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那块法器怀表,滴答滴答的乱响个不停,攥在手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怀表中的三根指针,滴答滴答的乱响,而这指针,却非常一致的指向了一处,就是黄朝脚下的那片乱坟岗。
时间正值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太阳已经开始逐渐西斜,但是这片绿地并不是特别的大,青松虽然种植的很高,但却并不能说是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些许已经西下的阳光投射进来,但林子里面被阳光照顾到的地方却很少很少。
这片乱坟岗非常杂乱,显然是常年无人,距离这乱坟岗五米远便是轻轨和莘格中学的公共足球场。莘庄位于闵行区,虽然不算市中心,但也却并不能算特别的荒凉,偏僻。这里有一处乱坟岗,却是黄朝始料未及的。
这些坟地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扫了,落叶掩盖了坟堆,大部分的墓碑被深埋在地下,有的之露出少许的青色石碑。石碑上面的文字已经很模糊了,有的也只不过是勉强可以看到一些姓名而已。
“显然,这里都是一些无主荒冢。这里的风水虽然靠水,但却没有藏精纳气,风水不能说特别的坏,但也绝对不算好。”黄朝站在这绿地之间,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很小,规模并不大的绿地,风水真的算不上特别的好。
而城市,尤其是上海这种国内一线的大城市,一天一个样子,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闵行不如静安,黄埔这样市中心区域。但莘庄也绝对不能算得上是市郊,虽然偏离市中心,但闵行的发展却也是一天一个样子。
这些荒冢坟墓很有可能是在城建规划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甚至可能更早,早在闵行还是一片平方农村的时候,这些荒冢坟墓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也许是以前春申和莘庄镇附近村民埋葬先人的荒冢,所以当城建规划之后,这里便不复存在。
呼啸着的轻轨从头顶呼啸而过,噪音不算太大,但却让人振聋发聩。黄朝抬起头,看着那头顶疾驰而过的轻轨,却也单凭周围的一些风水布局,很清楚的了解了这里的大概地形,和风水位置。
“比邻大路,傍水而居,又在附近兴建学校。这荒冢坟别说是荒冢了,就算修成五星级的豪华坟地,风水不好一切都是扯淡。”黄朝目光从轻轨上挪了下来。
的确,这头顶的轻轨,死死的压住了这些坟墓,虽然傍水而居,但每天十几趟甚至几十趟的地铁轻轨从自己脑袋上呼啸而过,别说是坟墓了,就算是居民楼住久了也不会舒服了。可偏偏,这轻轨下面却是一片荒冢坟墓。
“嗯?”正当黄朝目光扫过那荒冢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在林子的深处,更靠近轻轨大路的阴影里面,一个东西,进入到了黄朝的视野当中。
那是在墓地靠近中央的位置,一棵歪脖子大杨树的下面,墓群的中间,一个半米高左右的石碑。红土已经遮盖了大半的,青色的石碑裸露在土壤的外面,显得和周围的石碑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原因不光是因为那石碑歪七扭八的露出土壤之外,更重要的是,那块石碑的上面没有字。
黄朝一边口中轻声默念着道家的度人经,一边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些地上的坟地,走到了那块无字石碑的附近。
走到那无字石碑附近才发现,这石碑前后没有一个字,大半的碑身被埋藏在土壤里面,之露出来了大概一米不到的一小部分。是普通的青石板的材质,除了没有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怎么会是一个无字碑?”黄朝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仔细研究。而握着手里的那块罗盘怀表,却因为黄朝走到这无字碑之后,突然一阵抖动,三根指针齐刷刷的同时指向了那块无字石碑!
