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阮阮坐在书房里和她亲爱的大侄子唯一下象棋。
她咬着手指头低头看,她的棋子七零八落垂死挣扎,唯一的棋子整整齐齐严阵以待。又要输了,阮阮心里哀嚎,对上唯一那张白净又安静的小俊脸,难过的想,她家大侄子越来越不可爱了。
想当年的唯一白嫩圆胖还爱笑,她一逗他,他就咧着仅的有几颗小米粒牙,含糊不清的冲她喊突突,喊得她心都化了。把他抱在怀里,捏他的胖手和胖脚,胖胳膊和胖腿,还有肉呼呼的小屁股。最后再吧唧一下,亲上一大口。
那时候的唯一的又肉又可爱,一天不摸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如今的唯一小白杨似的长开了,天天板着一张小俊脸,性子也沉静起来,一点都不好玩了。
不好玩的唯一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黑黢黢的眼睛跟浸了水的葡萄似的,澄澈的厉害:“姑姑,该你了。”
阮阮咬牙:“别催别催,我正想着呢!”想着怎么偷颗棋子然后反败为胜。
电话响的时候她还在绞尽脑汁,听到铃声如蒙大赦,扑过去拿手机,拿眼神看唯一:“姑姑我先接电话,棋盘就这么摆着,你要是想喝水想吃东西赶紧去,姑姑我打完电话继续和你下。”
唯一顿了几秒,乖巧的点点头:“哦。”
阮阮老满意了,接电话的声音也特别热情:“喂,说话。”
邵励勤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梗了一下,不正经道:“阮阮,你今个儿的热情度让哥哥有点吃不消啊。”
“滚”。阮阮往椅子里靠了靠,笑道:“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别啊,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邵励勤啧啧:“我说阮阮,你这不地道啊。”
阮阮打小和邵励勤没大没小,气哼哼的叫嚷:“给我下定义前得让我知道我干了什么吧?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小心我抽你啊。”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出国了?”
阮阮滞了滞:“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通知一声,就想这么悄么声的就走了。我说阮阮,这可不行啊。”
“瞧你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拿着喇叭站咱院子里嗷呜两声啊。”
阮阮要出国的事,叶家没有有意低调,但也绝无高调。所以知道的人极少,至于邵励勤怎么知道的,阮阮也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大院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也真瞒不住事。更何况,那还是邵励勤。
邵励勤的声音里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懒散:“我说阮阮,你说你出国读书顶好一事,怎么叫你整的跟收拾了东西去蹲笆篱子似的。你说我这是知道,我要是不知道,过些天我问一声,嘿,咱们阮阮去哪儿了,怎么最近见不着呢。不相干的旁人回我一句,哎呦喂,人早出国读书去了,你这也是当亲妹妹疼的,怎么,人也没告你一声?你说哥哥我这脸往哪里搁?!”
大院里住了不少人家,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只是再是住一个院,关系之间也有亲疏。叶家和邵家的关系,就属于亲里头的。
两家有意教导,叶邵两家的儿孙辈关系也要好出旁人一头。只是到了邵励勤这一辈,叶家没有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只有一个叶阮阮。不过邵励勤是把她当亲妹妹疼,事事都是头一份,连自己家里那几个堂妹都比不过。
阮阮打小就听邵励勤的话,听他这么说,心里不好受,瘪了瘪嘴,叫了一声励勤哥。
电话那头邵励勤抹了一把脸,按捺住心头的某种杀人的冲动,继续道:“阮阮,你说这这一走,一年半载的也回不来。到时候哥几个一想,你走的时候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哥几个那得多闹心?!也对不住这打小的情分不是?!所以说,阮阮,听哥哥一句话,好事,自然是要往好里办,你说呢?” WWW¸ ttka n¸ ¢ O
他顿了片刻,又道:“当然了,这事还得看你的意见。”
“好的不好的都让你说尽了,我还能说些什么?!”阮阮咽了咽喉头的涩意:“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励勤哥,这事你得帮我。”
邵励勤嘿嘿一笑:“包在我身上。”
挂了电话,阮阮深陷在宽大的软椅里,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的一角。
她不得不承认,邵励勤今天这一番话,真的是打醒了她。她叶阮阮出国读书那是正大光明的,为什么非要做出一副小心翼翼拿不上台面上来的样子?!没得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还是邵励勤说的对,好事,自然要往好处里办。
既然要走,也要走的干净利索,这才是她叶阮阮的风格。
邵励勤收了电话,哼着小曲儿重新推开霍岐城办公室的门,把自己摔进他那张空运过来的真皮沙发上。
霍岐城从文件里抬起头,挑了挑眉。
邵励勤挥了挥手机:“搞定。不过,”他一咕噜爬起来,耙了耙短发,道:“我怎么这么火大呢?”
