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总的话让我为时一惊,权色金钱交易,是我最为厌恶的。可我却发现一个规律,越是我厌恶的东西,往往越是我急切需要的。
当我了解乔林为这事和家里闹翻时,我对乔林的恨立即减却三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身不由已的事不止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
“你看!”龚总顿了顿,由锐利转为和蔼的眼神看着我说:“你爱人已经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毕竟还很年轻,还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是不是应该果断的接受目前这种残酷的事实,来寻找下一个港湾?而且我深信,你的下一个港湾会有很多利于你的条件。怎么样?考虑一下吧!”龚总说完,还用当前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答复。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想到什么就开口。妻子的离去让我成熟了很多,现在的我,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经过慎重考虑后,才敢作出决定,这可是我新学的招数。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以前的傻,还总觉得自己小有成就。
这社会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我不敢看龚总的眼睛,低头用软弱且果断的口吻说:“容我考虑一下行吗?”
“当然可以。“龚总回答的很爽快。
我站了起来,对龚总鞠了一躬说:“那龚总您先忙着,因为孩子没人照看。我就先告辞了。“
“嗯!“龚总点了点头。
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这里的环境和气场使我感到压抑和厌恶。但我还是装的很从容,就在拉开门准备走出去的那一刻,身后又传来了龚总的声音:“记住,明天照常上班。”
我点了点头,轻轻的把门带上。
我一下子陷入迷茫,在岳母眼里,我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尽管儿子是她的嫡亲外孙,但她作为纽带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她还会接受这个外孙吗!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没有被逼上绝境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全身心的潜能发挥。我还是决定打电话试一试。
“嘟……嘟……”
电话通了,等待我的却是那遥漫无期的忙音。
这期间,我感觉自己活的是如此失败。在这个一线城市,除了妻子,我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甚至帮一把手的人。看儿子那日渐消瘦发黄的面容,我开始怀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是一个错误。
我谢了小区物业保洁部的阿姨,在我去公司总部的这大半天,是她帮我照看了儿子。临走时,我塞了两百元给她,她却死活不要。我就差跪地求她了,我说:“阿姨,如果您不收下这点小钱,我会感觉自己被这个社会遗弃了。所以,我恳求你,让我找回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你感觉我还有存活于世的价值,就把这些钱收下,给我一点心理安慰,行吗?”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阿姨一脸茫然的愣在那里。她大概是不懂我话里的意思,但看到我一个大男人哭泣,她可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从她惊讶的表情里,我看的出,她在可怜我。
她说:“小周啊!我哪帮什么忙啦,在你家看了一上午的电视,”她用手比划着说:“电视那么大,这大半天浪费费不少电吧?你不给我要电费都够便宜我了,我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
我哭笑不得,看她说话的表情,那一脸茫然无助的神态。我突然想到了母亲,在她身上,我找到了母亲的感觉。可是儿子呢!她的母亲在哪里?都怪我,不该招惹乔林那个小妖精。
保洁阿姨说:“小周,你别哭了,这钱我真不能要,我知道你老婆的事情。哎!你们男人啊!有了钱就贱皮。”说到这里,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马上又转移话题说:“倒是这小孩子挺帅挺可爱的,就是不爱说话。不过脾气还挺大的,都是你们城里人惯得,舍不得骂,舍不得打。要我说,不听话就得狠打。”
她大概是被我的哭像吓到了,口无择言、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大概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的情绪。
我抓住她的手,硬是把那两百块钱塞到她手心。问她:“阿姨,您一个月多少钱工资。”
她很狐疑的看我一阵,然后慢吞吞的说:“一千多……”
“一千几?”我迫切的问。
“一千三百多啦,要是不在这里吃,加上高温补助,不请假还有全勤奖,有一千五六。”
我说:“阿姨,帮帮忙。”说话间,我攥紧了她的双手,像见到了大恩人一般,激动的我泪流满面。
她努力挣开我双手,并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大概是以为我有什么不健康的意思,企图要非礼她。她甚至还有点害羞的脸红,结结巴巴的说:“我一个老太婆,能帮你什么忙?“
“帮我带儿子,我每个月给你两千。“我迫不及待的说。
她立即别过脸去,装作不看我,如少女初恋般羞怯的说:“那……那你是请我给你家当保姆喽。”
“嗯!是的。“
我像看到救星般欣喜若狂。
“好啊!“她突然间扭过脸兴奋的说:“工资可不能欠帐。”
我马上兴奋的答应她说:“好,我可以先预付工资,但你必须把小区的工资辞了,明天就到我这里上班。”
