的样子,显然,这两日的药浴已经起了作用,商齐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来。
萧吕子收拾好银针包,走到床榻前看了看商无炀,抬手翻开他的眼皮又瞧了瞧。
“萧先生,炀儿情况如何?” 商齐夫人忍不住问道。
萧吕子头也不抬,没好气地说道:“他本伤重,老夫与婧儿也是尽力而为,对了,明日你再给我寻一味麝香和灵芝来,麝香可以开窍醒神,灵芝可以养内虚,我要加入药浴中,只是,这两味药在你们这一带恐很难寻到。”
“好好,再难寻也要寻,”商齐夫人连连点头,随即对耿宇说道:“耿统领,此事便交于你了,明日晚间务必要带回来。”
耿宇抱拳回道:“老夫人放心,耿宇这就下山去,明日一定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