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惘然不知处

惘然不知处

五、惘然不知处

远远地离开驿道,转过一片平缓的小小山坡,几株高大繁茂的老银杏树之下,斜斜的挑出一方天青色已经洗得泛白的酒旗,在迎风招展。

这不过是一家驿道旁随处可见极其普通的小酒肆,一间松木搭成的棚子,几张白木方桌和条凳,虽然很是简陋,收拾得倒也干净。

只是此间离开驿道甚远,再加上今天晨起天气突然转冷,店里一直冷冷清清地少有人来,所以刚过晌午,店家老卢头就将双手笼在衣袖里,缩着脖子,闲闲地伏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泼喇喇地远远奔来,惊扰起了老卢头的好梦。他嘴里低声咕哝着,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睡眼,向外面看了出去。

但见高树之下,立着一匹通体纯黑、绝无一丝杂色的高大骏马,马上端坐着一个白衣少年,远远地望过去,根本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马行如龙,神骏异常,人则风神俊朗,绝然出尘。

那马上的少年似乎踌躇不定,眉宇轻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茫然出神。跨下的骏马不安地踏动蹄子,昂首轻嘶一声,似是惊动了少年,他回过神来转眼一望,留意到了这间路边的简陋酒肆,少年略一思忖,忽然一跃下马,将坐骑拴在了树下,自己径直地走了过来。

走近了看时,老卢头就不禁更加讶然不已,大步走来的这位少年年仅弱冠,身姿挺拔,相貌俊逸,但更为出色的则是他一身的风华气质,斜飞的眉宇间流露着天生的傲然与不羁,一双黑眸仿佛星辰碎钻般璨然夺目,周身散发着绝世名剑般光华逼人的英气。虽然只是一身素衣,除了腰间佩着一柄宝剑之外,再无多余的饰物,但任是谁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他定然是出身高贵,来历非凡。只是,象这样的人又怎会孤身一人,在这样的寒天里,来到这样的一家小酒肆呢?

事实上就连狄霖自己也绝没有想到,他今日午后卸值交差已毕,就骑着马出了宫门,直奔向人迹稀少的城郊,也不持缰勒马,只顾一路打马狂奔。然而一阵纵意狂奔下来,不仅心中的愁思郁结没有丝毫的解开,倒是反观自己大异寻常的奇怪举止,心中更如一团乱麻,又平添了几分无法描述的惆怅与烦闷。

他跳下马,走进酒肆,捡了一张靠门边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酒和几样下酒的卤菜,就开始默默地自酌自饮。

杯只是极普通的白瓷杯,做工拙劣而粗糙,酒也只是最常见的梨花白,味道绵软而香甜。

狄霖慢慢地啜了一口之后忽然发觉,这温和的甜酒饮在自己的口中时,却是变成了一种淡淡的苦涩。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在口舌间点点萦绕,淡淡的,若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

狄霖并没有停下来,反而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仿佛是想用这酒将满口的苦涩冲咽而下,却不知这淡淡苦涩反而在唇齿间渐渐地弥散了开来。

但他还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人生里不是有许多象这样的苦酒吗?有时候就算明知道再苦、再难以下咽,却也只能一点一点默默地吞咽下去。

他满满的倒上一杯,一仰头饮尽,然后再倒满,又一仰头饮尽,一壶酒喝完,就让店家再上一壶,渐渐地,桌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空壶。

狄霖突然发现自己的酒量原来竟是这么的好,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一口气喝下了这么多的酒。

他又何尝不知道酒入愁肠只会令愁更愁,所以他并不奢望借着酒意来消除自己心中的苦闷郁结,他只是希望自己能醉,一醉方休。

一个人醉了之后,应该就会暂时忘记一些事情吧。

就算还是不能忘记的话,那么至少此刻可以不用去多想,也不用去烦恼。

至于明朝酒醒之后又会如何,是不是会比现在更烦恼、更痛苦,此刻的他已是无暇顾及了。

然而令狄霖更为郁闷难舒的是,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但是他的感觉却并不象想象中那样,并没有因为酒意的麻痹而变得模糊迟钝起来,相反的,有些什么似乎变得更加地清晰、尖锐。

