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村长黄顺昌的声音,陈排放放慢了脚步,扭过脸,说:“叔,你有事吗?”
“小屁孩,火焠屁股似的,你干啥去?”
陈排放脑子一转,说我要去北坡看麦子呢。
“麦子又不是你亲爹,还用得着整天看了?”
陈排放干脆返身走了回来,哭丧着脸,说:“叔啊,听人说,俺家的麦子被……被坏人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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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光听说你糟蹋女人的,敢情还有糟蹋麦子的?”
“是啊,叔,好好的麦子全都被齐刷刷碾倒了,铺在地上成了烂草。那可是我跟奶奶一年的口粮啊!”陈排放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真的?”
“嗯,全毁了,一棵都没剩。”
“是哪一个坏犊子干的?”
“我也想知道呢!”陈排放面露凶光,举起了铁锹,咬牙切齿地说:“狗杂种,真要是被我逮着了,非铲断他的脖子不可!”
“瞧你那个熊样,就跟个土匪种似的!就算被你逮到了,你也不敢铲断人家的脖子,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村长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的警车,说,“正好,派出所的王所长来了,让他帮你破案去。”
陈排放头皮一紧,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声嘟囔道:“这点小破事,还用得着惊动所长了?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行了,所长就是来找你的,走,赶紧了!”
“他……他找我干嘛?”
“你进屋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叔,他不会知道我家麦子被坏人糟蹋了吧?”
“不是。”
“那是啥事?”
“大事,快点,别啰嗦了。”
陈排放只得跟在村长后头,进了村委大院。
一进门,村长就朝着屋里喊:“王大所长,陈排放这小子刚好被我逮着了,你看着收拾吧,我出去一趟。”
陈排放一听要收拾自己,头都大了,站在台阶上不敢进屋。
“小陈啊,对了,陈排放,你进屋呀,呆在外面干嘛?”王所长起身迎了出来。
见王所长一脸笑容,不像是公事公办的样子,陈排放就放松下来,把铁锹立在门口,进了屋。
“小陈啊,你刚才在外面说你家的麦子怎么了?”
“你……你都听见了?”
“没太听明白,你再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排放就把自家麦子被糟蹋的事情说了一遍,王所长听完,问他是不是得罪人了。
所长这么一说,陈排放默默排查了一遍,还真就怀疑起一个人来,他就是村支书的儿子吴洪涛。
之所以怀疑他,就是因为前天夜里那小子越墙进了梁凤霞家,被自己逮着了,还没深没浅地戏弄了一番,兴许他就记恨在心,拿麦子出气了。
可这也仅仅是猜疑,不好信口胡言,再说了,他爹是村支书,万一惹恼了他,那可不是好玩的,后果很严重。
“是不是有嫌疑对象了?”所长追问道。
陈排放清了清嗓子,说:“就算是得罪了人,也都是些言差语错的狗屁事儿,不至于拿庄稼来出气吧。”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麦子就全倒了?”
“也许……也许是被风吹倒的吧。”
“你这么想也好,免得跟自己过不去。这样把,麦子的事先放后头,咱们先聊正事。”王所长说着,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所长,这……这是啥?”
王所长说:“我是老感谢你的。”
“感谢我?我有啥好感谢的?”
王所长把信封递给了陈排放,说:“怪不得村长背后夸你呢,还真行,自己打开看吧。”
信封本来就开着,陈排放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折叠着的报纸,打开瞄了一眼,是一张当地日报。
王所长说:“你翻到第三版,右下角有一个普法栏目。”
陈排放翻过去,果然就看到了让他兴奋的内容——自己写的那篇揭穿盗羊贼的小故事有板有眼印在了上面,标题被改成了“防盗有术,我来支招”,署名是王达川。
很明显,这王达川就是王所长,王所长就是王达川。
王所长不无歉意地说:“小陈呢,按理说,该署上你的名字,可投稿的时候大意了,人家编辑就直接我把名字给写上了。”
陈排放笑了笑,说:“那倒无所谓,要是署上我名字的话,人家报社还不一定给发呢。”
“错了……错了……你故事写得这么好,哪有不发的道理呢?再说了,关键是这个内容实用,刚好迎合了眼下打击非法盗抢的形势需求,写得好……写得好啊!”
陈排放收起报纸,一副无所谓的腔调,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不就是个小故事嘛,没啥。”
“好,知道谦虚就好,还得继续努力。”王所长说着,又打开了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二百块钱,递给了陈排放。
陈排放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肯接。
所长说:“你拿着,这钱不是我给的。”
“那是谁给的?”
