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津城(十二)

终于在第四声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的声音:“筱苒?”

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她差点就大哭出声,所以她还是不够冷静是不是?

或是警察的特质,在这个时间点她会给他打电话,那一定是出事,所以未等她开口,他便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当一个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听见了那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声音,内心便如溃挡不住洪水的堤岸般脆弱,但她不允许自己脆弱,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却依旧无法让自己不颤抖:“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听着她的声音,他比她还紧张,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小偷跳到我家阳台了。”

“什么?”他惊呼,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阳台门锁了吗?”

“锁了的。”无论如何强迫自己镇定都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害怕和恐惧,现在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他快来,等他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苏域安慰她道:“你听我说,你不要说话,把门锁好,我马上来,记住,不要开卧室的门。”

“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即便是隔着手机,他也知道她的害怕。这8个月来他一直担心她所住之地的安全,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想着她不过还有一个多月就回去了,却不曾想还是出事了。

“放心,有我。”他简短的话,在她听来便是承诺。他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无用,他需要做的是第一时间赶过去,只要他在她身边,一切都能解决。

“嗯!”她点点头,虽然他看不见。听他这么说,多少让她安心了些。有他,便好,不是一直都如此吗?

挂了电话后的苏域反应是迅速的,他几乎开着飞车一路狂奔到了墨筱苒家楼下。路上他电话打到了这边警局才知道他们已经接了报警,正往那边赶。虽然不知是谁报的警,但他总算稍微放下心来,这边的警察应该会比他更快赶到,就算他再快,15分钟总还要的。

等他赶到时,果然看到同行已经先到了,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他才进了大楼。警察正在询问室主,而旁边站着的正是穿着睡衣的墨筱苒。

当墨筱苒抬头看见走廊上的他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扑倒在他的怀里,但理智告诉自己,她不能如此做。

人群中,她对着他一笑。他亦然!

“苏队?”正在调查的同事看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朋友,我过来看看。”他将目光从墨筱苒身上移开,看着他的同行说道。

“哦哦!小偷已经跑了,他没进墨小姐的家,是从隔壁翻进来的,应该没什么。”能大晚上跑过来的,自然就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警察叔叔脑补着,很识趣接着说道:“墨小姐应该也被吓坏了,先休息吧,我们需要再和室主了解下情况。”

“好,那我先带她回去,有事你们给我打电话。”苏域说着便牵住墨筱苒的手走了。手中传来他温度的那一刻,她觉得如此便好。

回到家,苏域让她先坐着,他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看了看阳台的情况,确实如刚才他那同行所说。筱苒反锁了阳台小偷才没能进到屋子,于是又从阳台上又翻了下去。他暗自庆幸她锁了阳台的门,否则若小偷真的进到屋子……他实在不敢想,也不想去想,总之如今她平安无事便好。看来他必须得改变自己的策略了。

他回到屋子里,看着呆呆坐在沙发上的墨筱苒,他默默走了过去,半跪在她身旁,以求和她平视,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她收起了自己木然的神色,看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没事了。”

与开始的惊吓相比,此时她显得冷静了许多,但这丝毫不会减少他如今这样在她面前的感动。刚才警察在询问他们的时候,她脑中一直想着,等苏域出现时,她一定不能掉一滴眼泪,定要表现得镇定自如,方才不让他担心。所以她一阵压抑着,直到听到苏域说了一句:

“在我面前,你还需要装吗?”

她抬眼看着他,知道他所指,却故作不明所以:“我装什么?”

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起身坐到她身旁,握着她有些微微发凉的手:“别说你本来胆子就不大,就算今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遇上这小偷半夜进屋,怕是也会被吓得不行,你就当真不怕?”

她低垂眼眸,默不吭声,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底。

“你既然今晚给我打了电话,现在又何必强撑着?”

她微微抬起双眼看着他:“我……”

“好了!”他说着。下一秒竟然将她搂入怀里,她想推开他,但手却不听使唤地攀上了他。罢了,就此一次,让她放纵些许,今日她真的太累了,只想那么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一走。

他轻抚着她的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磨蹭着她柔顺的秀发,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夜,恢复了宁静,静得仿佛停止了一般,如同屋子里相拥的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墨筱苒缓缓开口道: “我没事了!”而后停了几秒,才让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

她看着他,挤出一笑:“今晚,谢谢你。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看着她良久才道:“我今晚在这儿陪你,我睡沙发。”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她还是那样,手冰凉,他不着痕迹地为她暖着:“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一听,眉头一皱,紧张地四处看了看,怯怯地说:“你别吓我。”

他无奈地一笑,他哪里是吓她。这一带的情况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今日不是第一次进小偷,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她离开津城之前,他不想她再受此惊吓了。

“好了,去睡吧,有我在你放心。”

这话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冲口而出:“万一你不在了呢?”此话一出她就后悔了,轻咬下唇,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听了这话,愣了一秒,而后笑道:“什么叫不在了?难道我要死了?”

她煞白着一张脸抬头看着他:“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收起了笑容说道:“所以你觉得你当初用了那招‘生死相依’让我看着你消失就好笑了?”

她一滞!愣愣地看着他的双眼,那里闪烁着一抹哀伤。

她当初真的错了吧?可是那时他那样对她,她没有别的选择。就算到了今日,她多少理解他的无可奈何,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弃她的事实。但她此时不想旧事重提,特别是在今夜,在她举目无亲手足无措的时候,是他赶到了她身旁,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定。

“好了,过去的事都别提了,你乖乖睡觉去。”苏域说道。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在此时矫情,于是说道:“我去给你拿被子。”说着转身走进了卧室。

苏域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等一切安排好后,已经是凌晨4点了,她本就睡得晚,又这么一折腾,可真困了。看着她疲倦的模样,他说道:“好了,去睡吧。”

她乖巧地点点头:“你也早点睡。”

“嗯!”

“晚安。”

“晚安”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折腾了这半天,他也有些累了,站在沙发旁正欲脱下外套,身后却传来墨筱苒的声音:“苏域。”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被她叫住了:“别动。”

声音刚落,他分明感到一双小手从身后环住了自己,他一僵。

墨筱苒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幽幽地说:“谢谢你。”而后转身跑进了屋子,只留下呆呆站着的苏域,如一尊雕像没有动弹半分。

一个房子,两间屋子,两个人,一张床,一个沙发,各自睡着,各自想着,各自怀念着 ……

墨筱苒睡得很沉,也睡得很香,或者这是她来了津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有人陪着她?她没有深思。

当阳光透过窗帘照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她才悠悠转醒。一睁眼,想着昨日种种,一丝酸的甜的滋味涌上心头。

感情若未在分离中减少,便是在分离中增加。所以她是后者吧!

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十点过了。不知他是否还睡着,昨晚睡得可好?这么想着,她翻身起来,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呆立在旁。

昨晚沙发上睡着的那人,如今早已空空如也。她缓步上前,在茶几上看到了他苍劲有力的字,上面写着,他有些事先离开了。

她紧紧捏着字条,不可否认心中的失望和落寞瞬间将她淹没。她终究是舍不得他的,不管当初如何,她对他的心从未变过。

字条上说,他给她买了早餐,让她起来后热热吃,并强调一定要吃。她走到餐桌旁,按照他的吩咐加热后吃了起来。当豆浆温暖了她的整个身子,终于稍稍弥补了她未见到他的失落。

窗外树枝上已没有太多的叶子可以为它增加生机。她呆呆地看着,不禁自言自语:“苏域,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然回答她的只有那微微而过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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