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有一棵桂花树,入秋以后,重重的花香幽幽地飘出很远。每晚回家后的江一航隔着那一棵桂花树,可以看到客厅的灯光。家里的灯光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温暖的源泉。江一航看到窗户里的灯光,心里却莫名一紧。
他从苏朵那里离开后没有回家,在酒吧喝到酩酊大醉,然后回自己的酒店昏睡了一整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给苏朵打了个安抚的电话,依旧是:“相信我!”天黑以后,他驱车回家。
向薛紫岩摊牌的话,已经在心里梳理演习了几百遍。进门前,仍觉得喉头一阵发紧。
打开门,薛紫岩已亲热地迎了上来,接过他手中的包。
一抬头,江一航的心又一紧,鼓足了勇气准备和盘托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薛紫岩的母亲,正做坐在餐桌旁,略带拘谨地站起来招呼女婿过去吃饭。
老太太和江一航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薛紫岩生在江西九江的农村,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只有薛紫岩聪慧好学,一家人辛苦供她上完大学。江一航婚后,没和薛紫岩商量,悄悄地联系和岳母一起生活的大舅子,给他汇去二十万圆,现在,家里盖了两层楼房,哥俩在庐山区开了一家旅游用品店,小日子蒸蒸日上。对于江一航这样的女婿,老太太是一千个满意。
“妈!”江一航还是礼貌地叫了一声。心里却疑惑不解,老太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的出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我哥说,妈最近总喊胃疼,我就让她来这边好好检查一下。”
江一航坐下来,像一个贴心的女婿那样,和气地询问老太太的病情,又很快联系了一个医院的熟人。薛紫岩感激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老太太也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停地给他夹菜,操着江一航根本听不懂的九江话,招呼着:“柒饭,柒饭!”
吃完饭,老太太又主动去洗碗。薛紫岩端了一杯茶递给江一航,满含歉意:“我妈忽然来,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她是你妈妈。人老了,不就是要依靠儿女吗?明天带她去好好检查检查。”
薛紫岩心满意足地笑笑,毫不避嫌地靠在丈夫的肩头,这在她这里,是难得的一次撒娇卖乖。江一航有些不习惯,却不忍拂了她的意。老岳母在一旁看着恩爱的小两口,心里的花开了一朵又一朵。她不明白女儿好好地着急火燎地召她来打扰他们小两口恩爱的二人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收拾完,母女俩在客厅叽里呱啦说着江一航半懂不懂的九江话。他打个个招呼上了楼,头很痛,洗了澡很快入睡。
清晨起来,桌上放着热乎的早餐,薛紫岩已经开着车和母亲出去了。
此后很多天,江一航都是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下班后,母女俩在开放式的厨房灶台旁亲热地聊天。
“恩看这样行啵?”薛紫岩正在像母亲秀她新买的一件格子围裙,娇憨的样子像承欢膝下的女童。有时,江一航会觉得不认识她。
“憨里憨包。”母亲慈爱地回应着。
说到开心处,母女俩发出开心的笑。
江一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薛紫岩总是在母亲住的客房聊到很久才回来。她不开灯,沉默地摸黑上床,沉默地靠床的一侧睡去。江一航感觉她在刻意的回避什么。
在事隔两天后,他曾硬着头皮准备去面对苏朵的质问。
“她妈妈这几天来了,老太太在,没办法说。朵,给我点时间,相信我。”
此时苏朵刚刚呕吐完,他等着她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可是,她很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哦,知道了。”
她的脸上很平静,除了因呕吐而残留的一丝苦楚,看不出别的情绪。她的隐忍,让他心疼。
江一航递上毛巾和白水,愧疚地说:“不然,你别上班了,就在家安心养胎吧!”
“好啊!”她回答地那么爽快出乎他的意料。以为她只是敷衍,他又添了一句:“你放心,离婚的事,我会处理好。”
苏朵乖巧地靠在他怀里,沉默地吻上他的脸颊,说:“我知道,我相信你。”
是的,他怎会不知道,苏朵在公司的处境,已经是水深火热。强烈的妊娠反应已经折磨得她痛苦不堪,而流言蜚语已经让她无处遁逃。她多想有人此刻拉起她的手,说:“走,给你想要的生活。”而这个人,她希望就是江一航。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