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昨日的经验和攻略,加上孤壑舒彧有了这“双凤蝶衣”,情况便比昨日好了许多,他一个人的输出几乎占了所有人的一半。但毕竟是终极BOSS,他们仍然团灭了无数次。
陌茈汀澜今晚并不是治疗,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对着BOSS发起攻击。
她好想和以前一样,默默地站在他身旁做他的治疗,做他的小徒弟。那样的感觉真好!她由不得恍惚一笑。
她并不介意一次次的团灭,并不介意时间一秒秒的推移,或许她更希望时间能再慢一些,哪怕他们没有一言半夜,哪怕他从未给过她一个眼神,但只要在她身边,这样便好。她有些卑微了,是吧?因为爱到深处!就一晚,就让她这一晚悄悄的卑微须臾,明日她和他便从此陌路了。
“最后一次!”孤壑舒彧说道:“刚刚就差一点,15%的血,我们再试一次,不行明天再来。时间不早了。”
“好!”众人附议。
陌茈汀澜看着时间,快11点半了,真的不早了,可她没说话。或者应该说这一晚她都安静得可以,没人问她,她便一声不吭。
明日?陌茈汀澜不会有明日了。她在心里笑了!最后一次?15%的血量,她可以帮他完成夙愿。
众人站位,逍遥公子拉住了BOSS,冷塑尘对着所有人一阵怒吼,和以前一样将所有人圈在一个圈里,无限地吸着他们的血液。
陌茈汀澜看着众人血量,看着冷塑尘的血量,看着时间,看着前方全力以赴的孤壑舒彧,或许此时不是该和他说话的时候,但她若不说恐怕就来不及了。她密聊道:“师傅!你很想过了这个BOSS是吧?”
她等着他的回答,但或许他根本不会回答。
“是!”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和最初他们遇见时一样。
死亡越来越近了,她轻轻一说:“我成全你。”
“你要作甚?”这次他几乎是立刻问了过来,但她却不想回答。
她点开了“双凤蝶衣”上的第三个技能,殷婉月,一个别样的女子,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在这件女子穿的衣衫上赋予这样的技艺?
生死相依:(持有者,共同装备并在同一团队里,相隔99尺内有效):主动技能,散尽自身所有修为对该目标造成血量20%伤害。
散尽修为,她本就没有修为,散尽的不过是她的等级罢了。
也好,是吧!
她再一次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如此看着她,重复着刚才那句话:“你要作甚?”
他的眼里或许有着叫心慌的东西?但却早已进不了她的眼。她有些呆傻,有些聪明,有些怯懦,有些坚韧,所有矛盾的性子在她身上都体现着,存在着。其实世间诸人皆是如此,谁只有一面?谁不是多面而生?
她对着他一笑,凄美而灿烂,如镜中的明月,在波光中微微荡漾!那笑他永生难忘。
人群中她突地飞身而上,那白纱越过人群朝着冷塑尘而去。所有人皆是一惊!
“汀澜!”孤壑舒彧惊呼。
陌茈汀澜没有回头,她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了……
她立于空中,与冷塑尘对持。风吹起了她的衣角,目光冷然,青丝舞动,如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在空中傲然绽放。
她缓缓伸出双臂,手作兰花状,在身前一绕,一股白色的光从她指尖升起,迅速扩大,直到白光笼罩了她的整个身子,光芒四射,逼得所有人睁不开眼。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白光从中间瞬间闪开,陌茈汀澜的身子为之一抖,那白光化作剑影朝冷塑尘飞了过去,一根根穿透了他虚无缥缈的身体。刹那间,白光大放光彩,将整个红叶坛照得通体发亮,世间万物在那一瞬间便都消失在了白光中一般……
空中,冷塑尘一阵凄惨的叫声,只听“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白光终于暗了下去,冷塑尘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他身后的那个宝箱。
所有人终于得以睁开双眼,看清万物一切……
陌茈汀澜依旧那般立于空中,白衣翩然,风撩起她的青丝,没有哪一刻的她有此时那么美丽!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一般,除了那潺潺了流水声和片片落叶……
突然,从她的身体里发出了一道道殷红的血光,那血光从她心脏处向外穿出,如千万把利剑同时穿透了她的身体一般。
“嘶——”仿佛血肉生生撕开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刚才还立在空中的人儿,像被谁撕裂了,伸直了四只,于半空飞速落下。
在落下的那刻,一片片艳红的桃花瓣从她身体里飘落而下,落英缤纷,似真似幻,与红叶交相洒落,落进水中,洗尽铅华。而她白纱衣衫上的七彩蝴蝶仿佛都活了一般,萦绕着那坠落的身子,于花中穿梭……
笑爬上了她的眉梢!
“汀澜……”这是所有人的惊呼!