他明明是想要努力忘却、不愿去想起的,然而脑海中为什么不断起浮呈现的却总是那一刻的情景?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君宇珩,那沉静到残酷的神态,以及淡然到近乎无情的话语……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避开那些胡族人,找到出谷的道路之后,就立即放出了与羽林卫联络的秘密讯号,不出半日,就遇上了由简东云亲率的救援人马。应该是闻讯后连夜自皇都赶来的简东云风尘仆仆、神情焦急,见到君宇珩的那一刻,满是血丝的眼中几乎就要垂下泪来,而君宇珩却只是神情未变地看了一眼跪伏于地的众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登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轿帘尚未垂下之际,君宇珩抬起眼不经意地与狄霖望在了一起,只那么短短的一瞬,俩人的视线无声地对视了一下,君宇珩淡淡没有表情地将手一放,随即低垂下来的轿帘就这样将俩人隔断了开来。

平安返回皇城已是半月有余,而那一眼之后,狄霖就再也没有见过君宇珩。因为回宫之后他就奉旨去护卫在宗庙习礼的小皇帝,直至今日方才随皇帝回宫。

而这十几天的时间,已足够让狄霖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的一时蛊惑、一时冲动罢了。诚如君宇珩所言,他应该将这件事情彻底地忘掉,就权且把它当做是一场适逢其会、彼此愉悦的**吧,春梦过后,便该了无痕迹。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然而当他今天再看到君宇珩的那一刹那间,他却是悲哀地发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如何能够淡然地当做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他无法忘却,也不想忘却。

今日皇帝从宗庙归来,睿王则率文武百官出城门三里相迎。

在近百人的簇拥之中,君宇珩身穿繁复华丽的深紫色朝服,乌黑如丝缎的发上戴着华贵精致的白玉冠,风神如玉,飘逸如仙,整个人仿佛在散发着淡淡如月的辉光,一举一动间都如诗如画般完美无瑕。他微微地笑着,一抹清泠淡定的目光从立于皇帝左侧的狄霖身上扫了过去,没有做丝毫的停留,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象眼前的狄霖只不过是一个素昧平生、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那一刹那,狄霖有种感觉,他与君宇珩明明只隔着两三人的距离,但却仿佛是隔着道无情流逝的时光长河,彼此间已然交错了开来,所以无法逾越、亦无法靠近!

而就在那一刻,狄霖方才忽然惊觉。

为什么自己看到君宇珩的悲伤寂寞会感到痛心不已?

后来又是什么令自己心生不安,本能地想要逃避君宇珩?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君宇珩的生死变得比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当得知君宇珩还活着的时候,为什么身处危境的自己会觉得由衷的欣喜?

眼睁睁看着君宇珩受辱时的心恸狂乱又是为了什么?

而当君宇珩用淡然的语声说出那样无情的话语的时候,自己的心为什么会感到那么的难过?

……

这一切的一切,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只是稍一触及就不敢再深想下去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不去正视、面对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就在那一刻,曾经在心头纠结不已的烦恼、迷惑、郁结、不安、苦闷、彷徨……这些让他有如未曾破茧而出的蝶蛹般躁动不已的复杂情绪,忽然间全都如同迷雾般消散而去。

一切都已是昭然若揭,他已无法再回避自己的情感。

那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一时的蛊惑,自己对君宇珩所怀有的,其实早已不是他应该怀有的情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无意窥见君宇珩沐浴的那一次?氤氲的水汽、迷离的灯光、玉颜有若春花、眼波朦胧似水,那不经意间展露无遗的慵懒和魅惑,虽只是惊鸿一瞥的惊艳,却已纠缠入梦,教醒来时的他心中纷乱不已。

也或者是寿宴那晚凌波池的偶然相遇?银霜满天的月夜之下那带着微醺的人,寂天寞地,仿佛遗世而独立,分明前一刻还是众人景仰拥簇之下的雍容王者,那一刻却是苍白而无色的,眼中那仿佛亘古的沉静被打破之后,那样狂乱迷离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痛苦与悲哀,看在眼里,竟会让他有了种比痛在自身上更痛彻心肺的感觉。

应该是比这还要更早一些吧。

应该是在那个最初相遇的清冷夜晚,当他第一眼看到君宇珩的时候,那个人毫无掩饰的悲伤寂寥或许就早已经悄然触动了他的心扉。

原来,甚至就连他自己也茫然未觉,就这样动了心,然后一点一点地失了心。

只是这样的一份情感,注定为世人所不容,也注定得不到回应。

想到那时候君宇珩冷淡疏离的表情,那种淡淡的说不出的苦涩忽然又从唇舌间开始扩大,向着心脏的位置蔓延了过去,将狄霖的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攥成了一团,紧紧的。

