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持

“毒已经游走全身,你……”慕御医守在云扬床边,急得老泪纵横,他平生头一遭这样激动,揪住尚昆,“你还我少主。”

刘诩坐在床边,无奈劝架。屋内人都尴尬,垂头静立。

尚昆从怀里掏出药丸,“服下这九转丹,我再助他调息,可延命数日。挺到解毒一到,毒立可尽除。”

慕御医愣了愣,伸手夺下药丸。极不信任又满怀期待地查看一番,脸上露出欣喜。

“这可是我一生珍藏,万两黄金也凑不齐其中药材。”尚昆眼睛瞟着慕御医。

慕御医无暇顾及他,极小心地将药用水研开。比量着云扬紧闭的唇,琢磨着怎么灌下去。

“我来。”刘诩心里一动,伸手接过碗,挥手赶人,“你们退下吧。”

慕御医还待要争,被蓝墨亭好歹劝了出去。

室内清静。

刘诩盯着云扬看了半刻,低头含了半口药,用手指捏着云扬下巴,俯身,一口度到他嘴里。昏迷中的人儿,眉头动了动,仿佛睡梦中迟疑了片刻,终于动了动喉头,把这口救命良药,咽了下去。

刘诩心里欢然。再度一口。昏睡的人,乖乖地咽了下去,很平静。

刘诩度完最后一口药,抬目看。云扬微启的唇,近在眼前,有些冰。许是被她的唇温过了,粉粉的,透着些水色。

如此干净,青涩,柔软。

刘诩吻了一次,便不能自持。又蜻蜒点水般,吻了几下。

这偷吻的行径,让她自己也孩子气地轻笑了笑。刘诩抬起头,飞红着又颊看向云扬。猛地怔住。云扬虽然仍旧紧闭双目,只是脸颊,不知何时,已经飞起红晕。

刘诩怀疑自己花了眼睛,探头细看。

只见云扬欣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却仍死命闭紧眼帘,只是呼吸已经微乱,连垂下的手指,都微微抠紧衾被。不知喂药到第几口时,人就醒了……

刘诩尴尬异常。端着空碗,坐立不是,连出气都觉得灼烫起来。

正进退两难,尚昆进来,“陛下……”

刘诩知道他是来助云扬调息的,顿时松下口气,起身让出位置,逃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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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蓝墨亭。

“其他人遣到前院守卫了。”蓝墨亭上下打量了一下表情不同寻常的刘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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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诩心里发虚,强自镇定。

“方才同来的尚大人,正在前院备马,打算见您一面就启程。”蓝墨亭回。

“噢,我去见见他。”刘诩丢下蓝墨亭,自己快步离开。

蓝墨亭望着她远走的背影,又调回目光,看着云扬的房门,脸色越加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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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天雨一手挽着马缰,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上朝这边来。

是特意来看自己的?

“天雨。”正迟疑,刘诩已经近前。

“主上。”尚天雨心里很热,垂头掩住已经湿了的眼睛眼睛,很规矩地见礼。

“天雨……”刘诩远远就看见尚天雨明显削瘦下来的身形,想到这些日子对他的磨厉,心早软了,她拉起尚天雨,“让你受苦了。”

尚天雨只是摇头。

“要我如何补偿?”刘诩软下声音。

尚天雨本来眼睛已经红了,被这哄小孩似的语气,逗得笑出来,“主上,天雨已经大了……”

“是啊,”刘诩看着尚天雨烂漫的笑容,心里涩涩。

“主上,您放心,天雨定不负使命。”尚天雨挽着缰绳,语气坚定。

“我信你。”刘诩在他肩上重重一按。曾经小小的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竟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自己的视线也只及他唇线。自己竟不觉。刘诩无端想到那纸册封,心疼。

“委屈了你,我定好好补偿。”

尚天雨抬起头,睁着刚被湿气洗过的亮亮的眼睛,“属下无妨,您只顾着其他人就好,属下不用你操心的。”

“天雨。”如此赤诚,执着得让人心痛。刘诩勉强笑笑,不由也红了眼睛。

“天雨拜谢主上皇恩。”尚天雨极郑重地跪下,叩头。再仰起头,精致的小脸,艳色袭人,英气动人。

如此轻装简束地谢皇封,也算是开了本朝先例,但也是因为如此,才更催动人心。那一纸册封,从不是尚天雨所求,给予他,也未见得是对尚天雨极大的荣宠。在如此艰难时刻,本朝第一位皇帝侍君就这样诞生,以后的纠葛缠绕,不知这英气少年,可否应付。但有一条,刘诩坚定。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闲散王爷,而她的尚天雨,也必须同她一起成长。否则,他们,和所有牵挂的人一起,万劫不复。她明白这道理,相信尚天雨,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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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现在应该无事了,你不必分心。”刘诩送走尚天雨前特意交待,尚天雨极认真地审视着她的表情,信服地点头。

刘诩满意地点头。若在以前,他必要追问。她的天雨,经过战阵历练,又被明珠蒙尘,破茧而出,真的长大了。

此次行为,大都按计划,唯有慎言自陷囹圄一事,是她未料及。那夜独召,慎言确实向她提了几个方案,唯有这个,她最不赞同。记得当时,慎言长跪苦谏,

“主上,置之死地方能示弱到极致,施对方以最大把柄,才能让他们得意而忘形……”

当时慎言的表情,决绝又坚定。

她知道,慎言不无道理,他的计策也是最奏效的。梁相他们藏得太深,计划拖得太久,恐泄露天机。但自己断然否决了他以身作饵的提议。荡清朝野,肃尽权臣,虽是她所愿,但她不愿意用这样的方法取得。

隔天便听闻云扬病重,也是计划该实施的当口,索性两事并做一事办,她悄然独自出宫。去向封锁得干干净净……

扪心自问,她有一刻,是希望有这样一个人,替她以身效命,从长远计,从大局计,损失一两个人,对于君王来说,是常有的事情。慎言是否洞悉了自己的心,才能这样决断呢?

慎言……

那瘦削而挺拔的身影,立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