“是小胡,小胡要我带给你的。”
“小胡?你说的是那个女警官吧?”
“嗯,是她,胡小妮。”
“她给我钱干嘛?”
王所长说:“其实也算不得是她的钱,是这样,胡小妮是我们所的通讯报道员,我们所每发一篇稿件,局里就奖励她二百元钱,这稿子底稿是你写的,不给你给谁?”
“那也不行,钱是奖给你们的,我不要!”
见陈排放态度坚决,王所长只得把钱收了起来,说:“那就不勉强了,回头让小胡亲自答谢你。”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用不着感谢。”陈排放说着,心头一热,突然想求所长帮自己办一件事,一件大事,那就是想法子让自己继续读高中。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太荒唐、太幼稚了。
单单是之前的“罪行”不说,自己昨天又不管不顾私闯学校,不但损坏了公共财务(虽然玻璃不是他打碎的,但有嘴说不清),还跟保安交了手;更严重的是他有了“涉黑”的嫌疑,还稀里糊涂玩了别人家的女人。
所长一旦过问,说不定就会“东窗事发”,不但求学不成,说不定还要被追责。
正心不在焉地跟所长说着话,村长回来了,一进屋就骂咧咧地说:“孙振山那个熊鸡八玩意儿没治了,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真该把他的治保主任给撤了!”
“没找到他?”
“去哪
儿找?正好停电,喇叭又不能喊,家里只有个熊娘们在抱窝,一问三不知。”
“那就算了,你把意思转告他就行了。”王所长说着,指了指陈排放,对着黄村长说,“他家麦子被毁是怎么回事?老黄你出面调查一下,实在不行,就给点补偿。”
黄顺昌皱起眉,说:“祸害点麦子算啥?这一阵子村里的治安很成问题,丢羊丢猪不说,还他妈的丢人!”
“怎么,你们村里有人失踪了?”所长一愣,接着问:“怎么没向所里报案呢?”
“不是人丢了,是我这个村长的脸面丢尽了。”
“怎么了?”
黄顺昌就把梁凤霞她娘被戏耍,还丢了三只羊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王所长问有没有怀疑对象。
黄顺昌说:“应该是流窜作案,不像是本村人干的,乡里乡亲的,谁下得了那个手?”
所长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们村里还真有下三滥,就拿小陈家麦田被毁坏这事说吧,百分百就不是流窜犯干的。”
“那也不一定。”黄顺昌说着,望着陈排放,问,“我说陈排放,你小子是不是在外头得罪人了?”
陈排放脸一阵红,说:“没有啊,在学校的时候,我几乎不出门,去哪儿得罪人啊?”
“老黄呀,你就别往小陈身上扯了,看上去他也不像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这样吧,我先回了,典型村创建的事以后再说吧。”王所长说完站了起来,提起公文包往外走。
黄顺昌一把扯住了他,问道:“怎么了?你想走?”
王所长说:“下午有个会,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看不起我黄某人是不是?”
“老黄你说哪儿去了?我真的有事。”
黄顺昌站起来,拦在了门口,说:“那也不中,我路过田丽家的时候,已经安排过了,让她包饺子吃。”
王所长说:“下午的会有领导参加,又不能跟你喝二两,你说咱这饭还有啥吃头?”
村长说没事,少喝点,表达一下感情就行。
见实在走不脱,王所长只得答应留了下来,并对着陈排放客气道:“小陈,你也一起吃饺子吧。”
陈排放心里惦记着奶奶,担心她知道麦子被毁的事会被气疯,就找个借口回了家。
进门后,见奶奶已经做好了饭,正坐在饭桌前等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就没多说啥。
直到吃完了饭,陈排放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奶奶说,才能让她接受麦子被毁的现实。
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又坐在树荫下眯了一会儿,直到心里面煎熬得就像开了锅,他才起身走出了院子。
陈排放闪身进了杏花嫂家,他想把麦子被毁的事告诉她,也好让她帮着出个主意。
为了不让隔壁的奶奶听见,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一步闯了进去。
不等站稳脚跟,他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声音。
声音是从里屋传出来的,呼哧呼哧,好像是老牛大憋气,间或还掺杂着咿咿呀呀的怪叫声。
卧槽,敢情这是打起来了?
陈排放试探着往里迈了一步,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这一看,真就僵在了那儿——只见四条光腿,两双脚丫交织在一起,乱蹬乱踢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