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大雨,踩着泥泞的山路,明军缓缓从嘉山城内开了出来。
李如楠披着蓑衣,看着将士们跌跌撞撞的,敢走出城门,就摔得满身泥泞,心情也是越发沉重起来,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方才出兵之时,居丽还特意前来送行。
虽然面上冷淡,名义上也是代表朝鲜王室给大明援军壮行的,但是那有意无意飘向他的眼神,还是让李如楠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他可不是那些伪君子,口口声声喊着,要政府一个女人,先要征服她的心。
心!
李如楠想要!
要是不给,把身子拿过来,也是一样。
有美人惦记着总归是件好事,可这鬼天气,这糟糕的道路,还有一路上祖承训作为全军主将的表现,却又给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一路上,李如楠就没见祖承训派出斥候探路,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朝着平壤开去。
李如楠对于冷兵器作战,虽然是个二把刀,可却也知道,骑兵作战,打的就是一个速度,还有突然性。
这行军速度是够快了,可是隐蔽性得不到保护,突然性又从何谈起,不派斥候探路,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行军,说不定这会儿,明军已经被倭寇给瞄上了。
祖承训的运气倒是不错,大军一直行进到了平壤附近的时候,居然没遇上一个日军,日军似乎也没打算在半路上搞什么伏击之类的把戏,有点儿放任自流的感觉,居然让明军一路闯到了安定馆。
祖承训对于这一切自然是当做自己兵贵神速,对方还蒙在鼓里,可是李如楠却感觉到,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日军一定是在酝酿着一个大计划,好一句吞了他们这一支人马。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暴风雨前的黎明是最为安静的!
日军这么安静,百分之百没憋着好屁。
现在摆明了,平壤就是个散发着香气的大陷阱,过去肯定讨不得好,丰臣秀吉既然做起了鲸吞大明的春秋大梦,就肯定不会客气,尤其是他麾下的兵将都是从小战国的乱世杀出来的,他们可不会在乎明军来自天朝上国。
数千拼凑起来的军队,去挑战上万刚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百战精兵,又是以无心算有心,不输那绝对是老天爷长了鸡眼了,不是李如楠长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就这么闷头闷脑的往里闯,岂能不败。
虽然注定要败,可是李如楠却不能让自己的人马跟着败,好容易攒出这么点家底,在即将开始的乱世之中,有了保命的根本,他可舍不得就这么败坏光了。
想到这里,李如楠也忍不住,催动战马,就到了中军,原本他是被祖承训安排在最后的,大概按照祖承训的想法,李如楠所率的千户,就是个打扫战场,接受俘虏,帮着运首级的打杂货。
见着祖承训,李如楠急道:“祖将军!不能再往前了,我觉着这气氛有些不对,那些倭寇就是聋子,瞎子,我军这等大张旗鼓的行进,也早就该发现端倪了,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儿反映。”
祖承训一听,也觉得李如楠说得有些道理,可一想到这次的对手不是蒙古鞑子,只是些个倭国矮矬子,便又不放在心上了:“许是倭寇怕了我天朝大军,都龟缩在平壤坚城之内,如今正好一鼓作气杀上去,破了平壤,也好让万岁爷安心!”
李如楠听了,差点儿没忍住破口大骂,这他妈都是什么歪理,日军就算是全都生着翡翠的身子,玻璃的心,大明军队这般气势汹汹的杀过去,还能不做一点儿反抗不成?
更何况方才经过凤山的时候,李如楠隐隐觉得那山上有些阴森的感觉,万一倭寇在凤山埋伏下了大明,到时候一旦明军进攻平壤受挫,被倭寇两面夹击的话,到时候这些人谁都活不了。
“将军!万万不可大意!”
祖承训还没说话,他身边一个随行的朝鲜将军便当先讥讽道:“都说大明天朝上国的军将,英勇善战,闻战则喜,怎的这位将军却如此胆小怕事,这还没遇上倭寇就被吓得丧了胆,疑神疑鬼的,要是遇上倭寇大军,岂不是要吓得尿了裤子!”
