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一家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这一点, 容易从他们两口子的精神就能看出来。
在他重生前,五叔一家搬走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两口子,只是从容西幼稚的挑衅里, 可以猜出他们两人恣意的生活。
而现在, 没能从他这里拿走奖金的五叔和五婶儿, 拿着五万和拆迁赔偿的房子, 依旧挣扎在温饱线上。
容易可以清楚的看到五叔五婶儿脸上的皱纹, 显然这几年他们没有安逸的生活,在外务工的艰难让他们对生活并不怎么期待,身上的衣服也和容易身上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哪怕对现在的容易和晏臻来说, 他俩身上的运动服已经足够廉价,但怎么也是芙蓉市商场里买的, 怎么也比镇上的小商铺卖的看起来好上许多。
容易已经尽量买便宜的了, 但对于三水镇的人来说芙蓉市商场里卖的衣服依然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虽然大部分人的生活已经好上了许多,但他们认为没必要在穿着上花费太多。
五叔和五婶儿的眼神有些纠结。
这两年容西也去了市里读书, 容思倒是出去打工了,但工资不算高,也不怎么愿意拿给容西花,他们两口子累死累活干活,赚的钱还不够容西攀比花度。
“容易怎么突然回来了?高考成绩怎么样?那段时间叔和婶儿在外面工作, 也没来得及回来看看。”
容易笑了笑没有接话。
容西和容思没有跟来, 五叔和五婶儿手上也只有少量的香烛, 容易怎么会看不出他们来这里, 只是为了祭扫五婶儿逝去的父母, 压根儿没有顺道看看容易父母的意思。
容易不叫人也不接话,五叔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 五婶儿则是早就满脸嫉妒和愤恨。
可他们凭什么愤恨?
容易暗自冷笑,面上带着疏离的微笑,“考去京城了,就是那边消费太高,平时又要学习又要打工比较累,五叔五婶儿最近手里空闲吗?之前放在五叔这儿的五万块,我想拿一点……”
五叔五婶儿这才彻底变了脸。
但五叔不像五婶儿那么直肠子,脸色变了变,嘴头却在示弱,“容易啊,这两年五叔也不好过,家里没什么余钱,也帮补不了你什么。”
晏臻冷笑了一声,顿时吸引了他俩的注意。
然而被盯着的五叔和五婶儿,看着晏臻仿佛在说“你俩真无耻”的表情,脸色一僵,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容易没想真跟他俩要钱落一个口实,便笑了笑,说:“既然这样……那等容西和容思姐都赚钱了再说吧,我就先走了,还要去看看老师。”
也不等五叔和五婶儿应声,容易拉了拉晏臻,一起往陵园外走。
管理员显然也看到了五叔两口子,拉着容易安慰了几句,容易又跟他唠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离开了陵园。
容易的离开依然挡不住管理员的八卦之心。
当年容易和唐默买彩票中了二十万的事几乎整个三水镇都传遍了,后又经唐默爸妈传出他五叔家也拿了五万的事儿,谁不说容易对他五叔有孝心?
毕竟不是什么亲生的,谁知道那钱是不是容易五叔一家从他这个半大小子手里骗过去的。
因为这个猜测,这几年容易五叔一家在三水镇的风评早就不怎么好了。
容易看完以前的老师已经下午五点,正准备和晏臻一起赶回芙蓉市去,却没想到临走前接到了唐默的电话。
容易一头雾水的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唐默咋咋呼呼的一顿说。
“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了?看晏臻车还停在甫景,我以为你们还没去扫墓呢,结果一上楼就只有罗禅在。你现在是在三水镇?”
“对啊,正准备回市里呢。”
“那你别急着走!我妈说今年早点团年,干脆今天在镇上找个餐馆叫上大家一起,也懒得在家自己做饭弄菜了。”
“今天…?行吧,那我和晏臻再逛会儿。”
“……”电话那头的唐默顿了一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才挂断了电话。
容易哭笑不得的收起手机,也跟着瞪了一眼晏臻,“你怎么一点也不讨喜?”
