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公主如此坦白?”
她浅哂:“东则王应该希望我坦诚相待罢。”
他默了默,道:“公主当初一心想离开东则王的原因中,本王的所作所为占很大一部分。”
“所以我并没有因为自己纵火而道歉。”
越发坦诚了呢。他一笑:“当初的事,公主如今是否还有怨气?”
“陪伴菩萨的数月里,所有的不平之气皆已消散。”
那就是曾经有过了。律鄍缓缓走来,环视四遭:“那个贺兰,竟不知在这院中准备本王的坐椅,越来越迟钝了。”
冉晴暖秀眉微掀:“王爷不觉委屈的话,那块假山石还算平整。”
律鄍扫了一眼,暗自骂着这一次心力慢了多拍的贺兰刑,先行屈就。
她提起旁边的青瓷小壶,倾入杯内:“素问到账房支取下个月的用度,这壶茶有些凉了,东则王若不嫌弃,先请饮用。”
一颦,一笑,一举手, 一投足,皆可入画。如此精致的女子,她的父兄怎舍得将她放置到这粗放寥旷的西漠?
“那日,本王的话被打断了。”他捏起那只与自己粗砺的掌心反差鲜明的青瓷小杯,“公主,请给本王时间。”
她指抹额心,低低喟息:“给与不给,秀丽从此都要在东则王的府内叨扰下去了呢。”
“可是,本王还是想得到公主的承诺。”
她怔:“什么样的承诺?”
“公主愿意打开心门接纳本王的承诺。”
她水眸一闪:“阁下打开心门的时间尚未确定,便要本公主的承诺么?”
“本王已经打开。”他道。
“打开,却无法确定那里能否再容纳下一人?”
他不语。
她颔首:“我知道了。”
“知道了?”
她拨一根琴弦,是《清平乐》,悠悠道:“东则王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再爱上别的女子,秀丽也不确定自己能否爱上一个心有所爱的男子,可是,既然我们已经被那些难以拒绝的力量绑在了一处,不妨一试罢。”
他展颜:“本王有幸聆听公主弹完此曲么?”
“中原的柔婉之音,王爷也想听?”
“公主的指下自有不俗。”
她莞尔:“原来东则王想对一个人好时,也可以将话说得如此动听。”
自己先前的话很不动听么?那位使臣到底说了什么,令惯常话留三分的秀丽公主发生如此改变?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黄昏独倚朱栏,西南新月眉弯。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她慢吟低念,用这些柔旖小调,抵挡时不时闪过脑际的那把悬于内墙之顶的铮铮紫檀。
自从那日,每每触及,起弦乍鸣,便记起南连王离去时的眼神。既已无缘,不若束之高阁,待灰积尘满,自可云清风淡。
“公主与博卿,是截然不同的人。”律鄍忽道。
她微惊,指下慢捻。
他语声继续:“大婚那日初见公主,本王便晓得不能与你接近。因为,你与博卿如此不同,倘若本王对公主生情,便是背弃了当初非她不爱的誓言。”
“反言之,如果秀丽与前王妃是一个类型的女子,东则王便不会如此排斥么?”她浅声问。
“若非如此,本王……”
“又如何熬得过来?”她道。
他心神俱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