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应许久,才认出是江湛。
“周燕西?”我迟缓喊出这个名字,恍如隔日。距他绑架我过去许久,可他仍然在影响着我的生活。
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第一念是去见他,可我又怕横生枝节,反倒适得其反。
江湛继续,“李长乐,你别担心安全问题。我们是将他移交警方的,他没有能力再对你做什么。现在陆二少在忙,但是他和我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你自由选择见不见。若是见,我保证你的安全。不见,那也无妨。”
他顿一顿,赶在我说话之前又道,“但你总是要面对的。周燕西并不恐怖的,恐怖的是你连见在牢笼中的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在哪?”我终是松动。
我是个成年人,是个独立可以处理问题的成年人。我觉得我的障碍时间过去会好转,我也相信我见一见周燕西没有太大的坏处。
江湛将地点给我,我走回热闹的客厅,跟三个人明说,“周燕西被江湛抓到了,我现在要去见一见。”
宋鸽反问,“江湛抓到的?”
我以为她在质疑,迟疑,“我也不确定……应该是的,陆明镜说他挺厉害的……”
“我跟你一起去,我要保护你。”宋鸽豪气云天拍胸,同时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担忧,“小鸽,你这才出院,来去不好吧?”
宋鸽道,“又不是打架,而是周燕西赐我一刀,我不能去谢谢他?”
林蔓摆手,“没劲,你们去争论吧,我继续睡。”
伸展腰肢,陈白露亦是风情万种,“你们去吧去吧,去手刃渣男,我去睡个美容觉。”
等陈白露和林蔓散开,宋鸽才说道她主要想还江湛支票。江湛给支票这事本来对宋鸽来说就是炸弹,她千万强调我保密。
尊重宋鸽的个人意志,我答应她。
我们达成一致,赶去目的地。
并不是警局,而是私人别墅。既然是江湛抓住的,那十有八九,是江湛的家。
走到大门前,我和宋鸽有些不确定。但江湛一身花哨,指明灯似的站着引路。说实话,看他那架得住花衬衣的颜值,我很难想象他去周燕西恶斗。
一个看似花心大少实则警校毕业,一个看似阴柔无害实则狠毒暴戾。
也是棋逢对手。
“哟,咱女战士也来了。”江湛没个正形。
宋鸽翻白眼,“别废话,带路。”
江湛笑容不减,领我们走过百花繁茂的前院。出于我意料的是,他拐向草木茂密的小道,最后走到地下室。
当然,不是抗战片那种暗黑一片湿淋淋的地下室。
江湛这里,除了楼梯往下,设施一应俱全,不会比普通房间差。
我走到一半,就看到周燕西了。他头发散乱在肩头,和初见时相较造型是乱了点。他被绑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但当我看过去时,像是有心灵感应,他猛地抬头,与我视线相撞。
还是狭长的,蕴含嚣张肆意的丹凤眼。
天雷地火一瞬间,我又想起了种种不好的回忆。
比陆明镜亲近时浮现在我眼前的更为真实而清晰,毕竟本尊就在我眼前。
江湛领我和宋鸽走到周燕西身旁,给我打预防针,“这家伙手脚都上锁了,现在插上翅膀都飞不走了。私怨在我这解决比较方便,等你们都撒气了,我就把他送到警察局。即便你们选择仁慈,他也不得逃脱应有的惩罚。”
我望了眼身旁的宋鸽,再看向江湛,知道宋鸽出来也是有“私怨”的。
我对江湛说:“既然这样,我想和周燕西单独聊聊。”
宋鸽拍我肩膀,“我在门口等你,有什么意外记得喊。我会保护你的。”因为她有一身“武艺”,所以“男友力max”。
江湛耸肩,“那行。”
宋鸽和江湛一前一后出去,我保持不动。伴随关门的声音的,是江湛一声哀嚎。我知道他们会打起来,可我一点不担心。因为宋鸽怎么说还是半个伤患,江湛给支票这行为的确匪夷所思,不排除是一种善意。
江湛承担不起一起战斗时受伤的是宋鸽,想必此刻宋鸽有怨,江湛不会还手。
“怎么,我绑在这里,你都不敢走近我?”我僵在原地,周燕西首先打破僵局。
气不过,我走近他一点,“周燕西,你图的是什么?程菲菲给你很多钱吗?你现在为此坐牢,你不后悔吗?”
周燕西冷笑,“我从来都不缺钱,我缺的是刺激,诱迫良家妇女的刺激,各式各样的刺激。”
他的世界观我无法苟同,我猛地发现我们无法交流。
而当我面对他,我的内心仍在颤抖。戴着镣铐的,始终是我。
意识到徒劳,我有些意兴阑珊。但我又怕宋鸽和江湛还没有解决好问题,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我见茶几上有果盘,我掰开个香蕉,慢慢吃起来。
迎上周燕西惊诧的目光,我手拿苹果,“你要吃点吗?”
他冷漠回:“不用。”
不管是他虐待我时,还是他现在沦为阶下囚,他永远有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不管客观情况是怎么样,主观上他永远是那个王者。
这样渗透到骨子里的傲气与疯狂,绝非三两天形成的。
我可以确定,他和我不是一类人,我惹不起。
慢吞吞的,我一口一口咬着香蕉,毫无打骂之意。
从我撞上他目光那一刻起,我就顿失逞一时之快的念头。惹到了程菲菲,她会没完没了地算计我。但程菲菲动情则乱,很多时候手段不怎么样。
毋庸置疑,周燕西是一刀封喉。
陆明镜是深不可测的,江湛又能清白到哪里?能让这些人说难对付的周燕西,难道是我报复得起的?
