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人是易容许,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他曾经怀疑过苏落川没有死,但怕凤栖伤心他也没提,不过如今看来是苏落川和凤栖一起演的一出戏。
检查外伤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再加上还有一个机灵的丫头在旁边做帮手,所以不一会儿大夫就出来了。
“她怎么样了?”宁华风第一个迎上去问道。
大夫好歹也算是一代名医,总有些名医的脾气,又常年不见家主,刚刚费了不少心力此时有些疲惫慢慢悠悠的,好一会儿才开口:“姑娘身上的外伤见骨处有三,伤及要害六处,其他伤处不计。属下给她将左腿腿骨接好了,其他伤处还需用金针缝合。”
又把方才写下的方子交给小环,让她去煎药。
宁华风这时候也没工夫和他计较这些,“那她何时能醒?”
“这个说不准,姑娘伤处太多内伤又重,不能轻易移动,属下在处理完伤口后会开上内服的药。约莫也喝不了太多,只是尽量让她多喝些。另外再在屋子里摆上一个熏笼,熏上同样的药,双管齐下才是上策。”那老大夫在这处住了多年,处理的刀伤也是不计其数,只是伤得这般重的还是第一次见。
宁华风听他说了一长串,心里略略安心,只要能救活凤栖就够了。
“若这般就好了么?”黄莺接道,要是这般她也能早些离开处理自己那些事。
“嗯,若是三日之后醒了便是好了。”老大夫捻着自己的山羊须,这姑娘也是奇人,若是旁人受了这般重的伤在就该死了,哪像她这般能撑到现在。
“若三日不醒……”宁华风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大夫的弦外之音。
“若三日不醒,家主便请节哀……。”老大夫只以为宁华风是在问他,倒是一一作答。
黄莺听得心里一惊,她知道那人伤得重,却不知道如此惊险。她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边的宁华风,他这样在乎他的夫人,要是她死了,这个男人怕是会伤心欲绝吧。
却见宁华风虽面色惨白,但也不如她担忧的那样,还冷静的让大夫下去准备金针。她若是死了又怎样呢?宁华风想了想嘴角竟然牵起一丝微笑,她若是死了,他必定是相随的,所以又有什么难过的呢?
宁华风举步进屋,在轩辕初床榻边坐下,他们俩自幼便绑在一起,这些年的风雨都过去了,许多东西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一心想逃离朝堂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人人可以拿捏的小皇帝。她可以挡住一切压力他放他自由,他自然也能放弃心中坚持生死相随。这些年他们都在一起,好像也没有道理让她孤身一人走黄泉。
他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好像在看轩辕初,又好像没有,只是那双修长的大手紧紧握着那双纤细苍白的小手。这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她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他不在身边可怎么办哪。至于那些传言,那些天降帝星,那些皇室纠纷,那些宫廷秘闻,他都不关心。他只在乎这个人,他会在日后年年岁岁都守候在她身边。
大夫知道人命关天耽误不得,清点了药箱就带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起去了院子。这次进去的时间长些,宁华风没有出屋,只是坐在外屋安静的等着。
接过小徒弟递过来的毛巾,清理的手上的血迹才抬头就看见宁华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了,暗自感叹了一下家主武功出神入化,才到:“属下已经将伤口都缝合了,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是夫人。”宁华风上前给轩辕初轻轻提了提被脚。
那大夫一时没明白,还是小徒弟推了他一把外加使上眼色才反应过来,不过没听说家主成亲了,最后想了半天到底不敢和家主较劲,从善如流道:“家主……。嗯,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宁华风似乎因为那一声夫人,心情好了许多,挥手让人大夫下去休息。
方才早就有下人在房间里摆上大夫吩咐的熏笼,此刻屋子里都是淡淡的药香,宁华风怕轩辕初晚上发起热,还让人从地窖里取了冰块置在轩辕初床边一尺处。
这会子功夫,小环已经煎好药,端进来正要给轩辕初喂药,那知才靠近就被宁华风接过去。小环是个乖觉的,知道这边不用自己伺候准备去屋外候着,却听见宁华风道:“这段时日,就由你照顾夫人起居。”
