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杜怜月的脑海里都是充斥那夜父亲背叛母亲的场面,那景象竟然像是魔咒,紧紧地缠绕着杜怜月的心,让她不能摆脱。一向沉稳端庄的皇后杜怜月,现在却像是发了疯一样在自己的清宁宫里拼命地摔着东西。
听了安插在清宁宫里的眼线的暗报,熙妃却并没有觉得多么的得意和高兴。曾经在杜太师府的时候,她杜怜月的母亲李氏,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不论那些姨娘小妾是生了儿子还是女儿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生育的,她都那样不放在眼里,仿佛她们这些女人不过是她李氏手里的玩物,心情好了,便让她们逍遥两日,倘若心情不好,那便是惨绝人寰的命运再等着她们。而自己的生母柳氏,不就是那个恶毒女人手中的牺牲品吗?
那时候对杜怜月,也是一样的高高在上,除了她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杜太师府里,除了杜太师,李氏和她的妹妹,其他人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些苟延残喘的蝼蚁之命,那些人,怎么配跟她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杜怜月亲眼目睹了杜太师和太后的肮脏之事,竟然再她的心里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她是在害怕什么?亦或是在憎恨什么?
“萦魂香可是还在用着?”杜熙月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平平淡淡得问这下面跪着的人。
“在用着,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每次只混了一半在里面,皇后娘娘也并没有发现。”
“嗯,你下去吧,做事小心些,若是叫人发现了,保不住我,也就保不住你和你的家人了。”
“是是是,奴婢明白了。奴婢告退。”
那宫女却身退步而去,偌大的宫殿里正剩下熙妃一人独自斜卧在宽榻上。等到宫女关上了殿门,杜熙月才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了一块银牌,紧紧地攥在手里,半响不语。
从清宁宫里抬出的一筐筐古瓷碎片,让人看了不尽可惜。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玩,若是放在民间百姓家中换成银两,任意一件都可以让一个普通的三代家庭几十年里衣食无忧。而现在,这些价格不菲的宝贝,竟然都成了杜皇后用来发泄私愤的玩物!
杜熙月站在清宁宫前,看着太监们把那些古玩碎片抬了出去,又换了许多新的古玩抬进清宁宫,心里不由得一阵轻蔑之笑:杜怜月,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杜熙月听着清宁宫里不在有瓷器落地对声音,才冷冷地对守卫的太监吩咐道:“去通报,就说我要给皇后娘娘请安。”
小太监得了令,赶紧一溜小跑的进到清宁宫里去和掌事的宫女通报,不一会儿小太监便跑了出来,向着熙妃弯腰行礼道:“皇后娘娘请熙妃娘娘进去。”
熙妃面上挂着清冷之态,扬了扬头,大步的踏进了清宁宫的大殿。
大殿之上,杜皇后端坐在九凤金座上,一派端庄威严,丝毫看不出刚才还在拼命地发泄着私愤。只是在走进了看,才能发现杜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尽是显出疲态。
“臣妾熙妃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赐座。”
说罢,便有小宫女奉上了小圆凳,熙妃斜眼瞧着,并不落座,嘴角挂着冷漠,朱唇微启道:“姐
姐还当这是在太师府的后院么?咱们这些个庶出对儿女难道只配坐着矮矮的小脚凳?好歹,臣妾现在也是大齐国的熙妃,至少是可以坐的高背宽木椅的,难道皇后娘娘也不怕别人笑您失了礼数?”
“你要坐便坐,有话便说,别在本宫这里絮絮叨叨些没用的废话!”
熙妃冷眼瞧着现在还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心里竟是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撕成了碎片才解恨!可是,这里是在清宁宫的大殿之上,有些事情也只能是自己想想罢了。只是早晚,我要让你和你娘遭受比我娘受的罪还要痛苦的刑责!熙妃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慢慢说到:“姐姐如今还是这样直爽,那妹妹我也就不说其他了。还请姐姐屏退左右,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咱们自己家里人知道才好。”
杜皇后知道杜熙月定是要说自己父亲的那档子事,也知这样的事情外人知道可没什么好处,于是遣散了侍从,连贴身的宫女都一并退了出去。熙妃这才奔了主题说去。
“咱们父亲的事情,我想姐姐怕是一直耿耿于怀吧?作为庶出的女儿,妹妹我可是早就见怪不怪了,也只有姐姐这样高贵的嫡出长女,才会这样放在心上。”
熙妃在殿上来回踱了几步,见杜皇后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只是,姐姐身份即便再高贵,却也不过是父亲大人用来换取他富贵权势的筹码而已……妹妹听说姐姐入宫之前曾识得一位青梅竹马的青年俊才。”
杜皇后的眼神一亮,冷冷说到:“你再胡说些什么!”