她撇了撇嘴看着我说:“那可不行,辞工最少要提前一个月写申请书。要是明天我不干了,那我被押的一个月工资就白瞎了。”
我立即到门口鞋柜上拿起包,取出里面的全部现金,粗略点了点,有三千多块。我把这些钱一分不剩的递给阿姨,用不容抗拒的口吻说:“钱!不是问题,这是补你辞职的工资,你到我这里上班后的工资另外算。明天一早你就搬过来,我这里包吃还包住。“
也许,她被我的爽快吓傻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一遍又一遍的点着手中的那叠钱。
“阿姨,以后我儿子可就拜托您了。“
我说完后,又激动的想要去握她的手。因她还在点着那叠钞票,看我伸出手,她马上就躲开了。直到她把钱在裤袋中收好,我才带她参观了客房。等一切谈妥之后,我送走了阿姨,又倚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的话,那么人的一生还真会变得幼稚无知。以前的我,就是这种说法最为典型的例子。自妻子离开后的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成长了许多。一帆风顺的人生就是害人精,人只有才逆境中才能成长。没有哪个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所以,适当经历点挫折,就像人要吃饭离不开食盐,它即是生活的调味品,也是人要成长生存的必须品。
很可惜,我不是富二代。所以',我也没有钱。正因为没钱,我才遇到那么多焦头烂额的问题。我必须考虑怎样把挪用的公款补齐。
现如今,我已经失去分公司的那点分红股份。虽然还有工资,但那固定的可怜收入很难维持日常开支。我出于无奈,只能拿妻子用命换来的保险金平公司被挪用的公帐。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就算我把保险的一百三十多万加我所有积蓄都填上,也还差七十多万的亏空。更何况,我手里原本就没什么积蓄。
我又一次意识到妻子的重要,以前之所以日子好过,完全是依赖我那会打理的妻子。这在无形之中,又增加了几分我对妻子的愧疚。可惜,我目前没精力去梳理个人感情问题,因为乔林即将进入我的生活。
第二天,当我出现在公司综合办公厅的时候,众人异样的眼光如万箭齐发般向我射来,像要恨不得把我分解一样。我忍着沉重的负罪感,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从容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自此,我便有一种紧攫的诡异感。我害怕见人,害怕听到脚步声,甚至就连咚咚的敲门声,和叮铃的电话声,都让我感觉如索命的鬼魂一般。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影随形,时时刻刻的把我紧攫包围着。我知道我躲不了,也必须接受这种折磨。这是我对妻子的愧疚和依赖,她这是向我索命来了。
正当我神经衰弱,精神倍受煎熬的同时,我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因为是在办公楼,每个人都是工装革履,听惯了皮鞋踩地板的“哒哒”声,怎么会有帆布鞋摩擦地板的“沙沙”声呢?我马上就辨出了脚步的诡异性。
妻子!只有我的妻爱穿平底的帆布鞋。
果然!她向我索命来了。
我很紧张,一手抓住办公桌角,一手握住桌上的笔筒。一有异常,我打算把笔筒死命的向她扔去,然后逃到办公大厅。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妻,我们已经阴阳两隔了。她不能向我索命,我也不能诡异离奇的死去,因为我还有年幼的儿子,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监护人。
“咚咚咚!”
随着脚步声拉近,敲门声响起。我加剧了呼吸的节奏,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一颗心卡在喉咙,手脚瑟瑟发抖,那感觉难受极了!
被我握紧的笔筒也在摩擦着桌面,“沙沙”的抖个不停。那加剧抖动的笔筒和“沙沙”声,像算命先生甩出的签竹,让人不得不信服命运的注定。
仿佛生死福祸就在这弹指挥发的一瞬间。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我知道逃避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行为。于是,我打算泰然面对,准备起身去开门。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门把手一转,门却自动打开了。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原来因为紧张害怕,我不受控制的扔出了笔筒。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所以,我每次进办公室后都会把门反锁。
开门的正是乔林,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探头朝里面看了看,然后跃进来指责我说:“你神经病呀?”
我神经?我怎么可能不神经呢!若非鬼魅,怎么可能轻易打开被反锁的房门。若非鬼魅,你的神情装扮又怎么会那么像我的妻子。若非鬼魅,你又怎么会穿几十元一双的蓝色平底帆布鞋。
对我恐惧又惊异的眼神,她丝毫没有愧疚感,一阵张牙舞爪的指责后,她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又马上转变语气说:“周总,早安。”
我看着她,还是以前的那个乔林,面容姣好,态度顽皮。她冲我莞尔一笑,然后轻轻的向我靠近。
为了表示礼貌,也为男女之间的关系不至于混淆,我躲着坐回办公桌后面的办公椅上。此时的她,就在我办公桌对面。
看我有意躲着,她在办公桌侧面停下脚步。又把随身挎包往桌上一顿,就开始在里面翻弄。片刻后,她取出一张银行卡,贴着桌面朝我这边推了推说:“我知道你现在需要这个,过去的就算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做回从前的自己,先把公司的那笔钱补上吧!”
她居然说的那么干脆,像妻子的离去完全与她无关似的。而她目前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乐善好施的智者,根本不了解世俗的烦恼,也不会被世俗的烦恼所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