香蕉吃完,我拿刀去洗手间,切了个圆不溜秋的西瓜。西瓜的旺季已过,但我一口下去,仍是鲜嫩多汁,清甜可口。
周燕西可能受不住,再次开口,“李长乐,我告诉你。今天我或许我会以周燕西的名头入狱,过段时间我就会以另个名字出来。我是全天下最恶心的男人,可我的家族并不是全都是我这样的。”
我想也是,他这脾性,普通家庭惯不出来。
“嗯。”我模糊发音,继续啃西瓜。
早饭我吃了两个肉包,现在好像又饿了。
我抬起右手看了眼手表:幸好,我还来得及去给陆明镜做饭。我来不及时,我给他蒸碗饺子,他也不会多说。
周燕西轻哼:“李长乐,你看见我,真不想踹我几脚?”
“想。”我老实道,“但我觉得你可能会睡我几觉,所以算了。周燕西,我真的特别恨你。可是我想不到比法律制裁更好的办法。我斗不过你。”
周燕西冷笑:“算你识相。不过李长乐,没用,除非你死,我都会记住你的。”
我气结,搁下手中的西瓜,隔着距离与他对视,“难道我是你变态人生中的第一个受害者吗?”
“不是,”他回得及时,“但会是最后一个。”
骤然,我脊椎发凉。
被周燕西记得,在我心里,是比被程菲菲记恨更恐怖的事。
“最后,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真的还远。”
“什么意思?”我本能追问。
他垂下脑袋,不再作答。
阴沉沉的森然顿时从脚底升腾,我当即想逃离地下室。我和周燕西见面,不仅丝毫没有缓和我心中的介怀,反倒让他口舌上再度威胁我,引起我的惶恐。
想到就做,我不愿和他共处一室,当即走到楼梯处。一步一步上去,我总感觉脊柱发凉,但我不想回头了。
我怕我承受不住周燕西挑衅的目光。
招惹程菲菲,我认;可让周燕西记恨上,我冤!
推开门,宋鸽真的守在门口,我望了望她周围,“江湛呢?”
宋鸽道,“不知道。”
我:“……”
宋鸽越过我,“我进去和周燕西谈谈人生,你在这等着。很快,我们就回去,别多待在这破地方一秒钟。”
扣住宋鸽的手腕,我着急道,“小鸽,你听我一句恶人从来无所畏惧,你今天打他一下,他日他可能会回你一百下。小鸽,别冲动。咱好好过日子的,拼不过他。”
“放心,我有分寸。”宋鸽语气忽然下沉,“我真的只是和他聊天。”
我松手,侧开身,让她进去。
没过几分钟,江湛出现在我面前,右脸明显肿了一块。我心知肚明,是宋鸽打的。
“宋鸽进去了?”江湛询问我。
我点点头:“她把支票还给你了?”
“嗯。”江湛揉揉脸,“暴力致使。”
“可是陆明镜告诉我,你很会打架。”我步步紧逼,“江湛,你是不是对宋鸽有意思?”
“噗”,江湛咳嗽,受惊不小,“你能不能不乱说话?追老子的女人可以绕地球一圈,老子还偏偏要看中个男人婆?老子是看她受伤可怜。陆二少倒是好,在你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嗯?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分分钟打倒我?”
我自知踩雷,避开他的怒气,“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以后尽量别和陆明镜吵架,以免我遭受家暴?”
江湛几次开口欲说,终究咬牙切齿,“得得得,你是陆二少八百年一回看中的女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等宋鸽看完了,你们赶紧走,这儿庙小。”
我瘪瘪嘴,不敢再搭话。
宋鸽出来时,我还特意让江湛去看周燕西有没有伤痕。
周燕西来回迅速,告诉我:“没有。”
宋鸽自我申辩,“我就说,我没打人吧?”
心头存有疑惑,我没有多说,和宋鸽离开。她回林蔓家,我回陆明镜家。
中午,我去医院给陆明镜送饭,他居然还在手术中。赵寅告诉我,这手术要六个多小时,而陆明镜才进去一半时间。
我愤愤然:“这要做手术,也不能不给人吃饭吧?”
“要不你在办公室等?”赵寅眼色为难,“我也要去拜访一个患者。”
我让他赶紧去。
庆幸的是,赵寅,这个曾经吻我额头的男人,彻底和我做普通朋友了。
我本来决意要等陆明镜,可办公室进进出出人,我十分不好意思。捱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屁颠屁颠跑回陆家。
总觉得有点愧疚,我准备晚上捯饬个丰盛的晚餐。
今天陆明镜很忙,我本来还打算亲自去接常欢放学,他给我一个电话,说他会接。我一想他更方便、安全,没多说,安安分分做饭。
我掐好时间点,约摸在陆明镜回家那会,已经摆好满满一桌。我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感慨自己进步飞速的同时,也觉得真是浪费。
陆明镜抱着常欢进来,一大一小,齐齐印吻在我脸颊。
当是时,幸福感爆棚。
我伺候常欢洗手完,最后端汤。
而陆明镜,则拿出一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