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南柯对我所说的话在我脑中开始重复旋转起来。
——“你在这里，是吧？”
——“我想你大概是能听的到我说话的。”
——“我救你一命，你能怎么回报我？”
——“现在，你和我是同类了。”
——“你的魂魄太过干净，从肉体内一出窍就容易被阴差所察觉，我施了鬼术隐藏了你的气息。”
——“好想就这么吃掉你……”
——“好香，你的灵魂太诱人了……”
——“不枉费我等你十世，你的魂魄与当年一样的香。”
——“多亏了这抹记忆，我才想起来，你是害我十世不得投胎的凶手。”
——“那抹记忆是那晚从赵衣儿之眼中自己飘出来回归我的魂魄的。”
——“好的记忆也好，不好的记忆也罢，你能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小心缠错人了呢？”
——“那个抛弃了当年的我的女人，不是你。”
——“当年那个狠心的女人今世的名字也叫牧宜欢，正巧与你同名。就连魂魄的香味都那么相似，美味的让人忍不住直接吞噬。”
——“牧宜欢，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已经到达深入骨髓无法自拔的地步？”
对了，南柯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它们的存在确实是自相矛盾的。
有些话像是说给我听，而有些话，像是说给那个时候在场的第三个人听的。
太诡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小蝶坐回床畔，轻飘飘的道，“看你现在的这个表情，应当已经想明白一些什么了。”
我正想问什么，沐小蝶将食指竖在唇上，她对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目光幽深，看向门外。
隔墙有耳？
我深呼吸一口气，忽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南柯对我所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的话，那么他一定在哪里曾提示过我？
可是在哪里呢？
牧宜欢啊牧宜欢，即便南柯失去了记忆，即便南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格，但是他从来没有做出伤害过你的事情。
甚至很多时候，说不定在哪里曾保护了你。
连沐小蝶都看得出诡异的地方，我怎么就昏头昏脑的什么也看不出？
“或许明白了。”我压抑着声音低声道，“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是，我相信你的判断。”
言外之意，南柯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便陪他演好这场戏。
沐小蝶朝我自嘲般的笑了声，“身为一只鬼魅，我真是善良到无可救药。”
门外，响声大作。
沐小蝶警惕的站了起来，很快便变了脸色。
“我掩护你，赶紧走！”她慌张的将我的身躯用鬼术包围，隐藏进我手里的戒指中。
接着将戒指塞进我的手心，“门外来了九宁心的奶奶，她一定是来找你的。”
沐小蝶推搡着我进了暗室，“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出来。即便我被那老婆子收了也不许出来！”
我摇头，“九奶奶既然是冲我来的，你不该成为我的牺牲者。九家收鬼，她是不过轻易放过你的。”九宁心的奶奶这个节骨眼上敢来，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难道是为了得到我的尸体还是我的魂魄？
沐小蝶赤红着双眼，急忙道，“小欢，认识你很高兴，百年前我就该死的，陪着你多活了这么久，够了，也值得了。而你，小欢，你有必须完成的使命，你有不得不走下去的理由。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暗道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沐小蝶眼角流出的一行血红色的泪水。
那么的悄无声息，那么的刺眼无比。
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活生生的插入我的心。
周围静悄悄的，我能看的到外边所有的一切，唯独打不开眼前的这扇门。
即便现在的我是魂魄形态，也无法穿过这扇如同铁墙铜壁般的门。
我听不到外边的声音，只能看到沐小蝶与那九奶奶似乎因为什么事情争执了起来。
接着毫不意外的，各种降鬼符铺天盖地的涌来，那张引着雷电的紫色符咒，生生的贴上了沐小蝶的眉心。
我的心一揪。
身体颤抖到不能呼吸。
红颜枯骨，香魂一缕，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去。
我的手捂住嘴，无声的哭泣，到最后，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赵衣儿的眼睛忽闪忽闪，像是在安慰我。
我惨笑，“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不该贪心的，不该得。所有的一切我来承受就好，我不想要真相了，我只想大家都平平安安。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只求大家都平安。”
“姐姐，你真这么想的？”赵衣儿的声音从戒指中穿来出来。
我的一疼，戒指从我手中飞出，赵衣儿小小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稚嫩的脸庞，带着些许孤寂的笑意，“在所有人为了你能得知当年真相的时候，你却说出了这种话。你对得起已经消失了的小蝶姐姐吗？”
我道，“如果不是我，她刚刚可以不用死的。”
赵衣儿收敛了表情，“得知当年的真相，不仅仅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现在阳界所有的生灵。”
“什么？”我猛然抬起头。
赵衣儿道，“生生死死，轮回不休，野心，欲望，权利，长生，无论哪个都可以让人为之付出一切。当年的你死的蹊跷，当年的南柯更是死的冤枉。姐姐，你肩上所背负的是沉重的枷锁，是连你自己都无法挣脱的牢笼，从你选择这条路的那一刻，你就该做好接受身边好友……哪天就不在了的噩耗。”
我又哭又笑，一下子找不到表情来表现现在的心情，“你选择了死亡，南柯选择了死亡，沐小蝶选择了死亡，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过去的那个秘密？都是为了让我选择现在的这条路？”
赵衣儿眼中有悲悯的神色，一时之间，我竟有些错觉，觉得她像是佛殿中，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姐姐，无论我们怎么去动摇你的意志，做决定的始终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