他的手亦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杯,就象是他自己的心被紧紧攥住一样。

不知不觉间,已是时近黄昏,寒意更浓。然而又是一阵车马辚辚声由远及近,渐渐地驰来,最后在这间小酒肆的外面停了下来。

这是一辆豪华富丽到与此地绝不相衬的四轮马车,两匹拉车的白马高大神骏、鞍辔鲜明,马颈上佩着一圈金铃,奔跑起来时响声清脆悠远。车厢是沉香楠木制成,四角悬着精致的宫灯,雕刻着兰花图案的车窗紧闭着,里面还不时低低地传来女子娇柔的轻语呢哝。

只见马车门轻轻地打开,首先轻盈地跳下来的是一个头梳着双髻、笑靥如春花的娇俏小丫环,她从车里拿出个锦墩放在了车厢边,垂手侍立在了一旁。

随即,一个满身锦衣的年轻男子脚踩着锦墩走下了马车,临下来时犹还拉着车内女子的一只纤纤玉手,似乎轻声调笑了一句,只听得车厢内传来了女子一声低啐的声音。

那年轻男子朗朗一笑,转过了身来,远远望去只觉得神清气朗,人物非凡。男子身着锦衣亮丽绚华,一条玉带如游龙环绕,头未束冠,只用一条紫色的缎带将满头乌发向后系起,只不过那条缎带上满是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宝石,在落日的一片余辉之中,灿烂夺目。

这样的人物本来是绝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但他不仅来了,而且还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狄霖的面前。

店家老卢头终其一生又何曾见过此等龙章凤姿的人物,正忙不迭地要上前来奉承,但来人的一个眼神瞥来,顿时觉得这眼神虽温和无害,但却蕴藏着莫大的威仪,他不由得一个激灵,连忙喏喏地退了下去。

“我找了你好几天了,为何躲着不见我?”年轻男子清朗的眼眸看着狄霖,脸上却带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狄霖只抬起眼看了他一下,举手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却并不理会他。

“这样的酒你倒也喝得下去?而且还喝了这么多!”年轻男子看着桌上的一大堆空酒壶,眼神似乎一黯,然而口中却还是调侃说笑着,转头命自己的马车夫从车厢里搬来了一坛酒。

拍开泥封,一股醇正无比的浓浓酒香就流溢了出来,闻之就有种无比舒服的飘然感觉。

“端王殿下,你是不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醇酒美人?”狄霖终于开了口,口气淡淡的。

“有美在怀,有酒在杯,这本就是人生的极大乐事。”来人正是端王君宇琤,他完全不介意狄霖语气之中的挪揄之意,修眉一展,潇洒至极地微微一笑,轻声叹息着,“只是世人却不懂得其中的美妙滋味,才一味地说什么美人祸国、醇酒误事!你为人一向洒脱自在,该不会也愚蠢得执着于此等俗念吧?”

他以略显轻佻的语气,说着这样的一番话语,俨然一个醉卧美人膝的风流王爷。

狄霖停杯,又看看他,刚才匆匆一眼并未注意,现在才忽然发觉,眼前的君宇琤与往日有些不大一样。他平时一向很少穿这么鲜艳华贵得几乎要令人眼花瞭乱的衣服,他的衣服一向是讲究质料最上乘,剪裁最舒适,以率性随心为上。然而今天却似乎一反常态,虽然一眼望过去,衣饰华贵,光彩照人,但是太过华丽的服饰反而掩盖掉了他身上那种原本自然流露的潇洒狂放和英华之气,倒显得有种无法形容的空洞。

狄霖不觉又多看了他几眼,在华丽眩目的衣饰之下,君宇琤的脸有些奇怪的苍白憔悴,下巴上是新冒出来的发青的胡渣,眼窝下隐隐有些不易觉察的黑晕,身上还带着浓郁的酒气和脂粉香味。君宇琤一向最重修饰,今番如此形貌,却也不知是长夜尽欢、宿醉未醒呢,还是美人在抱、竞夜未眠呢?

“来来来,且喝喝看,是不是比你的酒要好得多?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仿佛并不愿让狄霖这么细细地观察自己,君宇琤微微笑着,伸手拿去了狄霖握着的白瓷杯,换上了两个白玉方斗。

玉是羊脂美玉,色泽莹润,酒却是琥珀色的,缓缓地倾入杯中,竟有如黄金般灿烂,散发着浓郁醉人的芬芳。

“来,敬你。”满满地斟上了两杯酒,君宇琤举起其中的一杯,遥遥对着狄霖。

狄霖也不多说,举杯仰头喝了下去。醇酒香冽,凝成一线,从喉间到腹中顿时滑过一道热流,令人渐生洋洋暖意。

君宇琤频频劝酒,转眼间俩人已尽三杯。

“不知道,端王殿下找狄霖有何事?”狄霖手握着杯,慢慢地问道。

“本王找你有何事,你应该知道。” 君宇琤在他的对面,微微一笑。

狄霖并不语。

“本王想知道的就是,那天,在猎场皇庄,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宇琤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但是眼中已渐渐没有了笑意。