黄朝眯起眼睛,一脸的狐疑和好奇的表情,上下打量那石碑,来回转了几圈之后,小心翼翼的将那石碑向下清理了一小部分。他没有挖坟的意思,毕竟如果就算要掘墓,也肯定要找专业人士赵东山来。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把落叶杂草清理干净,然后将石碑全部清理了出来。果然这才看到,这面石碑,并不完全是无字的,虽然石碑没有写墓主的名字,但这上面却有一行正楷小字。
生于丑酉年九月初九,卒于辛亥年七月初二,亥时三刻。
“这是一个时间,农历的时间,而根据后面亥时三刻所说,应该是墓中主人的生卒年月。看着石碑的新旧程度,应该是解放之前的。”黄朝仔细的打量着那石碑,自言自语。
拍了拍手,重新站起身来,看着那墓碑上的一排时间,黄朝手诀一阵上下翻动,一套命格推理很快的被黄朝推演而出。而单凭这些生卒年月日,黄朝却也能模糊的推演出来,一些笔记重要的信息。
“吉阳,清末进士,死于高热引起的急性肺炎,育有一子,二五年改名换姓,点子流皮一门手艺人。”黄朝微微的睁开眼睛,看着那只留下了一行生卒年月的无字石碑,突然眼神一动,手中推演的卦象,不但推演出来了这土下埋葬的是谁,居然...还推演了他后人的所在!
“难道是个流皮拍花党的后人?!”
所谓拍花党不用多讲,说的便是那些用迷药迷晕孩子,妇女,并进行人口贩卖人。拍花党是老江湖对这些人的统称,其实属于千门的一类。是江湖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
黄朝看着那无名墓碑,虽然没有留下墓主人的性别和姓名,但却能通过那一行生卒年月,初步推演出来这墓主人的姓名,年纪,甚至是五行命格和命理。而更重要的是,通过一番推演,黄朝能够使用手中的这怀表罗盘,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比如,这墓主人是否有后人,而如果有后,人呢又在哪里?
手中一翻指诀上下推演,黄朝很快的就将这一卦越算越清晰。随后在那乱坟岗有呆了将近没多久,主要是这里太过阴森,因为是在那轻轨桥和河边,偶尔身后的河塘里面传来几声挖叫,整个林地里透着一股阴森透骨的感觉。
黄朝离开了那莘格中学,打了一辆车,赶往了市区。
其实,罗阳家中符篆的事情,黄朝并没有告诉罗阳兄妹二人。一来是他们顶多算是有惊无险,而来是那个人,只是下了一道符篆,而且还不是什么特别有攻击性的术法符咒,顶多甚至只能算得上是报复而已,所以,黄朝有心将这事情大事化小。
“坤位,东南方向,十一公里...居然还在城里?”
黄朝一番推演,虽然无法动用术法,但手里的那法器罗盘,却非常的灵敏,很快的就给黄朝指明了方向。
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往罗盘指出的位置,却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人民广场附近。
“怎么回事在闹市区?”黄朝满腹狐疑的走下了车,手中的怀表却非常不安,里面的三根指针抖动的厉害。然而,七拐八拐的不知不觉,却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人民广场后面的一条小巷子。
在人民广场的后面的确是有一些小巷子的,其实,不管是上海还是纽约,就算再如何繁华的城市,都有他老旧的一面。这小巷子,或者说是小弄堂,很老旧,斑驳的墙上尽是一些粗糙老旧的痕迹,脚边的墙角还有一些青苔,只能容得下并排两个人的道路两边是排水渠。
黄朝走进那巷子的时候,正值晚上五点钟左右,有些吃饭早的家庭已经开始做饭。巷子里面充斥着黄酒,糖和酱油的味道,一股子正儿八经的老上海弄堂的味道。
滋滋滋!
一声噼里啪啦的乱响,回头一看,巷子的另外一个出口出是一家生煎馒头的小店铺。刚开过,白气腾腾,烟熏火燎,滚圆饱满的生煎馒头一个一个整齐的躺在一大口平底锅里面,葱花和芝麻铺撒在泛着油光的生煎馒头上面,晶莹油亮。
“吃什么?”一个中年妇女见黄朝走进去,问道。
黄朝笑了笑:“一两生煎,再来一碗小混沌。”
中年妇女面无表情的问:“就这些?”
