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白泥关外形势有变,龙涯将军有手书上报公主!”
信使一声高呼,临渊阁内众人顿时都脸色剧变,沉水倒还冷静,命令:“呈上来。”
一支竹筒很快便被递到了内侍的手中,送进阁内,内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竹筒,抽出信笺递给了沉水。
沉水展开信笺才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崔尚儒上前问道:“龙涯将军所言如何?”
“夏国虚闻陛下想要与母皇面谈,现已在路上,”沉水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位大学士,“如果母皇不去,十日之内必攻白泥关。”
众人哗然,完全不知道夏国帝君又是搭错了哪根筋,好不生生的突然要和玉寰舒面谈,谈什么?大臣们只是迷惑,沉水却十足十是震惊了,天逍家那位大哥究竟是有多大派头,竟能驭使皇帝来给他谈弟弟的婚事,又或者他假公济私,面上对自家帝君说是要开战,实际上却是为了给祥国以压力,逼沉水退婚?
不管怎么说,这回的问题大条了!
一名大学士走上来对沉水深鞠一躬:“陛下卧病在床,不能前去,不知储君有何打算?”
沉水将后呈上来的信随手折了折放进袖子里,语气淡淡地道:“母皇不能去,自然由我代劳,若是他还有不满非要开战,正好给我个御驾亲征的机会。”
众大学士骇了个惨,全都跪下高呼请储君为江山社稷着想勿轻启战端以和为贵等等,沉水却是有自己的打算,若是想要天逍一辈子安安心心留在自己身边,和他大哥的谈判就是势在必行的,能有夏国帝君在场,说起话来应该也会方便许多,至少从两国友好的出发点来看,商虚闻应该不会让己方的大将军为了弟弟而好祥国开战,这传出去太难听了。
天时地利,那就去谈上一谈。
“不行,不能去。”
打发走了临渊阁的大学士们,沉水来到碧鸢宫,将龙涯急报之事和自己的打算对天逍说了,本以为他会赞同,谁知天逍想也不想就反对。
“什么叫不能去,我不去他们就会发兵攻打白泥关,到时候不论胜败都是要谈一次,还不如早早谈了,免得生灵涂炭。”沉水微微蹙眉,不懂他在想什么。
天逍的态度十分坚决:“现在根本不是谈判的时候,你走了,王都里大大小小的事谁来做主?寰舒陛下眼看就要……我觉得这事儿根本瞒不住云解忧,她肯定在等着那一刻动手,难道你放心将你娘一个人留在王都?你别忘了,瑞国的探子还在宫里,要是他和云解忧联合起来发难,后院失火,你协议没谈下来,回来还得发丧,得不偿失啊!”
沉水烦躁道:“那你说怎么办?”眼珠转了转,忽然想到一着,“或者我去白泥关,你留在王都,替我照顾我娘。”
“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天逍又是一口否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啊,怎么办才行?”沉水火了,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你自己也说过你大哥有能耐两个月内就打到王都来,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我去谈,好歹还能争得一丝喘息之机,等娘生了孩子,王都里何愁没人主持大局?到时候就算谈不拢,我死在白泥关……”
话音未落,对面的天逍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上沉水的小腿,烫得她跳起来。
天逍的脸色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阴沉,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如果你死在白泥关,我就让整个祥国殉葬!”
沉水正抖这裙摆上的茶水,闻言僵住了,缓缓抬头看着他。
“我说到做到。”天逍说完,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水渍,再不提谈判的事。
沉水只得又去将此事同玉寰舒商量,玉寰舒倒是同意她去谈判,但最为关键的王都大局问题仍是悬而不决,女帝卧病,储君赴约,龙涯不在王都,新提拔上来的贺再起又缺乏实战经验,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走投无路的沉水郁闷地晃到了琴舍,过去每一次遇到感情上的瓶颈,无一不是在乐非笙的点拨下寻到的解决之道,这回虽然是国家大事,就当病急乱投医吧。
谁想乐非笙听了她的抱怨,却出人意料地说:“这有何难,让不苦大师留下来守着王都和陛下,我陪你去白泥关走一趟就是了。”
“你?”沉水眼睛瞪得有桂圆大,上下打量他一番,哭笑不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带上你有什么用?”
乐非笙却笑了笑说:“有什么用?人多势众,有人陪着你,谈起来才有底气不是么?我呢虽然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好歹也是五感俱全的活人一个,危难时候替你挡挡刀枪暗器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嘛。”
沉水简直要举手投降了:“先生你就饶了我吧,还说风凉话呢,要是带上你,朝中那些大臣不定怎么说我呢。”
乐非笙悠然一捋鬓发,道:“我好歹是南疆人,懂得当地的方言和习俗,走万青山更是如逛自家后院,如果万一谈不下来,还可以带你逃跑,光凭这一点就够堵上那群光吃不做事儿的老头们的嘴了。”
沉水听出他不是开玩笑,神色也就正经起来:“那是下下之策,天逍说不放心我去,是怕他大哥找我麻烦,你就算能替我挡刀枪又如何,你死了我也跑不掉,结果还是一样,多死一个垫背罢了。”
“叫他放心,有我在可保你万全。”
乐非笙这么一说,沉水顿时摔下了椅子,乖乖,“保你万全”这种承诺是随便说的吗,就连龙涯只怕也不敢说能在两军交战时保一个弱女子万全,乐非笙一介弱质乐师,拿什么保她万全?还以为他是认真的,没想到只是逗一乐……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再说吧。”沉水无语凝噎,只得爬起来回去睡觉,打算明天再去和天逍拉锯,力争说服他留在王都,自己找些可靠的侍卫陪着去谈判。
却不想第二天清晨,碧鸢宫里竟是有人比她还早,与天逍二人坐在桌边,似乎已经聊了很久。
“公主每天都起这么早,勤奋可嘉啊。”乐非笙手里转着一把奇怪的乐器,笑眯眯地招呼道。
沉水啼笑皆非地点点头:“有人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你们……”注意到圆桌上铺着那日自己看得眼冒金星的白泥关地图,“在研究打仗?先生你也懂行军?”
乐非笙耸耸肩:“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好?”
被冷落在一旁的天逍两眼盯着地图,手指在上头比比划划,随口道:“那是葫芦丝,南疆特产的民间乐器,没听说过么?”
“名字倒是听说过,”沉水接过那葫芦丝来翻看,物如其名,就是一只葫芦下面钻了几个空,插着几根管,吹起来咿咿呜呜,比笛箫又多了几分民族风情,“先生有新曲?怎也不先给我听听,倒便宜了他。”
乐非笙笑着摇头:“带它出来兜兜风而已,路过这儿就进来和大师聊了几句,刚说起你去白泥关的事。”
沉水明白了,乐非笙是来替自己做说客的,便问:“说得如何了?”
天逍仍是那句:“不准去。”
沉水不乐意了:“我不去这事就没完!”
“那就拖,拖到孩子出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