被容易一眼瞪得内心躁动的晏臻捏了捏容易的手,并不准备反驳。
容易和晏臻并没有过早的去唐默爸妈定好的参观,而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过去,既不显得刻意又不会迟到惹人不快。
一起吃饭的人大都是以前一个村的,几乎都认识容易,知道他和唐默一样都出息,考了个非常不错的大学,边吃饭边夸他俩,臊的容易快吃不下饭了。
但也有例外。
村里的人大都沾亲带故,虽然有人猜测容易五叔家从他那儿骗走了五万,但也不乏相信他家的人。
没一会儿就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人问起了容易,“我记得容易你初三那会儿,和唐默一起中了大奖,那奖金真给你五叔家拿去了?”
容易看了一眼那男人,正想着措辞,唐默他爸就率先开了口。
“谁说不是呢?那会儿容易和我家一人八万,容易个半大小子拿着钱也不稳妥,就由我全领了给送去他五叔家,他五叔家拿了五万,剩下三万容易交了学费那些杂用。”
唐默他妈瞥了一眼自家老公的表情,瞬间看懂了他的眼色,跟着放下了筷子,“哼!他五叔家拿了钱就没动静了!容易今年考上了京大,要不是他自己懂事,平时打工攒了点钱,又有学校和省里发的奖学金,说不定还交不起学费,白白浪费了好成绩呢!”
大家一听容易考的是最好的大学,比唐默还好,顿时信了唐默爸妈的说辞,三三两两的说话安慰容易,让他以后远着点他五叔家,那年轻男人疑惑的看了一眼容易,倒也没再说什么。
容易倒是有些诧异唐默爸妈会说这些话,见他们面上毫无夸张的意思,才看向了唐默。
果然,一对上容易的眼神,唐默就心虚望天了。
晏臻也跟着笑了笑,在桌下捏了捏容易的手。
唐默的爸妈这几年在芙蓉市工作,对钱也捏的没那么紧了,加上那套房子的租金和平时存下的钱,高考结束后不仅还了容易的钱,还买了一辆车。
吃饭时大家高高兴兴的聊天,难免到最后就喝多了,唐默他妈不敢让唐默他爸开车连夜回芙蓉市,干脆在镇上找了个旅馆,把喝多的老公扔了进去,自己带着唐默和容易晏臻在外面逛街消食。
但也只是纯逛逛,没有买东西的打算。
她这几年眼界开阔了许多,知道自己的儿子要是穿着太差,在京城容易被人嘲笑,这半年给他买衣服也都是去市里大一些的商场,尽量买一些他穿着看起来不错的好衣服。
没想到没逛一会儿,一行人就遇到了正拎着一大堆年货的容五叔一家。
容易的五婶儿显然没想到容易还在三水镇,反应过来后把东西往背后藏了藏,惹得唐默和他妈都皱起眉。
晏臻拍了拍容易的后背,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也没主动开口了。
容易的关注点却是在容西和容思身上。
现在的容西脱离了几年前小胖墩的形象,已经是十年后那个帅气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比家里其他三个人好像许多,加上样貌不错,跟他们看起来还真不像一家人。
而容思,容易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她了。
五叔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但养出来容思并不怯懦,反而是个尖酸刻薄的性格,她从容易第一次在她家吃饭时就表现出了恶意,让当时对容易还不错的五叔五婶儿十分不高兴,甚至因为她的恶意骂了她几次。
容易其实不太能理解那种恶意,如果她只是因为他在她家吃饭,就生出了恶意的话,未免也太小气了一些。
晏臻也正注意容思,晏臻的脸上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被注视的容思依然忍不住往容西身后躲了躲。
容西因为家人的缘故也不喜欢容易,便拉了拉自家爸妈,“我们回去吧!饿死我了。”
五叔和五婶儿也不准备和他们多说话,招呼也不打,直接拉着容西和容思转身就走。
唐默和他妈妈看得直皱眉,容易却不认为这有什么需要在意的,撩起晏臻的袖子看了看他腕上的手表,提出了先回旅馆的提议。
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唐默和他妈妈也没意见,索性买了点小吃就跟容易和晏臻一起回了。
旅馆的环境并不算好,但胜在安静,一行人睡到早上九点,才拾掇拾掇坐上唐默他爸的车,一起回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