黄朝点了点头。
不过多时,一碟刚出锅的生煎馒头和一碗小混沌就被端了上来。
咬一口,馒头里面肉馅多汁,唇齿留香的同时,滚烫的汤包治水顺着咬破的口流了出来,面皮酥脆
,肉馅鲜美。再喝一口小馄饨,正儿八经骨汤烫出来的混沌,鲜美,有味道。
不得不说,这些小吃,就算酒楼里面做的如何精致,也难比得上传统街边的手艺。黄朝吃得开心,顺便和那个比较健谈的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并非沪上本地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普通话,在上海,无论你多有钱都是外地人。这个瘦高的老板能娶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海媳妇儿,也已经算得上是周围几条路上的异类了。听黄朝的口吻像是北方人,所以聊起天来也没什么隔阂。
“老板,平日里生意怎么样啊?”
黄朝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眼周围。这个小店不足二三十平方,七八张桌子,但却人满为患,来了不少的人。甚至不难看到西装笔挺,拿着公文包刚下班的金领白领,显然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才会有这么多的客源。
“还好吧,能顾得上一家老小的吃喝。”老板笑了笑,正在一旁收拾一个客人刚留下来的碗筷。
“您是在这弄堂里住的?”黄朝好奇,随口问道。
“可不是,老婆自家的房子。”老板脸上一直保持着笑意。
听到这话,黄朝不由的看向了记账的老板年。那是一个相当有吨位的中年女人,头发烫成了碎花,一脸横肉,比起这个瘦高的老板,倒是一副非常不伦不类的组合。黄朝恶趣味的像,每天晚上关灯之后,这么一个吨位的胖子,压在这么瘦的老板身上,这身子骨为什么这么脆弱是不是常年压榨导致的?
“那您对这周围邻里街坊可都熟悉了吧?”黄朝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可不是,都是十几年的老街坊了,都熟。”老板笑着。
黄朝又要了一份生煎,准备慢慢吃,但那老板却笑道:“小哥看你是外地人,您稍安勿躁,如果没什么急事,就再等等,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要还有一锅新出,到时候吃刚出锅的,好吃。”
老板一脸笑的真诚,黄朝点了点头,道:“听你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急事。”
说完,黄朝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那个老板。黄朝的兜里平常就备着一包烟,中华。
看到这么好的烟递过来,老板憨笑着,两只油乎乎的手放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接了过来,却没舍得抽,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就夹到了耳朵上。
不远处收账记账的老板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黄朝拿出来的是中华。他在这人民广场好些年了,知道普通的游客抽的撑死了三五十块钱的烟,附近上班的白领也一般都是这么一个价位的烟。
抽中华的可不经常见,所以便有心思上前巴结攀谈一翻。
“小哥啊,尝尝我们自家的米醋?”老板年笑嘻嘻的走过来,收掉了黄朝面前用过的碗筷,换了一双新的。
黄朝笑了笑,道:“听说了吃生煎就一定要用米醋,那来一点?”
老板娘哎了一声,吨位厚重的身体,闪转腾挪,走进了厨房,不过多时取出了一叠米醋,放在了黄朝的桌子上。
那米醋没有放在鼻子前闻,但却也能闻到一股子醇香,赭石色的米醋放在桌子上,当真如同一叠液体琥珀一样,色泽光鲜,味道淳厚,果然应该是自家酿的。
“老板娘,你知道平阳弄三百九十七号吗?”
正当说话间,新出炉的生煎馒头也已经端了上来。黄朝夹起一筷子,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平阳弄啊,哦哟,就是我家隔壁了啦。”
黄朝不经意的道:“那里还住人吗?”
老板年似乎是个喜欢聊天的人,一听这话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道:“那栋楼还住着四户人家,一共是两层楼。你是要找谁?”
黄朝咽下嘴里的生煎馒头,说道:“那有个姓吉的人家吗?”
一听这话,老板娘一脸狐疑好奇的看着黄朝:“你是说吉瞎子伐?”
“怎么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道:“有倒是有,不过吉瞎子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平常也不怎么下楼的。也是这一带有名的老寿星,有个孙女,上大学,一周回来一次。”
黄朝点了点头,道:“没有儿子吗?”