孤壑舒彧飞身而上,想一把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然,他抓住的不过是那白纱的一角。
一个声响,陌茈汀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时尘土飞扬。她的身子迅速缩小,她的一身功力尽数散尽,回到了她初入江湖时的模样,一般大小,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冷塑尘死了,花曼殊缓缓而上,看着没有一丝气息的他,从他的身体里拔出了那致命的短刀,那刀身上还有流动的血液,仿佛生命从不曾消失一般。她冷冷地看着,没人知她心里所想。
此时此刻,没人关注她是爱过,还是从未爱过,人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奄奄一息的陌茈汀澜身上。
众人朝陌茈汀澜奔去,没人迟疑,但奔跑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她消失的速度,就连最快跑近她身边的孤壑舒彧也没能看见她一眼,在最后一刻,她随着那无尽的桃花花瓣和飘然的彩蝶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汀澜!”他喃喃一唤。
“怎么回事?人呢?”逍遥问着,却没人能回答他。
“这是什么技能,秒了BOSS,她也被伤得如此,我看她似乎等级瞬间清零了。”北冥雪看着空空的地面焦急地问着。
“她在忘川河。”孤壑舒彧说道。在一个团队里,即便人消失了,依旧可以看见她的位置:“你们分装备,我去找她。”
“我也去!”胭舞蝶说道。她终于明白她的不安来自哪里,终于知道为何今日的汀澜看起来有些奇怪,她是否早做好了准备,为何这样牺牲?由不得她看向了孤壑舒彧:“你们没事吧?”
孤壑舒彧看着她,却没有回答:“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都留着。”
“可是我……”胭舞蝶还想说什么,却被逍遥公子拉住了。不止胭舞蝶发现了端倪,他也看出来了。
没有迟疑,孤壑舒彧使出“飞身”技能朝忘川河而去。
忘川河边,三途河畔,没想到这么快她又来了这里。她虽知自己今日必将打回原形,却想着应该是回谷稻村吧。却不曾想,这衣衫带她来了这里。
也是,她本就用的灵力击退了鬼魅,重伤后自然是到了这里。或者她并不是重伤,这次是死了,所以才会回到忘川河。
她看到了黄色的卷轴,顺着任务做下去,她应该就能回到以前的等级吧,会比以前升级快还是慢?她不得而知,她只知她不会再升了,一切到此结束吧。
风吹皱了忘川河水,撩拨着两岸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真好!曼陀罗华,如今你已去了彼岸,白如雪,纯如水,前尘往事皆留在了这忘川河中,却让带着无尽悲伤的曼珠沙华在这三途河上异常娇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
你已忘却江湖,我却痴心依然!
她伸手抚摸着她雪白的衣衫,想着她最后用命使出的那招,生死诀别,她今日决然如此,他是否会终身难忘?如果不能让他为她留下,那就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吧!这样也挺好!所以她从来不是善良的人不是吗?
笑在她如花的脸上绽放,那晶莹的水滴滑落而下,让那花更加动人!
身后是谁的脚步渐渐走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也好!她默默回头,看着向她走来的男人,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稚嫩惨白的面容。
“你来了!”她缓缓开口,说出了三个字。
他看着她,那个已经快有他胸口高的丫头,如今又只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一双忽闪的大眼,一张稚嫩的面容,只是那眼中有着与她容貌不相符合的哀伤。
“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低头抚摸着身上的衣衫,平静地说:“这衣衫上的技能便是如此设定的。”
“为何要用这技能?”
她抬眼看他,和他的神色相比,她显得冷淡许多,仿佛如今她说的不过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般:“死生契阔,你我已经达到这个等级,自然就能触发‘双凤蝶衣’上的技能,只是你不知的是,当年殷婉月留下的这套衣服,你的是生,我的是死。散尽一身功力,换得你们的存活,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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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拽着她,眼中的怒火那么**裸,所以他生气了?呵呵,为何生气?
“你从50级回到1级,你觉得值得?”
她笑了:“无可眷恋,1级与50级有何区别?”
“所以……”他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是做好要离开的准备了?”
她抽离了自己的手,退后了三步。这三步她走得极缓,极重。孤壑舒彧看着她的每一步,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我习惯了你不在身边。你说,我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伤心。”她忍不住一笑,任由风吹起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可是你错了。”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心,笑容不曾隐去:“我的心会痛,你会吗?不会是吧?”
他看着她的模样,而后转身背对着她,冷冷地说:“不会!”
“呵~~~”她轻笑,低垂眼眸,看着贫瘠的土地,荒凉得如同她的心:“自然是不会的,所以我也走得了无牵挂。”她抬头看着他,他的背影没有何时有眼下这般挺拔,蓝色的长袍,白色的头发,殷红的笔被他紧紧拽着。她张口,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是平静的,却不曾想一出声竟然有着哽咽:“师傅!”
她的一声低唤,换来他的一僵:“我今日走了,从此我们江湖不见,你,可会想起我?”
风肆无忌惮地略过她的面颊,带走了脸上的晶莹,破碎在风中。
他没有回答,只是依旧这么站着,仿佛一尊雕像。
她继续娓娓道来:“那日,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那便是一切了。却没想到,那只是一个结局。”
她转身看着这三途河岸开满的彼岸花,红的,白的,两种极致的眼色在不同的岸边开放,刺疼了她的眼睛。她强迫自己不让哽咽:“师傅,从来你说的话我都信,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我都信你。我曾经告诉自己,若世上你都会骗我,我不知我还能信谁?你曾说一辈子不换,我就信了。”
他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字字如针。
她微微一笑:“我以为每个人的一辈子都一样,可我今日错了。”
“怎么错了?”他问道。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想通过那双眼看到他的心。
他微楞!
“终究我的一辈子很长,你的一辈子太短。”所以他变了,她却依旧!
他们就这么彼此看着,却不知要看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犹如一记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自嘲一笑说:“师傅,到今时今日,我方知这世上最让人恶心的话便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你记住!”她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着他:“今日是你负我,而非我负你,我,不欠你什么。”
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瞬间消失在他面前。
别了,彼岸花!
别了,忘川河!
别了,剑花血祭!
别了……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