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老天开眼!
等了这么久,总算把江州那边的回音等到了!
这可真是锦上添花的好消息!
云小箐霎时间两眼放光,欣喜不已地从嫣容手中接过书信,当即展开迅速阅读了一遍。
白锦见她似乎并不避讳,便好整以暇地双臂伏在椅子靠背上,从后面探出半截脑袋,借此机会也顺风顺水地将来信扫了一遍。
信是标准的书面文言文格式,以云小箐这些日子来潜心进修的阅读水平,还不至于看不懂,只是觉得艰涩拗口,读一遍还得自我翻译一遍,累得很。
规矩礼仪什么的,整封信林林种种讲了许多,大致意思就是说:女儿啊,你在外祖母那边,不要想家,要孝顺长辈,与姊妹们和睦相处,言行举止要谨慎得体,为人处事要谦恭和蔼,为父在家一切都好,勿念。
来信已经收到了,为父想了想,儿说的情况也确实属实,实是你去时仓促,为父顾虑不周。你母亲病故,儿远在千里之外,毕竟寄人篱下,为父实在不该草率行事……后来我又与你孙姨娘仔细商量了一遍,决定将你母亲名下的仆婢管事以及你母亲临死前与你准备好的嫁妆一并替你送过来,一来人多势众不容易受人轻待,二来你手中有了稳定的资产,即使遇上个万一,也好有个周转缓和的余地,不至于犹如落叶飘萍一般随波逐流。
金陵物阜民丰,乃是天子脚下,不比江州偏僻狭隘,你外祖母家又是显赫侯门,你有这么好的机会留在那边,就不要成天想着回家来了。如果将来遇见家中殷实,为人亲和,博学多才又待你好的少年儿郎,你心里又特别中意的,就请你三舅暂代为父之职替你先定下姻缘,免得错失良机。
好儿郎尤以性情温厚刚毅,胸中锦绣学识为要,女儿勿为男子容颜俊秀而轻易迷惑,切记切记!
“……”看到这里,云小箐忍不住小脸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白锦一眼,恰好看见白锦也抬起眼来,俊逸的脸庞上略带着羞涩的红晕,目光希翼地望着自己。
好像一心期盼着得到她的认可的样子……
云小箐暗自好笑,本想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行:这小子数月之后即将面临有生以来最重要考试,他想要的东西,不能就这么轻易就许了他,得旁敲侧击施加点压力才行……
想着,一张漂亮的小脸渐渐沉寂下来,装出一副不中意的模样,缓缓地将眼光从白锦身上挪开,又飘飘然凝固在端坐一旁的文殊身上去了。
文殊轻轻柔柔地坐在那里,长发飘逸,眉目清朗,唯美得宛若处子般一尘不染。
看见小箐望过来,那少年放下手中茶盏,轻轻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
刹那间眼前仿佛万千梨花妍妍绽放,又仿佛清新微润的春风沐浴心间。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气韵优雅谦和,整个人仿佛笼罩在层层光环之下,一颦一笑皆让人舒服到骨髓中去了的俊美少年!
白锦要是能修炼到文殊这般境界,不知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云小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又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少年。
看见白锦一脸愤愤不平地望着自己。
心里面早就笑翻了去,表面却装出一副茫然不知所觉的样子,回过头,垂下脑袋继续读信。
本来这封信写得疏离,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其中必然参合了旁人的意思,云小箐看着就已经十分不待见了,谁知再读下去,更是差点没把她气得个半死。
写得很文邹,很含蓄,可翻译出来就一个意思:女儿啊,邓妈妈为贪图钱财暗杀你,我知道了,可没想到这黑心毒妇竟然还敢将自己的过错推卸到孙姨娘身上,实是罪大恶极!我已经将她送官发落,为女儿出这口恶气了。
孙姨娘素来娴淑温柔,除了当年受身边恶奴蛊惑做出了一些对不起家里的事情,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因为一个人曾经做错了事情,就将她永远判定为坏人,是不是?
知错能改也是好的。
做人要懂得宽宥包容,亲切仁慈才能与身边的人和睦相处。
对了,顺带一提,你孙姨娘怀孕了,请了大夫看诊,又请了产婆过来察言观色,都说极有可能是名男孩。
如今为父年已近四十,此番若能得子,乃苍天恩惠,云氏之大幸!
女儿也应该多去寺庙烧香还愿,祈祷你弟弟能顺利降生才是。
我现在身体很好,精神也比往日好了许多,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只是有一块心病放不下……女儿啊,你母亲已故,为父本该守灵三年,以全夫妻恩情,可是,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我年事渐高,有些事也再拖沓不得。
更何况家中没有主母主持内务,为父也十分为难……
咳,总之,现在我想将你孙姨娘扶正做为正室,不知女儿意下如何?
当然了,孙姨娘也曾在为父面前指天发誓,从今往后,她会对你视若己出,百般善待你的,你就
放心吧!
此事甚急,为父殷切期盼着女儿早日回信!
书信左下方落款:云穆彦。
旁边甚至盖印了瘦金体私章以辨真伪。
云小箐读完之后,气得全身发抖,差点没当场将那封信给‘唰唰唰’撕成碎片!
为什么会这样?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最终结果事与愿违?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猜到。
托付杨恺押解邓妈妈回江州,并书信明白告诉父亲,自己受人暗害,是因为孙姨娘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她‘斩草除根’才遂了心愿。
得到这个消息,作为云小箐‘生父’的云穆彦自然会大发雷霆,以人证物证为凭,去找孙姨娘算账。
孙姨娘阴谋落空,是如何在云穆彦面前寻死觅活,又是怎么抱着她老爹的腿哭得昏天黑地的……其中过程云小箐自然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当时孙姨娘必然已经从身边亲信口中得知消息,才在父亲面前精心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
或许她一边哭得梨花带泪,一边向父亲倾诉自己是如何如何比窦娥还冤,顺便还闹点‘气脉淤堵’、‘当场晕厥’的戏码,然后去请大夫来看,‘偶然发现’姨娘并非生病,而是有了喜脉……
当然,云小箐毫不怀疑那名所谓的大夫事先是拿过孙姨娘好处的!
于是整个事件就开始流向她不可把握的方向——孙姨娘有了喜脉,请大夫和产婆过来看过了,都说十之八 九定是个男孩(九成九那产婆私底下也曾拿过孙姨娘的好处的),这件事对于望子心切的云穆彦来说冲击太大,以至于他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没有儿子是一件多么羞愧丢人的事情,从父亲书信中字里行间所表现出来的欣喜愉悦,不难看出。
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盼望自己能有一名可爱聪慧的幼子承欢膝下!
后又经孙姨娘温言软语一番哄骗,更是被鬼迷了心窍,在看不清事件真相的情况下,给作为女儿的她写下了这么一封‘循循善导’的书信来。
母亲病故,父亲膝下无子,她又被‘发配’千里之外,那孙姨娘趁机一个人在家中兴风作浪,收买人心,巩固势力,还当真是要翻了天了!
不甘心一辈子做姨娘,还想争夺嫡妻的宝座?
我呸!
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云小箐看完,缓缓放下书信,微微颔首,忍不住频频冷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