“他儿子死了啦,死前儿媳妇离婚,连孩子都没带走,吉丫头从小到大都是他爷爷养大的,两个人感情很好的。”老板娘一说,话匣子打开了就再也难关上了。
“吉祥是个好姑娘啊,在华东师范上学,从小没父没母,家里穷,全靠政府和邻居才上的大学。好姑娘一个,不但长得好看,也有礼貌,懂事,孝敬。整个平阳弄都把她闺女了啦。”
黄朝听完这么多废话,却耐下心来问道:“那吉老爷子呢?身体怎么样?”
“九十岁了,还能怎么样?平日里一个人在家,就周末了孙女才回家。身体嘛,倒还说得过去,就是半年前一次意外,让他的腿脚有些不灵光了,所以才不怎么经常下楼的。”
黄朝听到这话,不由得挑眉,一脸狐疑的问道:“什么意外?摔了?”
老板娘摇了摇头,道:“倒不是摔了,只是有一次上街,走到了一个路口拐角盲区。有一辆车一不留神的倒车,撞到了他。那个开车的是个小年轻的姑娘,有钱,带着吉阿公去看病,出了不少的钱,倒还有些良心,但年纪大了,你应该知道,最怕磕磕碰碰,一旦磕碰了就得落下病根。南方有多梅雨,你可想而知,吉大爷一到下雨天关节就痛。”
这老板年如此健谈,不由得把这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八成开车撞倒吉老大爷的应该就是罗阳的妹妹,只不过这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外,而且人家也说了,罗梅还付了一医药费,一直到吉老大爷出院。按理说不至于闹到动用符咒,给别人施法下降的地步吧?
“哎,小哥,你和吉大爷是什么关系啊?”
老板娘说到底是南方人,又是这弄堂一带的老居民,心眼也多,看黄朝一脸好奇,问东问西的问了这么多,就一脸狐疑的问道。
黄朝笑呵呵的打了一个哈哈:“没有,吉大爷以前是不是皮影戏艺人啊?”
一听这话,老板娘愣了:“哦呦,小帅哥,这平阳弄可是没多少人知道吉大爷以前是个耍皮影的哟,你怎么知道的?”
黄朝干笑了一声,道:“我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的确,吉老头不是上海本地人,是山西还是陕西的来着?具体我忘了。反正就是那一带的,所以会一点皮影戏的手艺。”
“行了,老板娘,结账吧。”
黄朝说着,拿出一张五十块的把帐给结了,然后就走出了这小铺子。溜达溜达的走到了那平阳弄,吉老头的家门楼下。
这是一个古朴二层筒子楼的建筑,密密麻麻的窗户早已被附近的高楼所遮盖,没有多少阳光能照顾得到这一出背街小巷,箱子里阴暗潮湿,还能看到八十年代的凤凰自行车的行踪。楼上的窗户开着窗户,密密麻麻的电线交织在两栋楼之间,像是一面巨大的蜘蛛网,盖在众人的头顶,形成在两栋楼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烧鱼的味道,黄朝的鼻子尖,还是烧带鱼的味道。在楼下抽了一根烟,然后顺着黝黑的楼门洞走了进去。
楼栋里面充斥着一股子柴米油盐的味道,沪上本帮菜,永远离不开酱油和糖,所以这么一个原汁原味的地道上海老弄堂,自然而然也离不开这两样调味料。
黄朝手里盘玩着那块看似是怀表,实际上则是一个法器罗盘的怀表,走进阁楼里面。阁楼昏暗狭窄,到处可见的是摆放着的一些杂物。黄朝也没怎么寻找,便很快的朝东户走去。那是一个老旧的铁闸门,黄朝站在门外,轻轻的敲了一下,紧跟着便很快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音。
“谁啊?”伴随着声音一起想起,铁闸门后面的木门被打开。
原来那木门的后面,还有一个老旧的门帘,布做的,上面绣花绣鸟的一些图案,仿佛让人感觉回到了上个世纪旧时代的上海滩,一股子怀旧风。
“吉阿公吗?”黄朝站在门外,一脸的笑意。
“你
是?”门口果然是站着一个老人,干瘦,穿着一个白色的背心,下摆还烂了一个窟窿,带着一个眼睛,脸上满是皱纹,眼镜浑浊。但引起黄朝注意的是他得手,那是一双一场白净,纤细的手掌,但惟独一点,是根手指,缺了两根!
