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那一夜云岚没有回自己房间,不过她和白祁月也依旧保持着同床纯盖被的状态毫无进展。
阳光的暖度透过窗沿洒在床边,她于朦胧中睁开眼睛,茫然而无焦距地看着白祁月,像个呆呆的布偶。
白祁月已经醒了有一会儿,只是怕吵到她始终安静着,此时抬手揉了揉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妖冶凤眸里浸满宠溺笑意。
“睡好了?”
“嗯,还差很多。”她低声嘟囔着把脑袋拱进他怀里,手还不安分地从他亵衣领口探了进去,“还挺暖和的么。”
他的胸膛很结实,摸上去极其有安全感,脸好身材好,每当想到“这是我的男人”时,她总是能产生莫名的骄傲情绪。
白祁月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怎么这么凉?”
“可能是你晚上抢我被子了。”
“我哪里敢,你做梦都会咬我的。”他笑道,“该起床了我的太妃娘娘,待会儿我叫秦淮把早饭送来。”
云岚懒洋洋爬起身来,拽过外衣穿好,不紧不慢走到镜旁给自己束了个利落的马尾:“这造型也挺不错,比发髻省事多了。”言毕系了扣子走出门去,“在床上等着,今晨哀家负责伺候你。”
她那机灵的小脑子里成天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说实话连白祁月也时常猜不透,所以也只好听之任之。他等了一会儿,见她果然又折返回来,手里还端了搭着白帕子的包金铜盆,走到床前像模像样一躬身。
“千岁爷,该洗脸了。”
“你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在府中到处走,也不怕吓着家丁们。”
她嘿嘿一笑:“的确是吓着他们了,而且秦管家看我那个眼神啊……就好像我昨晚把你怎么着了一样。”
白祁月取过沾水的帕子拭脸,再抬起头时,长长睫毛还挂着晶莹水珠,秀气中自带三分邪气,美不胜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太妃离经叛道横行无忌了,九千岁该树立的威严全都消失不见,你说你要怎么赔偿?”
“补偿啊……”她无辜地把帕子拿回来,语气理所当然,“这不是给你洗完脸了么。”
他无奈扯着手臂把她重新拉回自己身前,耐心替她把腰带整理好:“罢了,横竖是折在你这小魔头手里了,我认栽。”
云岚不禁笑出声来:“你知道就好,千岁爷乖乖的,哀家会对你负责。”
“臣谢过太妃娘娘。”
谁知俩人正你来我往互相打趣着,就听得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云岚还疑惑为什么早饭送来的这样快,开门却见秦淮两手空空站在原地,眉眼间似有为难之色。
“秦管家,有事么?”
秦淮目光迅速绕过她看了白祁月一眼,见后者略一颔首,这才蹙眉答道:“回禀千岁爷和太妃,宰相和青鸾郡主登门拜访,刚刚差人来通报了,大约不出一盏茶工夫便到。”
宰相当然是沐琰没错,至于青鸾郡主……就是前不久刚刚受封的沐云烟。
白祁月冷声道:“晓得了,去备茶吧。”
“是。”
“云岚。”
云岚很自然地回头看他,并无丝毫紧张或抵触的情绪:“干什么?”
“不想去见的话,在房里等着就好了,我自有办法推拒。”毕竟这是白府,任凭宰相再肆无忌惮,也断然不敢如何胡来。
岂料她却平静摇头:“去还是要去的,自我穿越过来之后,还没见过这所谓的父亲和长姐呢。”
“但是……”
“没有但是,我又不是原来的沐云岚,难道还能受他们欺负不成?”她扬唇一笑,居然莫名显露出几分与他极为相近的骄傲气场,“我不会吃亏的,放心。”
她说自己有把握,那便是一定有把握,对于这一点,白祁月从不存疑,所以他未再多言,只笑着点头应允。
“有需要随时叫我,我都在。”
沐琰虽然已近不惑之年,但仍旧身形挺拔意气风发,尽管眉眼间依稀留了几分岁月赐予的痕迹,也丝毫不影响眸中精明锐利的光影,可见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否则断不能生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而他身后那位着杏黄衣衫的少女,毫无疑问便是沐云烟,但见其五官秀丽娇艳绝伦,只是顾盼间都带着恃宠而骄的高傲刁蛮之气,逐渐与云岚记忆中的影像重合。
这是云岚第一次正式与二人见面,不过并不感到陌生也就是了,她能体会出前世沐云岚无数次面对自家父亲和姐姐时,心中泛起的酸楚和无助,毕竟对方投来的目光并不应该属于血脉相连的亲人,取而代之的是鄙夷,讥诮,以及无限权衡算计的意味。
她现在是太妃了,但恐怕在沐琰看来也毫不值钱,无非是需要弯个腰勉强维持体面罢了。
若非因和白祁月有了些许牵连,也许就连那份体面都得不到了呢。
……不过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附属品,也不是庶女,她是现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盗贼之王,是脱胎换骨的另一个人而已。
“老臣见过太妃娘娘。”
云岚微笑:“父亲不必多礼,哀家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她确实尊称了他一声“父亲”,但也同样强调了“哀家”的自称,无论如何,从地位上讲太妃还是高过朝臣的,不该示弱的,她半分也不愿示弱。
沐琰隐约觉得她的气场有哪里不一样了,思忖着之前洛子渊所言非虚,看来自家这个便宜女儿的确增进了不少胆色,居然都有本事正视着他的眼睛讲话了,须知曾经可是连头都不敢抬的。
疑惑归疑惑,但依着他老奸巨猾的性子,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只佯装客气转向白祁月:“太妃久居白府,我这当父亲的还要多谢九千岁的照拂之情。”
“宰相言重了,太妃驾临使鄙府蓬荜生辉,这是咱家修来的福气,何谈照拂?”白祁月薄唇微扬似笑非笑,“要说感谢,也是咱家应该感谢宰相的信任,没有坚持要把太妃接回相府去,叫咱家在尧王面前交不了差。”
这句话绵里藏针,隐晦点出了那日洛子渊在花盏节上想要带走云岚的事情,果然,宰相闻言略显尴尬,但也只是转瞬之间的沉默,随即便恢复如常笑道:“尧王殿下与先帝手足情深,对先帝留下的妃嫔均颇为上心,既是他的意思,我也不好违拗,更不能因此驳了九千岁的面子。”
“宰相是通晓事理的聪明人,咱家佩服。”
“我此次前来,除了思念小女意欲探望之外,另有朝中要事与九千岁相商。”沐琰知道,继续和白祁月绕圈子自己定占不到便宜,于是决定开门见山,“况且太妃与云烟许久未见,想来姐妹两人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讲,不如给她们留个单独的空间好好叙旧。”
云岚琢磨着有自己在这,白祁月也不好施展,干脆叫他去和宰相慢慢周旋,横竖他是不会吃亏的。至于自己,就陪沐云烟玩一玩也无所谓。
“父亲所言极是,哀家近日里也很是思念姐姐,存了好些知心话要说与姐姐听呢。”她嫣然一笑,施施然转过身去拉沐云烟的手,“哀家记得姐姐最爱吃莲叶酥,恰好昨日府上新做了些,姐姐尝尝看味道可还合心意。”
沐云烟完全连笑容也懒得给她,只敷衍着应了一声,仿佛这已是莫大的恩赐。
她并未忽略方才提及陌天尧时,自沐云烟眸底划过的愤恨光芒,她也清楚,此时的后者恐怕早已在心底将自己诅咒了千百遍,但越是如此,就更令人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