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知见储显邑搭了自己的话, 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比划道:“哎,你有没有听过兰陵王的传说?没有也没关系, 啊, 就是一些小话本上传的。兰陵王貌柔心壮, 音容兼美, 却又怕气质太过柔美威吓不了敌人, 故而上战场时带着狰狞的面具来吓唬人呢。”说完这话,许不知又有些后悔,害怕储显邑听着自己评论他的长相而不悦。
而储显邑眼睫闪了闪, 面色不变,淡淡地“嗯”了一声, 道:“你说的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我好像不存在这个问题, 所以不需要吧。”
许不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觉得这王爷真是好啊,多么大度, 多么虚心!同样是王爷,那个临沧老不死的王爷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好吧,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可许不知对于储显邑的良好印象还没有保持到一炷香的时间,随着一队翩翩如蝴蝶般的姑娘叫嚷着“表哥……”地从院子外走来,而储显邑脸色跟见着许不知一样一样的, 许不知一下子就顿悟了。
那一队的姑娘有的穿着紫折枝花卉裙, 有的穿着水红色软烟罗琵琶襟, 有的身着象牙白云锦, 各个端着的是端庄贤淑, 温柔可爱,糯糯地叫着“表哥……”听得许不知抖了抖, 然后抖着抖着不知不觉就被挤到边边角角,人群外面了。
储显邑的表情淡淡的,在几个姑娘的包围下微微退了退,退出她们的包围圈一点,点点头,回应道:“表妹。”
表你个头啊表妹!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样憔悴!
待得小芊拿回了大红袍,储显邑那处早已被银铃般的笑声包围,时不时传来让许不知心酸至极的“咯咯咯”的调笑声,许不知郁结地撑着墙,接过小芊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艾玛,烫死人……”
小芊嘀咕道:“又不是酒,那么牛饮作甚。”
许不知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周围围着莺莺燕燕的储显邑,储显邑似乎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那么些无辜。
该死的,这个王爷原来不是面瘫,是个天然呆!
许不知忆起那日从史家逃出,那个身穿盔甲,光芒万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却又最终放了她一条生路的临邑王爷。
活生生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许不知有气无力地冲小芊招招手,道:“回屋罢。”然后就灰溜溜地绕出临邑王爷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待得晚上,储尚林兜兜转转晃到许不知此处,许不知正对月伤情,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往嘴里塞着临沧王府上好冰镇西瓜和荔枝。储尚林见了她,脸色一顿,道:“呵呵,许姑娘心情倒是好。”
许不知一幅破坛子破摔的架势:“我今儿尝试过了,这真不怪我,我没有那倾国倾城之色,那王爷估摸就记得自己有无数个表妹,闹哄哄,闹哄哄。”
储尚林嗤笑了一声道:“你就这点本事?”
许不知抹抹嘴,道:“实在不是我不给力啊,而是敌军太狡猾。你要不给我想办法制造点机会吧,要不你过几日搭个台,顺便请几个吹拉弹唱的,我来跳支舞给临邑王爷看看,看能不能在临邑王爷眼底留下那么一点痕迹呐。”
储尚林沉默了片刻,道:“想要机会,也不是不可……话说,你会跳舞?会跳什么舞?”
许不知又拨了一个荔枝,哧溜一声吸进嘴里:“唔,我武打还行,武术的话……我就会钢管舞。”
储尚林默了默,道:“这倒闻所未闻。”
“你就不要暴露你见识短了。”
储尚林也不想再与许不知多谈,扇子在手上敲了敲,喃喃道:“机会啊……”看了看许不知一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用你这招棋,是对是错。”
“哎,”许不知拍了拍手,悠哉道,“你想那么多作甚,就像你当初说的,反正横竖是不要本钱的买卖啊。”
储尚林深深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是夜。许不知孤枕难眠。
——不过事实上许不知是冰镇的西瓜和荔枝吃多了,拉肚子了。
于是许不知每半柱香跑一次茅厕,最后实在跑得没力气了,就干脆趴在院子里的假山上,凉风冷露萧索天,肚子咕噜噜,平添了一番凄凉。
而在这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坏事成双的时候,许不知终于好死不死地赶上了。
她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踏着屋顶瓦片的声音,由远及近,急急地如列队蚂蚁涌来,心中一惊,保持着趴在假山上装死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不知眼角偷瞄,发现那些穿着夜行衣的人似乎也不是冲着许不知来的,踏过许不知的房顶的瓦片,围在储显邑的院子外,过去了四个,两个在房顶上,一个在屋后,一个在屋前。剩下还有两个,在自己白天趴着的那墙头处猫着。
许不知觉得,以自己都能听到他们的声响来说,这些人势必是会被储显邑发现的,人家可是大将军啊,不是什么习武之人的感觉都特别敏感么,也不知道这么六个傻愣愣的黑衣男子来,也不知是杀人还是掠货,这派人的脑子肯定不好使。
突然,许不知脑海中灵光一闪,对了,能想着来杀这什么大将军小王爷的,怎么可能那么蠢笨!许不知想起晚上与储尚林的谈话,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动了动,觉得这些人势必是储尚林派来的,要么让储显邑英雄救美的,要么让自己美人救英雄的。
作为试探,许不知稍微动了动身子,往假山下缩了缩,发出了一些细碎的声响。
而墙头上那两人眼睛泛着月亮的光芒,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储显邑的房间。
许不知暗自感叹:也不知储尚林是从哪请来的演员,敬业!