“吉阿公高寿吉祥,小子赶脚路急,突然口渴,听说您是个流皮老派的手艺人,就寻上楼来找您来扣盅。小子我是南州镇坪金点子,出门在外,家里长辈常说进山门要拜佛,便寻上来,见见真佛。”
不用多说,黄朝开口便是江湖上的切口黑话,旁人听的话绝对会把黄朝认为是个神经病或者是疯子。但面前的这个吉阿公听到这话,却是那双藏浑浊眼睛,突然露出一抹异样的身材,有些惊讶,也有狐疑和猜测。
黄朝这句话中,小子是对自己谦虚的称呼,一般面见前辈都是这样说的。而流皮老派说的是江湖上的皮影戏手艺人的称呼,扣盅可以认为是喝酒,也可以说是喝水。金点子不用多说,意思就是相师算卦一门的统称。
黄朝这算是已经报了家门,并且给足了吉阿公面子。按理说,相门算是三教九流中的中九流,比江湖上的流皮派高了一个档次。放在旧时代,不管吉阿公江湖地位多高,看到黄朝也得夹着尾巴。
“年纪轻轻还挺会说话,进屋说吧,有口水给你喝。”吉阿公说完,又看了黄朝一眼,道:“别给我说那么多黑话了,几十年不说了,突然说出来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头还是一个性情中人,说话耿直直接,倒是挺对黄朝的脾气。
说话间,老头子已经把门给打开了,迎黄朝进了门。
屋子不大,二三十平方左右,客厅和卧房。但客厅里面也摆着一张床,电视机还是九十年代的产物,窗户外面正对着的是东方明珠塔,屋子里不算闷热,但也不凉快。一张摇椅横在窗前,几盆吊兰也摆在窗前,水泥地面,没有铺地板。
“小哥姓什么?”
黄朝礼貌拱手:“姓黄,中原南州人士。”
“有意思,豫省的金点子,怎么跑到沪上了?”
黄朝笑道:“您不也是晋城的流皮嘛,也不跑到沪上了?”
吉阿公呵呵一笑,道:“找我什么事?”
黄朝还在四处打量周围的摆设,和寻常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但越是普通,可那吉阿公一脸似有似无的笑意,却也能看出来这老头是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俗话说,人老奸,马老滑,黄朝不指望和这个吉阿公斗智商能占到绝对的便宜,便选择直截了当,从怀中取出了那皮影符篆,放在了桌子上。
“吉阿公您是流皮派的高人,您给看看这个东西,认识吗?”
黄朝说着,把桌子上的皮影符篆往前推了推,推倒了吉阿公的面前。
吉阿公眯起眼睛,放下鼻梁上的眼镜框,将桌子上的皮影符篆拿起来,刚看一眼,却登时眉毛抖了一下,眼镜业随之眯起。
“这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黄朝看到吉阿公脸上的表情波动,知道自己绝对没找错地方,这个吉阿公八成和罗梅宾利车里的皮影有关系,也很有可能和那闵行外乱坟岗里的无名碑有关系,很可能就是那个清末举人的后人。
黄朝笑了笑,却并没有直接说明这东西是哪来的,而是问道:“吉阿公家里可有人去世之后,寻不到祖坟的?”
一听这话,吉阿公的脸色登时一变,可很快有恢复了平常。上下打量了黄朝一翻,道:“不愧是金点子的传人,寻龙点穴的本事也有。只是你这么关心我家祖坟有什么别的意思?”
黄朝摇了摇头说道:“我对别人的祖坟没兴趣,我只是想知道,这块皮影您认识吗?还是,这块皮影它就是你手里的?!”