“你肝向来不怎么好。”霍岐城道。
“滚。”邵励勤啐了他一口,道:“你说周佑生那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阮阮他是说抛就抛,连眼都不眨一下。娘的。”
阮阮这么着着急忙慌的出国,说是出国学习,但谁要是说和周佑生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真是睁眼说瞎话。邵励勤想到刚刚打电话阮阮那蔫吧劲,剁了周佑生的心都有了。
黑色的钢笔在文件纸上重重戳了一笔,霍岐城抬起头来:“这事你少掺和。”
“我知道。”邵励勤道:“要不然我早一顿胖揍揍得周佑生他娘都认不住来他是谁了。不行,”
邵励勤拿了手机钥匙什么的就要走:“阮阮既然把这事交给我了,我得好生给她办了。那什么,回头我定下时间和地点,给你电话。”
“我不去。”霍岐城硬邦邦道。
“为什么不去?”邵励勤不明白。
霍岐城重新埋首文件:“不想去。”
这人,邵励勤懒得跟他掰扯:“你丫爱去不去,我就不信缺了你,我们还办不成了。”
邵励勤来去一阵风消失,霍岐城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拧了拧眉心:去不去的,还是要看正主的态度不是。
邵励勤高中毕业出国读书,回国那年瞒着家里人给自己置办了一份产业,一家顶级会所。名儿他在国外的时候就想好了,就叫二十四桥。出自杜牧的《寄扬州韩绰判官》中的后两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从选址到装修再到正式营业,他一个人偷猫的办,等到办的差不多了,愣是逮着院里的几个发小一人在他那里办了一张会员卡。哥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他把风声往外头一放,到他这里来消费的,趋之若鹜。
邵励勤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回头也不忘哥几个的情分,在会所的顶楼留了包房,就当是聚会的固定地点了。
给阮阮送行这事,他张罗的快,下半晚打了电话,晚上就挨个通知了。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六点,甭管有什么事,一个个的必须到,不准迟到。
第二天下午,大家陆陆续续到了二十四桥。阮阮还没到,邵励勤权当做了一回主人,招呼大家落座。
李立夫笑骂他,甭在爷面前充大尾巴狼,用的着你招呼。
李立夫的妹妹李立洁,小名翠翠的小丫头脆生生接她哥哥的话:“励勤哥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闹了半天这局还在你自己的地盘上,咱都来了八百回了,你敢来点新鲜的吗?”
“小丫头,这就不懂了吧,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没得便宜了别人不是。”邵励勤揉她的头发:“行了,好好玩你的,有事找你哥。”
霍岐城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也没喝酒,不知道在想什么。邵励勤凑了过去,悄声问他:“不说不来了吗?”
霍岐城懒洋洋的抬眼看他:“又想来了。”
呸,邵励勤觉得霍岐城这人不要脸的造诣越来越深厚了:“得,二少您开心就好。”
霍岐城低头看袖口,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上赶着的买卖不是好买卖,他是商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三请五请不至于,可到底还是要有心。否则,也就没意思了。
那丫头到底还不是太狼心狗肺,没辜负了他给邵励勤透话说她要出国了的心思,临了了还知道给他一个电话。他心里受用,之前那些事也就算过去了,不跟她计较了。不然,他得闹心死。
只是,他看了一眼门口,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两扇门猛然打开,她探进头来笑靥如花:“抱歉,我来晚了。”
有什么好抱歉的,他正想她,她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