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法官走过来,挽起杨志刚的裤子,看到左腿膝关节除了绑着护板以外,小腿上还有好几处深深的齿印,接着发现另一条腿上也有这种伤,吃惊地问:“你这是被什么咬的?”
“你这算首长关心还是在询问我?”杨志刚斜着眼睛,话里充满嘲讽。
“刚才不知道你的腿受了伤,我向你道歉。”崔法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你现在说说,你的腿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这齿印又是怎么回事?”
杨志刚努力站直了身体,“报告首长,特种兵就是一群牲口,一群永远不知疲倦从不把自己当人的牲口,一群像喝了迷魂汤一样心甘情愿随时准备走上战争屠场的牲口。你没必要向一只牲口道歉,牲口也听不懂你的道歉!”
杨志刚趔趄着走了。留下几个人发呆。
三排长程凯走进来时,调查组对接下来的谈话失去了信心,很明显,已经有人跟他们统一口径了。
程排提着一包水果进来,对几人客气地点头,“我是三排长,刚才去给你们准备水果去了。”说完把水果放在桌上,又掏出烟,客气地为几人敬烟点火,一口一个首长,一口一个辛苦,让几人很受用。
程排的表现让几人看到了希望,田参谋喷出一口烟,客气地对牛排说:“你坐,我们坐下聊。”
程排没坐,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在首长面前哪能随便坐,你们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向你们详细汇报。”
“那好,你说说你们连搞的这个魔鬼训练吧,听说你们连长写了一本魔鬼笔记,这本笔记现在在哪儿?”田参谋生怕这个机会稍纵即失。
程排犹豫了片刻,突然小声问:“我就想知道,你们到底会把我们连长怎么样?”
崔法官说:“这不是你应关心的问题,你现在只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
程排诡异地笑了笑,“他是我的连长,并且还是一个优秀的连长,我有权利关心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回答,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训练是怎么搞的,毕竟我只是个排长。”
程排这种善变的嘴脸让崔法官很反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他‘训练迫害’的罪名成立,将会被追究相关法律责任。”
程排愣了一下,低声喃喃自语地说了声“卡门。”
崔法官的耳朵很尖,抬头问:“什么卡门?”
程排摇头笑了笑,“我认为,这个世界很多人都在装,关键是要装像了,装圆了,有一个门槛,装成了就迈进去,成为传说中的性情中人,没装好,脑袋就卡在那里了,这就是卡门……”
崔法官指了指程排,“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你是排长,虽然跟你没直接关系,但你作为支部成员,也会承担相关责任,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这也是对你自己的前途负责,明白吗?”
程排仍然在笑,“你这算恐吓吧,如果你吃过鸡屎关过猪笼就会知道,恐吓和侮辱对一个优秀的特种兵是不起作用的,再说了,我的个子并不高,天塌下来了,自然会有个儿高的人顶着。”
调查陷入了困境,崔法官几人找了很多人谈话,却一无所获。他们猜,这是野狼大队领导对下面有过交待。不过,调查组没有气馁,三人从招待所搬到二连,与二连官兵同吃同住。不调查出个所以然,他们绝不班师。
就在调查组住进二连的头天下午,从炊事班吃完饭出来,没事在炊事班后面溜达的尹干事,不小心被一只突然窜出来的狼狗咬得差点半死。尹干事被送到战区总医院,崔法官和田参谋也各自回机关了。
就在野狼大队的牲口们认为此事不了了之的时候,崔法官拿着几张相片再次出现在二连,让全连人集合,然后挽起裤角露出大半条腿,发现大多数战士的腿上都有相片上同样的齿痕。相片上的齿痕,是在战区总医院住院的尹干事和吴大富腿上拍下来的。
“追上来了,快点,追上来了,再快点!”
训练场上,一群牲口疯了一样越过障碍,没命地朝前奔跑。那条叫豆牙的狼狗穷凶恶极地张开獠牙大嘴,紧跟在牲口们后面,鲜红的舌头随时都会舔向他们的小腿。
“快点,再快点!”不远处,小黑冷酷得像地域的魔鬼,挥手对牲口们大喊。
一头牲口还是跑不动了,栽倒在地,豆牙冲上去,紧紧咬住他的小腿。倒地的牲口抱着头,在狼狗的撕咬中,发出恐怖的哀号。
小黑跑上去,打了一个呼哨,豆牙立即停止攻击。小黑对地上的人吼道:“起来,你这头死猪。”
地上的死猪探出头,是吴大富。
“连长……我真……真跑不动了,我要死了……”
小黑吼道:“跑不动也得跑,你记住了,现在咬你的是狗,上了战场,咬你的就是子弹,你必须比子弹跑得还快,明白吗?你这个废物。”
吴大富的脸色惨白,抹了抹脸上的汗,“连长……让我歇会……我真跑不了……”
“你装什么瘟?干不了这个,你就别当特种兵。”
吴大富眼里流出的泪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愤怒地吼道:“我是人,不是牲口!”
小黑飞出一腿,“特种兵不是人,是牲口,一群永远不知道疲倦不知道休息不知道生死疼痛的牲口,一群心甘情愿随时准备走上战争屠场的牲口,屠杀敌人,也让敌人屠杀自己,就是不让敌人屠杀我们的父老乡亲。你这样的废物,连上战场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你还算什么特种兵?起来,快跑。”
小黑放开手里的狗链,豆牙又朝吴大富扑上去。吴大富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朝终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