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摆设非常简洁, 三两枝小花,几方轻盈薄纱,仿佛在营造着一种淡泊的氛围, 但我总觉得这份淡泊有些不真实, 一如这房中的主人。如果她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然而, 靠近一步,才发觉那只是一株白罂粟,纯白的外衣, 致命的毒。
"你说过只要把她带到这里,就会放半夏离开的。"蔓青不知何时跟了进来, 寒着脸盯着积雪说。
然积雪显然不把他放在眼内, 轻轻放下手中的书, 螓首微抬,轻笑道:"蔓公子何必如此着急?半夏早就在房中, 公子大可自行去寻,只是她是否愿意跟公子走,那便是另一个问题了。"
又是借情人来威胁,就不能有新意一点吗?我打个哈欠,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瞧他们这阵势, 估计一时半会还轮不到我上场。但是蔓青只是跟她对视了一会儿, 冷哼一声, 再次略带歉意地看了我一眼, 飞身离去。我再打一个哈欠,这么快就没戏看了, 人家连椅子还没坐热呢。真没劲!
"你可真悠哉游哉啊!忍冬,妹妹!这些年你藏得可够深,就连去年在枫都,那样子面对面我都没有将你认出来。"大门一合上,积雪便换上了一副与她的装束极为不搭的表情,夹杂着轻蔑,妒忌,还有更多的恨。我好像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
"啊。还不错,不比你闲。"我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忽然有些感慨,这江湖第一美女也不好当啊,每天都要把自己埋藏地那么深,她难道不嫌累?
"哼,十几年不见,你倒是练了一张刁嘴。可是很抱歉,你这张嘴恐怕很快就会说不出话了。所以,你如果不想死得太痛苦的话最好把石莲雕的下落说出来。"
"哦?这样啊。随便吧。"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石莲雕虽然给我惹了不少麻烦,但关键时刻还是它是保命符啊。但是,我继续琢磨着她的话,十几年不见……不会又是些千丝万缕牵扯不清的关系吧?我想起血风说前忍冬的仇人,莫非就是她?"再说,十几年前的事……"我试探地说。
她的脸僵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果然是个好演员。
"哼,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不对?"
"啊?这有关系吗?我记不记得似乎无所谓吧,重要的是事情曾经发生,而我的存在对你有很大的威胁,对吧?"我大胆地推测着。
怒气爬上了她的脸,凌厉的目光就像要把我千刀万剐,只差一点了,她故作坚定的外衣就要支离破碎。我好像什么都还没干啊?
"真后悔没让师父一开始就杀了你!如果不是你拿走了石莲雕,紫哥也不用每月十五都受那种苦;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用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她说得咬牙切齿。
日日夜夜?怪了,我又没化作厉鬼缠着你,况且……平生若不做亏心事,还用得着怕鬼敲门?
我眨眨眼,道:"首先,石莲雕本来就是我的,其次,本人懒惰入骨,没你说的那么有本事,再者,喂,你做贼心虚啊?"
"啪!"一个狠狠的耳光甩到我左脸上,火辣辣的。曾经有人告诉我,逞口舌之快会自讨苦吃的,尤其是激怒你的敌人的时候。我摸摸自己的脸蛋,心中却没有一丝悔意,因为也曾有人说,冲动是魔鬼。于是我笑,希望着那只魔鬼将她吞噬。
"啪!"地又一下甩到右脸,她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为什么笑?你凭什么笑!你在笑我对不对?笑我虚伪,笑我只是师父的棋子,笑我需要冒你的名才能成为紫哥的未婚妻,笑我在每次面对紫哥说要报仇雪恨时的哑口无言甚至落荒而逃。"
冒名?我没听错吧?前忍冬居然才是紫杉的正统未婚妻?这世界疯狂了!那积雪又是谁?还有她师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二活老人中的羌活老人,莫非他就是幕后黑手?
"没有啊,只是笑你可怜而已。"我继续添油加醋。
"哼,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那些人想要石莲雕,但是我却更想杀了你,只要你死了,我就安心地当紫哥的妻子。可是,你为什么不死?我让黄樟潜伏在你身边这么久,为什么你还不死。"
又一个为爱疯狂的,我翻翻白眼,怎么这些人都让我给遇上了,就不能有个正常点的?我说忍冬这身份怎么老是成为他人的眼中钉,原来有她在背后搞鬼,承蒙江湖第一美女这么看得起,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拜托,前忍冬早死了。再说,谁要跟你抢你的紫哥了?那个白发吸血鬼,算了吧,在那梦里看惯他那些惨态各异的死状,早就审美疲劳了。紫杉跟积雪,为什么那妖要在梦中让我每天都看着他们死去?我突然好奇起这两个人的前生跟我那第一世的关系。
"不过没关系,今天你既然落入我手中,就不会那么幸运,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你是跟着蔓青逃走了,就连那个梵天也救不了你。"她继续说。
我继续笑,谁说我要别人来救了?也真难为她,要躲过梵天和紫杉的视线将我抓到这里,她地费多大劲啊?
"要我死很简单,只是你确定你不要石莲雕?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那个紫哥好像很需要它。"我想起某个月圆夜,那一地的死状恐怖的狼尸。
她突然笑了起来:"紫哥痛苦,我自会陪着他,但你不死,我怎能心安?而且,这世上知道石莲雕下落的不只你一个,血风现在正在我们手上,你忘了?"
血风?
"啊哈哈哈……"我大笑,"好吧,你要是能让那家伙说出来的话,我这条命你就随便拿去。"不是我信口开河,但那是血风啊,要是那么好对付,我早就解决完这里的一切,回我现代的窝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还有啊,你那个师父似乎也对这石莲雕和感兴趣吧?你觉得他会怎样处理没用的棋子?"我又说。
"你……"她神色之中显现出一些犹豫,"哼,姑且再留你几天。来人,将她拉下去。"
从积雪的房中出来,又看到了朗朗月色,它似乎还在笑我。几缕茉莉的清香飘进我的鼻子,或许,你们只是不该长在这里,我想。
侍女将我关在一间漆黑的小房子中,别人说黑暗容易让人滋生恐惧,我却没有感到丝毫异样,或许以前在家中窝惯了,于是这样的黑暗反而让我更加集中心思地去思考一些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积雪的师父羌活就是前忍冬的仇人。当年紫杉与前忍冬的父母被人追杀,紫父逃出来后将前忍冬寄托给独活抚养,可是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独活想让积雪顶替前忍冬的身份,前忍冬带着石莲雕逃出来的过程中遇上血风,而积雪则因为爱上紫杉所以想方设法地要杀害前忍冬。但是,积雪为什么在面对紫杉说要报仇时要落荒而逃?除非……她跟追杀他们父母的人有关?不,应该是她师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羌活老人居然是个伪善者,这消息要放出去的话可是个重量级的八卦新闻啊。紫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里逃生之后又亲自将自己的儿子及好友的女儿送入狼窝。只是羌活为什么不直接将紫杉杀了,反而收他为徒呢?不知这中间又牵扯了些什么。
好像很多事情的真相终于呼之欲出,我有些欣喜,但也有些无奈,我这可怜的脑袋瓜儿,为什么要我要做这么复杂的推理,我又不是柯南或金田一。
摸摸还有些疼的脸颊,不管怎样,今天这两巴掌也算牺牲得有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