他的声音沉缓,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这句话。每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往往意味着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一定要得到结果。

“没有什么。”狄霖低下头,避开了君宇琤直视过来的眼神,“只是一群不长眼的山寇,已经被羽林卫就地剿灭正法了。”

“不长眼的山寇?一群不长眼的山寇竟然能够劫持得了睿王?” 君宇琤不禁轻哼了一声,这是君宇珩还朝之后对外公布的一番说词,但怕任是谁也不会相信的吧?只不过在目前这个政局异常敏感的时期,谁都不会去轻易捅开这层薄纸而已,因而君宇珩的这番说词居然就轻描淡写的将事实真相一笔掩过了。

“没有什么事?” 君宇琤看着狄霖,慢慢地,眼中又带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大有深意,“没有什么事的话,那么,睿王又怎会在回来之后,就无缘无故地头疼而昏倒了两次?”

“……”狄霖一震,抬头看向君宇琤,殊不知他手中的白玉方斗已被他突然发力而捏得粉碎。

“此事被严禁外传,但却是千真万确。据说连太医院上下都束手无策,根本查不出发病的原因,也不知……” 君宇琤一瞬不瞬地看着狄霖,他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这样一件极其秘密的事情,但他似乎更为关注的却是狄霖的反应。

君宇琤下面又说了什么话,狄霖并没有听真切,他虽然在看着面前的君宇琤,但目光却已越了过去投向了极远处。他曾经看到过一次那种痛苦的发作,那种痛想必是痛彻心肺的,因为就连坚定强势如君宇珩亦无法忍受而晕倒。原来,当那个人一身盛装、风华照人地走过自己的面前时,很可能就在忍受着某种不知名的病痛。一想到君宇珩那强忍痛苦的苍白脸容,狄霖的心就不由得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他的手也不自禁地用力握起,连破碎的玉屑刺入自己的掌心亦是浑然不觉。

“好了,你既然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 君宇琤深深地看着狄霖握紧的手,眼睛里深深的,仿佛看出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说,“但是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狄霖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君宇琤。

“这次睿王回来之后,就开始暗中布置要对付苏幕远。”君宇琤缓缓地说道,“看样子,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一力拔除苏幕远在朝中的势力了。”

“是吗?”狄霖其实并不知道苏幕远与胡族结盟一事,但对于苏家最终的下场和命运,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他此刻的神情并不比一个路人更冷淡,“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想,苏太傅他自己也早就想到过这一天的到来的,不是吗?”

“只是当除尽了苏幕远在朝中的势力之后,” 君宇琤接下去说道,“那么,当今皇帝的命运也就堪忧了。”

狄霖知道君宇琤说的是事实,苏幕远一派势力是小皇帝最有力也是唯一的支柱,如果君宇珩将苏家的势力和影响完全瓦解,各方势力尽归于其掌中之后,他还会屈身于一个名义上的皇帝之侧,甘心地做一个摄政王吗?

到那个时候,小皇帝连傀儡的摆设作用也失去的话,其结局又会是怎样的呢?

“请端王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完成对你的承诺。”狄霖看着君宇琤,眼睛清亮,声音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保护好皇帝的安全。”

只是有那么一瞬,他的脑中模糊地想到,如果君宇珩知道他是因为对君宇琤的承诺而进入皇宫的,脸上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那好,我们就这么一言为定了!”君宇琤忽然站起来向外走了出去,也不回身,向狄霖摆摆手,“这酒和酒杯你就留着吧,此刻夜幕降临,正是寻欢觅香之时,本王这就要花间探芳去了……”

他说着,一路朗笑着而去。

狄霖知他一向狂傲疏放、不拘小节,虽然就这么二话不说地突然抽身离去,倒也并不觉得怪异,只是摇头失笑了一下。

马车缓缓地启动,然后又很快地向前驰去。

“原来,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无法忘却呀……”君宇琤倚在车中的锦垫之上,嘴角残留着一丝刚才的笑意,但眼中却没有笑意,他的声音极低却又极快,仿佛是在自语一般。

他身边那个千娇百媚的美丽女子隐约间听到了模糊的只字片语,却不敢去问王爷口中指的是谁人,更不敢再象之前那样,肆意地倚入君宇琤的怀抱之中轻语低笑,而是低着头缩在马车的一角,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她突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向来对女子温柔体贴的端王从那个小酒肆回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形貌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周身却发散着一种混乱的、深沉的、充满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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