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禛阴沉着一张脸正准备离开这里,而吕安则苦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刚出了林子,走下这片梨花坡,便看见这家的主人正坐在一旁,离梨花坡很近的亭子里,似在欣赏这满园的秋景.
那人总给尹禛几分熟悉的感觉,但尹禛的记忆中就是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这让尹禛不禁在心中警惕起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从小他就未对任何人给予过全然的信任,岚封曾不止问过他一次,这样有多累?可出生在帝王家的人,累一点总比死得无声无息的好.从前他也有很多的兄弟姐妹的,可是现在能够站在这高位上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聂闻昕对他探究与警惕的目光无所知觉,他的心神似全放在这满园的景上,然尹禛却知他一定是在此等他.只是尹禛到现在真不明白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先生在此等候了很久了吧?”尹禛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无形的微压,平常人在这样的微压下,只怕连话都难以回答周全。他特意释放出帝王的威严与尊贵。
然聂闻昕却只是含笑向他点头,他的确在此等候许久了.
聂闻昕不卑不亢的举动,让尹禛更觉得此人不一般,虽是带着警惕的心,但也对这人略有些许的好感,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四公子是否已见过小女了?”聂闻昕待他坐下后,才不急不慢的开口。
他果然还是打着这个主意?也知道他的身份,也对,那个男子不过是一个瞎子,住得起这样的官家宅院的人家,又怎么会希望把自己的爱女嫁给一个瞎子.想到那个女子,尹禛的面色不自觉的带着几分悦意,虽然她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像话,但她却是明媚鲜活的一个人.不似宫廷里的那些女人,不是太做作,就是如同木头一样.
尹禛恍然出神的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而他这刻却没有注意聂闻昕眼中虽然怡情含笑,一见之下虽有如沐春风之感,但这笑意之中残留着秋的寒凉,温和中夹着微冷,淡然中藏着犀利.
“嗯!”半响尹禛才应声,但面上的神情却带着几分愉悦。他想看看这位,在他面前气定神闲的先生准备说些什么.
聂闻昕站起身,然后向着这位年青的帝王深深的拜了下去,“草民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当尹禛想出声,聂闻昕却再次开口,让把尹禛把未出口的话给堵在喉间.
“草民不敢欺瞒圣上,昨夜将军府上有人来通传圣驾来此,令小民不可惊扰皇上寻妨故居的雅兴,所以小民才失礼之此!”清音他们选择的地方,还是麻烦一大堆。这栋大宅院原本是当朝都察院,左都御史孟云歌的府宅,而他也原本是当朝帝王的旧时好友,至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聂闻昕却不是很清楚了.
清寒终归还是担心他的,所以一直派人跟着他们到这里了!尹禛想到这里,心口不禁一暖,他们之间还是留有旧时的友情不是.尹禛面色正好的想叫聂闻昕平身,但是聂闻昕下面的话,却让尹禛面色铁青的僵在那里。
“那读书人曾救了小女两次,而小女也对那人中意,今日圣驾在此,草民斗胆想请皇上为两人婚约提一诗.”聂闻昕此刻的神情,与尹禛脸上的形成显明的对比。
尹禛几乎都黑了脸,他竟然又一次表错情.“要朕提什么?”尹禛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吐出.
聂闻昕却似没有注视他的语气与脸上的神情,低着头,带着要嫁女的喜庆般开口“就提天作之合一词,皇上看如何呢?”
“好!”尹禛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扇一巴掌.这人到底是不是故意气他?还是他真把自己估得太高了?
消失了一晚的皇帝,回到宫中倒是没有惊起轩然大波,想来也知道那位大将军应该是派人做的通传的,否则这宫里早就要翻天了.尹禛回到宫中已经是正午时分,用过了午膳,他来到御书房开始处理已经堆得高高的奏折。
“皇上,步相在御书房外求见!”吕安换了下已经完全冷掉了的茶水,门外的小福子机灵的趁着这当口进来通传,这几天皇上心情不好谁都明白,他们这些人做起事来就更是要小心了.
步相? 他不是生了重病一直在府中养病吗?这会儿进宫,看来病是好了.尹禛没有放下手中的朱笔,只说了声“宣!”
步凌风似大病初愈的样子,原本合身的朝服眼下看来却是显得大了几分,他的面色也显得苍白,唯有一双眸子仍是清明的.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进了御书房,昨晚皇上到将军府的事情他知道,但随后皇上却去了,先前原本是左都御史孟云歌的府宅,现在被一户姓聂的商家人买下.
皇上最近也不知为了什么事,一直与往日沉稳冷静的样子大不相同.他的身子自从上次被人下毒后,就大不如前了.若不是那神秘人送来的解药,只怕现在他还只能昏迷不醒的在床上躺着.虽说现在朝中内外看似一派风平浪静,但暗中的波涛汹涌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只是他心中再急也没有办法,朝中能用之人实在无多,就看着今年的秋考了,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次的秋考像去年一样黄了.今日他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他自请做这次的主考官,看谁还敢在他的手中玩花样!
步凌风跨进御书房,书房的光线半明半暗,他的眼睛一时看不清楚,眯着眼找了一会儿,才发现皇上静静站在一旁,仰着头,似乎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老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虽说除了上朝,皇上早免了他行此大礼,但在眼下的这个时候,他却不能占着自己是朝中重臣,而对皇权有所疏忽,暗中注视他的人并不少,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对付他而已.最后连下毒,这种下九流的方法都使出来了.
“步相起吧,朕早说过了私下就不必行此大礼了。”若照往常尹禛见他行此大礼必亲自去扶,但今日也许是真的怀了心事。在这半明半暗的书房中,他的背影虽然挺得笔直,却给人不胜负荷的感觉.
在步相眼中看来,他们年青的皇帝陛下,像是受了什么打击,竟让人越发觉着疲惫不堪起来.步相不禁沉默.这位年青的帝王,从前矜持慎重,登基之后,喜怒哀乐更加深藏起来.
步凌风谢恩起身后便向皇帝表明来意.
“那这次的秋考,就劳步相多费点心神了.”步相看来也是大病初愈,身体并未完全康复,可眼下很多事都少不了他.想到这里尹禛的声音带着几分遗憾和内疚.要是多几个像步相这样的能臣,他是不是会轻松一些,而步相也不必这么辛劳的,日夜为这大清操心费神.
谈完了眼下最让步凌风担心的事,步相却依然没有告退的意思,而尹禛仍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画.
“你对前左都御史家里,搬进去那一户姓聂的人家,知道点什么吗?”尹禛背对着步相淡淡地问。
姓聂的?皇上昨晚去的那家,看样子这家的人不简单,才到京城几天就能引起皇帝的注意,虽说他并不清楚,但他想要弄清楚还是很容易的事.
“臣并不太清楚,但皇上若是想知道的话,臣一定会让人查明然后上报的!” 尹禛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便让步相回家休息。他不想再对着步相探究的目光,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