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轻萝真的……会这样想？这些日子以来, 我一直很单纯地对她好，她怎么能够有这样儿的想法……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噤。我面前这个有着难以理解的想法的女子，还是那个可爱的苹果小姑娘吗？她变了, 变了……我不禁用一种很怪异, 和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
“素颜, 别这样看着我, 我知道我不对。”轻萝见我看着她, 便低下了头说。
即使她这样说了，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我还是无言以对, 无法体会和谅解，在我生命中, 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一直是我最亲密的人啊, 一直对我这么关心, 难道这关心不是友情吗……
我不由得微微地退了两步。
见我这样，轻萝背过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从你得了病开始吧，我就觉得自己成天里只会想你一个人，为你担心，很想好好地、全心地照顾你。”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可能也比较难为情。
见轻萝这种有些微尴尬的神情, 我又有些不忍心, 于是宽慰她：“轻萝姐姐, 我们一直都是互相照顾、互相关心的, 你这样为我着急, 也并不代表什么，你也不要瞎想, 不用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许只是你自己想多了。”
“谢谢你能这么说，素颜。起初的时候，我也和你说的一样，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只是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只想时时都守在你身边，看着你心里才觉得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心里有什么空落落的……我喜欢看你的样子，笑的，不笑的，我都着迷。”
真的吗？天，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什么不对？轻萝怎么会这样？
她还是背着我，接着说：“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喜欢女人？怎么会去喜欢我妹妹一样的小素颜？我已经是别人家的侍妾了，你也是别人家的侧福晋，我们都是有男人的人啊。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使劲提醒自己，要忘记你，要远离你，可我又做不到，只会越发地想念你。这样的事儿，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一直很难受……”
“轻萝姐姐，我还是觉得你可能想多了。”我说。
“我也这么告诉过自己，但并不是这样儿的。原来我觉得自己很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自己男人的爱，但是因为心里有了你，我好像并不在乎了。我和他之间，现在也成了真的朋友，就是彼此能关心的朋友，而我，好像也很习惯我们的关系，他心里是不是想念别的女人，是不是不在意我，我好像都无所谓。我知道他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但是我有些麻木，他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在乎你的人而已。他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也不能让他知道，但他心里明白，我并不像当初那么喜欢他，也不象以前那么在乎他了；或许，他也不再当我是他的女人了。”轻萝说。
原来是这样……难道，是情感的转移？
我知道，轻萝心里其实还是蛮苦的。如果他一直很宠爱她，她可能就不会有其他想法了吧？如果太子一直没有打碎轻萝的梦，她在心里还是会对男女之情有美好的希望的吧？可是现在，所有的梦都打碎了，她的心已经扭曲了，所以，她守着我……不过，对于这种让人有些无法理喻的事情，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即使在现代的那些时尚男女中，我也是听说过，但没有见过身边谁有这种癖好的。所以我没有再去安慰轻萝，我也不知道此刻还能再说什么，该怎么处理。
我只能沉默着不动。
倒是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轻萝轻轻地问：“素颜，还在吗？”
“在的。”我说。
轻萝很小心地说：“素颜，我跟你说了，你不会从此看低了我吧？”
我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便说：“没有，轻萝姐姐。”
“素颜，我知道自己是不对的，只是我没有办法去改变。我很高兴现在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好好地待你的，我只要看着你就行了，见到你开心我就会很高兴了，我不会打扰你的。”轻萝说完，转过身来看着我。