这是宁氏的夫人么?家主什么时候成亲了?小环心中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问,家主这样告诉自己当然不是简单吩咐她照顾床上的女子,更多的怕是要她告诉府中众人这是家主夫人。客人和主人在宁氏人心中自然有很大区别,最起码没有一个人敢轻慢。
宁华风端起药碗,又轻轻吹了吹,凤栖自小是个不爱吃药的,若是只有荷梦姑姑几个在,必是要好好折腾人一会儿的。想当然尔,宁华风的工作不会进行得太顺利,那鼻子像是能闻见药味儿似的,像**一样的唇紧紧闭着,根本一滴都进不去。
宁华风一咬牙将药含进嘴里,眉毛一下就皱起来了,还真是良药苦口。舌头灵巧的撬开紧闭的唇,将药一口一口送进去,轩辕初的舌头没有多大感觉,只是苦了宁华风。他细细舔舐过每一个角落,像是在抚摸自己一生的珍宝。心里像突然烧起一团火,或者是这团火本来就在心中,他甚至快抑制不住想要搂进这个人的冲动。
第一次在彩衣节,他在漫天烟火中吻住她,看见她轻轻颤抖的眸子像受惊的般,那时候他只觉得漫天烟火似天上繁星落尽心里,每一处都发着光。第二次在丞相府,她吻了他,只是那一吻却苦涩如莲心,他们都知道那临别一吻不知再见何时,他只能被动的不敢眨眼,她的眸子依旧颤抖最后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火热得烫进他的心里,午夜梦回时疼痛不减。
而此刻他又吻着她,她安静的没有颤抖甚至没有反应,但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这次他们都确定会在一起,他不在顾虑,一生便是她了。用三年的时间他明白,外面山河日月虽好,若没有她共赏也不过世俗颜色。
直到一碗药见底,宁华风放下碗,大喘一口气才慢慢平息心中那把火。而后又微微笑了,是的,只要是她他就再不放手了。
或许轩辕初的体质异于常人,又或许是那些被强灌下去的药起了作用,轩辕初终于在第三天清晨醒来。
轩辕初一时脑子有些混乱,身上一动便如针刺般疼痛,索性安静下来打量这屋子。装饰倒都是典雅的物件,她绝对不相信那天救自己的小乞丐能住在这地方。满屋子都是药味儿,倒也不觉得呛,床周围还放着冰块,自己身上盖着薄被子也正好不觉得凉。轩辕初动了动手指,身上除了寝衣什么都没有,皱了皱眉,看样子自己还在齐歌。
这两日宁华风一直寸步不离,今早才去沐浴,正好在门口遇见送药的小环。
轩辕初还在想自己的处境,就看见有人推门而进。清晨微薄的晨光从他身后溜进来,也照亮那张脸。熟悉的眉眼,山巅清雪般的清冽,让她觉得自己恍若在梦中。是的,她曾经在梦中无数次见过这幅景象,他也是这样的出现,可一会儿就像那些薄雾般散去。轩辕初一下子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只想走过去触摸到,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是身在梦中。可她全身无力,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像个委屈脆弱的孩子。
宁华风快步走上前,连天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吩咐侍候在一边的小环去请大夫。才进屋将药碗放在桌上,伸手探了探轩辕初的额头,发现退了热:“怎么了,渴不渴?”声音那么轻,像生怕惊了她。可她除了那次他离开,又有哪次真的被吓到过。
轩辕初却不出声,只是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他真的不再唤她凤栖。宁华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嗓子难受,又在床边的矮几上掺了杯温茶,端到轩辕初唇边一点一点喂她喝。轩辕初还是不说话,宁华风喂一点点她就喝一点点,只是眼睛片刻不曾离开宁华风。
两人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喝,只看着画面也是安静祥和。
老大夫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心中好笑,真是少年人呐,总受不得分离。
轻声咳嗽两声,宁华风到没有一点尴尬让老大夫前来诊治,轩辕初的手小心扣着他的,他也就回握着,只给大夫留了个位置。
老大夫把了脉,又惊讶的拆开轩辕初手臂上的一处伤口,也早没了几天前的狰狞吓人。这人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难不成是早年服过什么灵丹妙药。
“夫人体质实在是异于常人,照这样的恢复速度,内调外服得宜,不出三月便可大好了。”老大夫捏着山羊须笑眯眯道。
轩辕初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夫在说什么,只被那一声夫人惊到,久久没有回神。夫人?这里再没有旁人,那她是不是可以以为这声夫人,唤的是她。
宁华风还是不安心,但想到小时候苏国公总是寻了许多灵丹妙药送到宫里来,身子恢复得比常人快些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