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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得先答应我,你小子可不许再偷工,听到没有……」胖子又叮嘱了一遍,才在吴邪的推搡下出了门。(

关了门,吴邪把双臂抵在门板上,垂头阖眼静了一会儿。

太阳已经西斜,这一天又荒废了。从门缝前支起身时他笑了笑,心绪塞得太满,不能这样下去,明天起要认真做事。一笑就又想起黑眼镜来的那几天,自己总还能多笑上一些。那个人的举措确实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而今想来也是早有计划。挺好。

回身往屋里走,庭院里些许落叶,地势较低的角落还余了些积水。警长有时会踩着月亮从那面墙上落下来,找自己讨宵夜。他不自觉转头查看了下,水洼附近并没有任何踩过的痕迹。

昨夜淅淅沥沥的,迷蒙间泡沫破灭又默然重生。曾经吴邪分不清楚,这份心情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可遏制地,希望被需要着。(

而当阳光勒令逐渐醒来时,有那么一刻他是明白了的。他们都在小心翼翼试图建立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眼下的,现实的,世界——

又一个不告而别的家伙。他安静盯着水中的落叶。

水泥道路侧边是存积的雨水,表层曳着清晰可见的浮沫,脚步经过时漂浮的落叶微微摇晃起来。傍晚时分市区下雨了,张起灵拎着行李站在宿舍门口,掸了下袖口的水珠。

整栋楼空荡荡的,这学期室友是走是留都已经不住校,只有他这一把钥匙。打开锁在门边停放下箱子,走到桌椅边,没法坐下,全是灰。

张起灵于是搬过行李箱,随意挨在床架边坐下,继续翻看手机。(九阳医仙II)交代的信息不断补充发来,大多是黑眼镜的,偶尔夹杂一两条导师的叮嘱。老头子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见他,大概嗓子也上火,连电话都不想打,所有的事项只能间接传达。

他一条一条仔细看过,将一些需要留意的细节记了下来。其实之前也是存疑的,自己没有办理护照,也没有递交申请,就算那两人手腕通天要替他包办,也不可能在他回来之前全部搞定。

事实上确实也还没有办妥,很多具体的环节还是要张起灵自己去接触。然而院系审核之前他能做到的并不多,所以之后大概会更忙。

依照安排他是夹在了合作办学的队伍里,按原本的学制本来是赶不上这一拨出去的,但由于对方的课时调整,最终敲定冬季入学。看瞎子的描述,起初操作得也不太容易,毕竟来自本家的阻力始终都在。最后还是得益于眼下国内电子信息平台的未完备,不存在联网互查的问题,否则他也没什么机会插队。(

不过虽然成功钻了漏子,却仍不能松一口气。就算操作方面一路绿灯,张起灵自身方面的问题也必须重视,语言将成为最大的难题。如果对方学校在英语国家那是没什么压力了,然而目前能到手的选择所剩不多,即使是这个名额,也都很费了一番周折。

再难有可供调剂的选项,他只能硬着头皮上。算下来,留给张起灵准备语言的时间相当紧张。替他预约的封闭培训大概在审核完毕后就会开始进行,往后大概连剩下睡觉的时间都不会太充裕。

搁下手机,又回想了一遍那个面目模糊的城市名称。他阖上眼,心底浮起的却还是一串青色的石板路。

厨房里之前储备的菜料已经不新鲜了,吴邪也没什么情绪,查看一圈,一笼统收拾了。(

路过小窝时,食盆还是没什么变化。他看了一会儿,落了锁出门。

另一扇门前,黑眼镜正站在台阶上对张起灵说着话。

…那帮老家伙也是怕你有朝一日报复,否则何必费力打压。不过说回来,哑巴你可真是难拉拢,要是我遇上……

他盯着旋转玻璃门后刚刚走过的那道身影,并未认真去听瞎子接下来说了什么。那似乎是族中的一个长辈,按理本家的人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

忽然就觉得,出国的事或许无法成行了。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是侥幸的。关于这次的行程,倘使真有变故,也许可以扔下所有这些,回去那里——那个人身边。

隔着玻璃屏障,张起灵又看了看走廊,熟悉的背影已经不见了。他扔下仍在喋喋不休的瞎子,走进了门后的这座楼。

迈上最后一阶楼梯时,习惯性地左拐。审核结束得还算顺利,系里重新派给了他画室的钥匙。

关上门隔断杂音,他回身环顾。房间里仍然散布着四五张画板,都是支起的,但仔细则会发现有两张轻微落了灰,看来这两天其余的人也都在忙。

张起灵的画板一向架在窗框边。他收起钥匙,走到空旷的窗前坐下。画室的采光和方位是院里最好的,但眼下看来,窗外正对的湖水柳岸也是平平。

不过就是那样。最好的景致已经看过了。

他沉默着打开画料盒。即使在这里,要面对的仍是无休无止的练习。

入夜,画室里出来的人筋疲力尽地回到住所。

脚步声沓沓徘徊在走廊里,所有的顶灯都没有亮起,应该是已经过了熄灯时分。

打开房门,屋里也是漆黑的。窗帘剩了一条缝,他循着模糊的月光摸到床前,轻轻掀开被子的轮廓,那人还在。看起来是按时熄灯睡下了,然而也还是在等着他。

像以往每一天那样,他俯身去吻他。

黑暗中无声地交换了一会气息,床上的人眼睫微动,依稀间醒了过来,动作轻轻地回应着。他脱掉外衣,撑着手臂坐在床边。半沉浸在睡梦中的人迷蒙看着他,唇角噙着不明晰的笑意。

他于是碰了碰对方的腰,示意了下。吴邪顺从地屈起一条膝盖,眼神逐渐清亮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进入很顺利,体腔内平滑而温热。他用力动了动腰,身下的人发出轻微的叹息。棉被下他感到对方的腿环了过来,紧紧攀着他的腰胯。

枕间浸着梦和汗水,他附身过来,看住他:是你要的吗。

绵长的喘息中,无人作答。他屏气凝神又静候了许久。

但没能等到答案。闹钟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