“谢谢你，轻萝姐姐。”我尴尬地说，也是第一次发现轻萝的眼中有这么复杂的东西，怪不得，那天我会觉得她的眼神和四四有点象……
这天以后，我和轻萝的关系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轻萝跟他说这几天天气不好，我的病有些小小的反复，希望他能多呆在别院一些时间，他便天天地往别院来。
我知道他府上离别院还有点远，而且他整天事情很多，于是便说：“素颜没事儿的，这别院离府上又远，你老是这样跑来跑去的，担心别累坏了身子，四哥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没想到他对我的话非常敏感：“颜儿，你是不想四哥来这里吗？”
“不是，不是这意思。”我赶快解释。
他便不语，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我知道那眸子里有什么，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在这件事儿上已经很脆弱了，我不能伤害他敏感的神经。
一件小小的，但却是难以抹平的事儿，成了三个人的心病。
还是轻萝最先打破了这个冰冻的局面。
“常嬷嬷说，园子里新栽的杜鹃花开了，很漂亮呢，我们去看看罢。”
便去看花儿。
等四四走了以后，轻萝随着我回到了我的屋里，说：“素颜，你是还生我的气吗？我们不说那事儿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啊？我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我很羡慕你，十三对你这么好，为了给你治病，可以想尽了所有办法；他也是。虽然你没有嫁给他，可是他还成天地为你想着，听说你又病了，赶紧远远地跑来，你可不要不领情……”
“这些日子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真的谢谢你和四哥了。”我赶紧表白。
“不用谢我，要谢的话你就好好谢谢他吧，我不过是随了他的意思罢了，加上自己也很想你……这一切，可都是他安排好的，连这个别院……”轻萝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多了，捂住了嘴巴。
可是我已经听到了。我问：“这个别院怎么了？”
“素颜，他对你可真是好，姐姐伺候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轻萝说到，岔开了话题。
对我好又怎样？我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这个别院怎么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轻萝说。
“快告诉我，不然我还生你的气。”我说。
“好吧，我告诉你，这个别院，是、是他新买的。我想，他一定是早想到了叫你来……”轻萝说。
“这别院是新买的？什么时候？”我问，怪不得这里的一切摆设都很简单，而且是那种很少有人住的样子。
“上元节那天晚上我们碰到你以后，他就说想要找一个一年四季都温暖的地儿，看来就是为你想的了。”轻萝笑道。
我忽然想起了他轻抚过我红肿的手指的那一幕，想起了他的话：“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四四，你怎么真的记住了我怕冷……我下意识地碰到了那个簪子，心下一紧，然后我的心波涛一样翻起来，无法停下。
见我一言不发，轻萝说：“都怪姐姐一时说走了嘴。你也别怪他不言不语地自作主张，也不要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其实是我们都很喜欢这里，所以他才买下来的。”
不管后面的解释是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最初的一切，还有他的心情，我只觉心里又使劲地颤动了一下。这些日子来，大大小小的颤动已经叫我心慌得不行，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但是我们的身份由不得我平静地面对一切，“爱还是不爱？”的矛盾在脑海里一直不停地争执着，翻滚着，我只觉得快要崩溃了。
我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他的深情，我将无以回报。
于是我说：“轻萝，我想回十三府去了。”
“回去？看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病还没好就要回去？四爷听了这话会怎么生气还不知道呢！如果现在回去，你不是要所有人都笑话四爷府，笑话我吗？听话，咱们就在这儿好好养病，等好了，十三就会来接你。姐姐一直会陪着你，一定不打扰你，啊？”轻萝轻轻地摸摸我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
唉！轻萝啊，她没有明白我的心，她一定以为我是担心她，其实我虽然觉得对她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始终相信她不会对我有什么。我真正担心的，是我怕有一天自己突然感动了，控制不住自己，又掉进那双眸子里去。
轻萝这样说了，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再提回家的事儿。
这个别院很暖和，而且我还可以坚持每天泡温泉，象净机说的一样。在这个温暖的环境中，我好像真的好起来很多。