“呵呵呵呵,姐姐毋须在妹妹面前掩饰什么,妹妹既然今天说道了他,那么也是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了解了,才敢在姐姐面前卖弄的!这要说起来,妹妹也还真是多亏了姐姐才无意间才知道的呢!”
熙妃像是从来都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今天的她仿佛不再是曾经那个以温顺而著称的小女子,她更多的,像是一个要抓住全天下的女巫,把魔爪深深地伸进了皇后的心里。
“还记得姐姐大婚那日,我有幸见到了那位青年才俊。那日他伫立在太师府的屋檐之上,默默的目送着那顶九凤还朝凤鸾车将姐姐从太师府接走,脸上没落的表情,竟然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那时候,我可真心的羡慕姐姐有这样一个男子为你挂怀。后来,我也进宫了,竟无意间发现皇上身边的冥牙神医正是那日的男子。我也曾怀疑过或者只是二人长得很像,毕竟,我也只是见过那个男子一眼。然而,冥牙神医每次见到姐姐时那种深情的眼神,却是和我见过的那个男子一样的。我想,我没有记错,这位冥牙神医,应该就是那日目送姐姐的男子。”
“够了!”
杜皇后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喝住了杜熙月,说道:“你若在胡言乱语下去,我就以大不敬的罪名将你乱棍打死!”
“大不敬?”熙妃冷笑着:“果然是李氏的女儿,连罪名都是定的一样的!”想到自己的生母的惨死,熙妃忍了忍眼底的酸楚,继续说道:“只怕皇后娘娘把臣妾乱棍打死,他们便会很快就找来新的傀儡来代替你的位置!因为,你并不能助他们成事!”
“……你……你……”杜怜月一时被杜熙月气得颤
抖,竟然说不上话来,瘫倒在宽榻上。杜熙月闻着若有若无的萦魂香的味道,猜测该是药性发作的时候了,步步逼近杜皇后,轻轻地附在了她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要助我取代你的皇后之位!”
杜怜月听了一惊,一时只觉得一股热气攻心,经不住竟然将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幸亏杜熙月躲闪的及时,才没有溅到自己身上。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杜怜月大口地喘着气,拼命地让自己冷静,却止不住一身冷汗不停的沁出来。
“报复!”杜熙月说得直接。她就是要报复,报复杜太师,李氏,杜怜月,安羽琪……报复这天下所有让她活得如此不幸的人,只是她却只说出了一半。
杜熙月狠狠地说道:“我曾敬他,爱他,尊他是我唯一的父亲大人,可他却是那样的对待我的生母,让我生母惨死……”
“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不能原谅你的母亲,可是我却知道这罪魁祸首却是他!我虽然承袭了他的血脉,却是觉得这血脉是如此的肮脏,让人作呕!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全身的血都换掉!”
杜熙月叫嚣着,像是疯魔了一般,看着竟是那么的可怕.
“可是,这跟我的皇后之位有什么关系?”
杜熙月冷静了下来,看着还挂在杜皇后嘴颊的血迹,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开心:“因为我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可怜你我都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我不愿意再做这样的傀儡,我要报复,报复那个男人对我母亲的不忠和不仁!而你也是一样!我再告诉你一件密事。”
天知道杜熙月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像一夜之间,她便是掌握了全局,似乎胜利对她而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看着杜熙月离去的背影,杜皇后竟然不知道自己再怎么去面对自己的父亲,面对这个事情的前前后后。
杜熙月告诉她,父亲本是和当时还是护国将军唯一千金的太后私下定了终身的。可是当时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知府的杜太师根本就入不了护国将军的眼,而杜皇后的爷爷,也早是看重了李氏娘家的权势富贵,一心想要杜太师和李氏结合,于是一对鸳鸯就这样被生生的拆散了。护国将军的千金入宫做了皇后,而杜太师不得不奉家父之命迎娶了李氏。然而,幸运之神是这样的眷顾杜太师,有了李氏娘家的扶持,再加上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在先帝枕边不断的吹风,杜太师竟然连年高升,最后坐到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此后,后宫变成了杜太师和太后的幽会之地。杜太师宝刀未老,太后又正执虎狼之年,二人在没有人敢擅闯的华清宫里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已经干了的血迹如朵朵梅花印在杜皇后的前胸上,跌坐在地上已经两个时辰,可是杜熙月的话就像是真真的影像印在眼前。要说信,杜怜月不是没有想过她可能是在耍着挑拨离间的把戏,可要说不信……其实,早在自己进宫的时候,也曾发现了父亲和太后的眉来眼去,只是那时候,她一直在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因为自己父亲和太后有着共同的目的而已。如今想来,那些个眉来眼去,竟是暗传情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