吉阿公面色有些微沉,说道:“这块皮影的确是我的,但这上面的符篆我却不认得。”说完这话,吉阿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警觉,看着黄朝问道:“你到底问这么多干嘛?你来找我的目的是干嘛?”
对于这个问题,黄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这皮影上面的符篆神纹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吉阿公。
吉阿公听完,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反而有些平静,说道:”你问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这撰写符文的人和我有关系是吗?”
黄朝点了点头。
“我家流皮的手艺传男不传女,我膝下无子无孙,早就断绝了,我像你找错人了。”
“不太可能吧。”黄朝似笑非笑的说道:“吉阿公,我敬你年长,是个江湖老合,但劝您别倚老卖老。有人用您家的皮影撰写符文出手伤人。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心思帮别人出头。其实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本事,在牛皮上面写神纹,居然起到了符篆的效果。”
吉阿公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动,看着黄朝,说道:“谁告诉你这是牛皮了?”
“那是驴皮?”
“狗屁!”
吉阿公有些火大,道。
看吉阿公一脸的隐隐怒意,黄朝突然惊觉,道:“难不成,这是人皮!?”
吉阿公瞪了黄朝一眼,没说话,不置可否。
“好家伙,吉阿公居然用人皮来演皮影戏?”黄朝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皮影可以撰写符文,效果居然和黄纸一样,甚至比黄纸还好,一张皮影就让罗梅失魂落魄,每日噩梦连连。原来这本不是动物皮,而是人皮做的!
“这皮影是我家祖传的,又不是我剥的皮。”吉阿公看着黄朝,脸色微变,语气也放慢了。
黄朝愣了一下,再看这吉阿公,突然皱眉,道:“吉阿公肝不好吗?”
“你会看中医?”吉阿公虽然不懂相门里面的那些门道,但却知道,是个相门金点,八个都奉道,其中不乏一些国手道医。
“我自然不会,只是单凭你的面相看出来的,你看你额骨吐出,口唇微红,眼白布满血丝。”说完黄朝一把拉住了吉阿公的手,看起了手相。
双足和双手能反映人的各个器官,黄朝不会看病,但以前有灵气使用,用气机探查也可以诊断一些简单的病理和杂症,但现在不同了,全得靠肉眼来看。
吉阿公想把手抽回去,却发现黄朝的手像钳子一样,丝丝的扼住了自己,双手动弹不得。
“不对...没那么简单,不光是肝的问题。”
黄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看了吉阿公的手相之后,有了一丝断定和笃定。
“怎么看出什么了?”吉阿公一脸惊容,道。
黄朝抬起头笑了,看着吉阿公,说道:“千金一卦,我看我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吉阿公听到这话顿时闷气,可是仍然不死心,欲言又止。
“不如这样,吉阿公你说说你家这皮影的来历,我就告诉你身体哪里有问题,如何?”
“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
“愿不愿意随你,我又不勉强你。”黄朝冷冷的笑道。
吉阿公长舒一口气,潜台词好像是在说一世英名,晚节不保。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到老还遇到了黄朝这么一个活土匪。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吉阿公叹了口气,道:“我家祖上本是金陵太平军中,翼王石达开帐下军医,那个年代国内外科手术可不怎么样。可是那个年代,就算是扁鹊再世,一场仗下来也很少能有人活下来,这些人皮都是那些清兵的当然也有一些太平军的,我也不知道我祖父为什么要这些人皮做皮影,但我是知道的,这百年之中,皮影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处理,常年保持成这样,没有腐败的迹象。”
听完吉阿公说这话,黄朝心里也大概清楚了,闵行的那个乱坟岗,八成就是吉阿公祖父的坟头。只是他也好奇,为什么吉阿公的祖父,选择用人皮来做皮影?按理说,人皮的柔韧度太软,根本不如牛皮和驴屁啊。
“吉阿公,你这祖传的手艺,真的没人知道?”
吉阿公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还真有一个人,会点儿这本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