病好了很多，我的手也可以比较流利地写字了，于是我给小瓷写了好些信：
亲爱的夫：你最近在忙什么呢？要注意身体啊，别老是喝酒！娘子现在已经好多了，请您带给宁儿这个好消息。我现在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身轻如燕的，手也可以写字啦！你看我的字有进步吧？我在坚持练习写毛笔字呢，想来我不久之后就可以回来啦，你要想好怎么欢迎你娘子啊！对了，你说的花锄呢？怎么不送来？转眼都春天了，花草都发了新芽，我只好等到秋天再斯文给你看了。
另外，你要对宁儿和小格格好好的，充分发扬我的风格，给她们多讲点韩剧，啊？女人都喜欢这个的。要是你记不得剧情，就讲点金庸古龙的也可以。
下面是写给宁儿姐姐的，你一定一定要说给她听，话说的是：
宁儿姐姐，你要时时刻刻保养好自己，□□要天天喝，黄瓜要经常贴脸，等我回来了，是要检查的。
你们要好好的准备着，欢迎素颜回来。
然后我在信封上画一个小企鹅的样子，封了起来。
“颜儿，你还是不会用毛笔吗？”四四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四哥吉祥！素颜知道自己的毛笔字很难看，所以写信的时候没有用，我天天都在练习呢，谢谢四哥准备的那些笔墨和字帖。”我说。
“不用谢。”他淡淡地说。
“其实我很喜欢四哥的字，四哥哪天写了给我临摹一下吧。”我说。
“真的？”他问。
“真的！”
“那好，”他笑道，“我就好好写一些给你，但以后我每次来都要看看你写的字，你可不要怪我苛刻，也不要不想我来！”
“不会的，谢谢四哥还来不及呢！”我说，心里只笑道：呵呵，这个记仇的家伙！以后再也不说什么劝他别来的话了。
我的手指活动虽然还不是象没病时那么灵活，但已经可以给轻萝梳头化妆了，这样的日子过得很舒服，也过得很快。
也许，等我完全好起来了，回去了十三府，大家都过得好好的，而且轻萝知道，我心里对她的事儿绝对地拒绝，轻萝慢慢也就不会这么依恋着我，对我也就不会这样了吧？
因为日夜相处，而且也因为多年来情意深厚，我和轻萝之间也不是这么轻易就冷落对方的，而且因为大家的生活中还有更多别的话题，一来二往的，渐渐也不再那么尴尬，而是恢复了自然和欢笑。
轻萝似乎自从说出来以后，心思也就淡了许多，倒显得比原先轻松了，她甚至可以拿我开玩笑了：“小丫头，你这个小狐狸精，不仅要了十三的，要了我的，怕是还偷偷拿走了他的心吧？你看他每次来的时候，对你都像什么似的……啧啧，真是肉麻，我快要看不下去了，快叫了十三来吧。”
我便会象以前一样拍一下轻萝的头：“喂，说什么呢？犯花痴啊？”
“没有啊，我嫉妒你嘛。”轻萝笑起来。
轻萝能够这样轻松地对自己，我就觉得心里也轻松了很多---至少这事儿没这么尴尬了，大家就这样在笑声中解开了那些心结。
而实际上，他每天都很忙，并不能时时来看我们。所以我们见面的时候也不算太多。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逃避什么？
秋初的日子，天气似乎特别好，这个别院里因为有温泉的原因吧，显得很热，这倒是很象北海的气候，热热的，湿湿的。轻萝很不习惯，我却觉得甚是舒服。就像植物来到了熟悉的环境，开始尽情地生长一样，我觉得自己的毛孔似乎都在呼吸这空气呢。
我觉得自己都好了似的，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身体好多了，所以想回家去看看。
“素颜，别这么着急嘛。”轻萝说。
“我好想他们啊。”我说。
“颜儿，你若回去了，这几天的治疗怎么坚持？”四四问。
“我……只是回去一趟。”我说。
“我不许。”四四说。
“四哥，我……”
“颜儿，听话，十三弟都是为了你好。”
我无言以对。
后来，我敏感地发现，他们阻止我回去，是因为好像瞒着我什么！因为有些时候，他们说话总是避开我说的。我胡乱猜了一通：难道是太医说我的病治不好了吗？还是轻萝发生什么事儿了？抑或是小瓷……对了，难道是他被囚禁了……是啊，我好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于是有一天四四来的时候，我问：“四哥，十三没有捎信来给我吗？”
轻萝急急地看了看我，好像使劲地忍住了什么话。
他低着头说：“没有。”
“他最近很忙吗？你见到他了吗？他……好吗？”看四四和轻萝的样子，我大概有些明白了，便问道。
“他好的，只是……脱不开身来看你。他让我告诉你这个，”四四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你会知道的。”
我顿时明白了，小瓷真的是被囚禁了！
他一定是不能和我通信了，又没法告诉我，所以他一定是在不能和外界通信，也不允许外人去看他的情况下，想出了这个办法，趁见到四四的那么一小会儿功夫，用手指蘸水，告诉了四四这个符号！他果然聪明，这样的传递方式，这样的符号，真的不会再有别人会发现，会知道了。可是小瓷，他还是迎来了他的苦难……
“他是被囚禁了吗？”我冷静地问，一点都不惊奇。
“你怎么会知道？”轻萝冲口而出。
“我猜的对吗？”
“素颜，我只能相信，你真的是非凡的。”轻萝说。
四四点点头：“颜儿，我会尽力去做的。”
看着他们，我没有惊奇和伤悲，反倒笑了，只是还有很多的心痛。小瓷还是没有能改变命运！小瓷，我和你都是对于这一天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的，你要挺住，经过了，你就可以回去了……我也一定会好好的，我虽然也是你的劫难，但我会和你一起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