许不知觉得,既然人家都那么敬业了,自己也不能太水,于是抄起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墙头黑衣人身后十步远——
前文已经提过,许不知射击很准。
其实许不知射击很准,都是小时候练习皮筋弹弓练出来的。许不知相当有原则,她的原则就是,谁打树上的鸟我就打谁的鸟……
真是青涩的岁月啊,许不知忍不住有些怀念,勾了勾嘴角,双手一挥,两块石头就那么飞出去了,正中墙头两人的后颈,然后是两声沉重的噗通声——储显邑那边的墙头,正是一个大池子。
许不知听见那边院子传来噼里啪啦几声械斗声,心中暗想,这年头,演员真不好混,也不知储尚林跟储显邑的手下打好招呼没有,但愿储显邑的手下下手轻点。
许不知拍了拍手上的灰,抖了抖衣衫,捋了捋头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储显邑的院子门已经半掩,许不知轻轻地推开门,见月光下,储显邑一行三人,正与那穿着夜行衣的四人乒乒乓乓打到一处。
许不知微微环视了一下,发现自己石头拍到的两人浮在水面上,头朝下,人事不省了,许不知有些担心,忽略了屋子前面几人的打斗,先去水池旁,趴在岸边,伸长手掏了掏,把人翻了个面。
人家龙套也不容易不是么,就那么点出场费,已经被砸了,一会若是被呛死就不好了。
许不知猫在院子的角落里,黑暗中只见一双眼睛骨碌转来转去,发着光亮。
却见那些黑衣人中一人,往后退了两步,许不知见着阵势,绝对是冷却技能,放大招了!
于是许不知猛地跳了起来,几步冲上前,大叫一声:“表哥!小心!”然后毅然决然地以一个泰坦尼克号罗丝的船头张开双手的姿势,挡在储显邑面前。
储显邑在许不知身后,许不知看不到他的表情,许不知那一瞬间想的是:哎,也不知道这面瘫会不会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
许不知见面前那黑衣人的表情有点狰狞,许不知脑海突然有点咯噔一下,却见那黑衣人已势不可挡地冲了过来,冷剑上闪着寒光。
在许不知被冰冷的剑刺穿胸口的时候,那种撕裂的疼痛贯穿五脏内腹,她觉得自己的神经一下子都放大了,疼痛穿破了所有的思绪。
她恍惚间看见储显邑的手挡了自己的胸口一下,所以那把剑似乎没有刺破自己的心脏,而是在偏上面一点的位置。
胸口温热的血温暖了疼痛的口子,许不知身子立不住,倒在储显邑的怀中,而储显邑的剑一挑,对面那人拿剑的手臂便被一下子卸了下来,血流如注,储显邑手腕一转,剑直直地插入那人的喉咙,那人狰狞的表情便定格在许不知昏迷的前一秒。
哦,原来,脖子那被划了嘴里真的会出血,影视剧诚不我欺也;
哦,原来,储显邑还没达到“从前有个剑客,他的剑是冷的,他的人是冷的,然后他被冷死了地步”,他好像有表情了诶……
储显邑身后的人上前一步,道:“王爷,人怕是引不出来了,你看……”
哦,原来,真的是刺客不是龙套;
哦,原来,储显邑人家不是打不过,人家在钓鱼;
擦!原来智商他妹的真心是硬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