“放你娘的屁!”来顺见这高丽棒子,居然敢出言讥讽他的主人,哪里还能忍,正所谓主辱臣死,“你们朝鲜人厉害,见着倭寇就知道没命的逃,还敢笑话少爷,我家少爷在大漠上和蒙古鞑子厮杀的时候,你这厮还躺在女人怀里嬉闹呢!真是不知死!”
祖承训也是微微皱眉,道:“金将军!还请慎言,这是本将军恩主的九公子,不是你随意讥讽嘲笑的!”
祖承训不说还好,一说那个金将军更是来劲了,笑道:“原来是李成梁大人的公子,那就更是稀奇了,听人说李家九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怎的偏生这位九公子如此胆小,没得坠了李家的门风,祖将军!既然这位九公子怕了,倒是不妨让他现行返回嘉山,坐等大军捷报的好!”
李如楠闻言,只气的险些都要升华了,最近也是命歹,怎的接连被人看不起,先是祖承训,现在这个高丽棒子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将军!前面临近平壤,末将担心倭寇会有埋伏,不如让末将带人在前面开路,若是遇着敌情,大军也好提早做些准备!”
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个姓金的高丽棒子朝鲜自己胆小,李如楠就非要做些胆大的事情,让他看看。
李如楠倒也不是一时之气便莽撞了,在来之前,他就打的是这个注意,他在前面开路,如果能引出倭寇的伏兵,到时候祖承训这边也能及时救援,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而且还能给祖承训提个醒,省得他总是松心大意。
祖承训闻言一愣,忙道:“李千户这又是何必,金将军不过是句戏言罢了!”
在祖承训看来,李如楠完全是被人讥讽了之后,恼羞成怒,这才想着要担任大军的先驱,他可不敢应下,李如楠虽然也出过边墙,听话口还和蒙古鞑子大战了一场,可是一没有首级拿回来,二没有朝廷的封赏,也做不得准,他要是当真将李如楠放在前部,一个毛头小子,又是激怒之下,到时候出了岔子,李成梁那边可交代不了。
李如楠忙道:“祖将军!我既然敢请命,若是当真时运不济,也怨不得旁人!”
祖承训见李如楠主意已定,也不愿李如楠在朝鲜人面前失了颜面,只得道:“既然如此,李千户便带领所部为大军前驱。”
李如楠道:“既然是为大军前哨,何须那么多人马,我只带本部亲兵便可!”
李如楠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千户所虽然也被他调理了一段时间,但成果毕竟有限,还当不得大事,贸贸然带上去,要是遇着倭寇的伏兵,非自乱了阵脚不可,还不如带着将军卫队,到时候就算是有危险,也能从容后退,保住性命。
李如楠说完,便让人叫来了孙兴,这人虽然鲁莽,但是粗中有细,倒是个能托付的,对着他叮嘱了一番,李如楠便去向祖承训领将令。
祖承训虽说是应下了,可到底不放心,便把史儒一道派给了李如楠,当李如楠的副手,史儒久在他帐下效力,是个知道深浅的人。
李如楠也不推辞,便带上史儒,和275人的将军卫队拍马而去。
祖承训直到这会儿才真正注意到李如楠的将军卫队,一看之下,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虽然不曾见过将军卫队在疆场之上拼杀,但是仅仅看那装备,再看奔驰起来依然能保持队形,就知道是难得的精锐之师。
“杨德功!你可知道咱家老爷何时练出来这么一支精兵。”
杨德功当初也是李成梁府上的亲兵,闻言也是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不曾听说,不过我听那李宁说起过,说这队亲兵是九少爷当初离家之时,在外招募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祖承训一听,连连摇头,道:“定是虚言,单单看这骑术,没个三五年是练不出来的,九少爷不过是个少年郎,又哪里来的这般本领,说不定是老爷压箱底的牌,说起来咱们老爷也真是偏心,当初大少爷,二少爷出边墙的时候,都不曾拿出来,这会儿倒是便宜了九少爷这个莽撞之人!”
杨德功也是一阵笑,道:“老爷偏爱九少爷,这是谁都知道的!”
祖承训见李如楠有那般精兵保护,更是放心了不少,道:“好了!且跟上去吧!要是当真出了事,你我在老爷的面前都不好看!”
杨德功领命,转身招呼着大队人马,继续向着平壤城推进而去。
所有人都不曾发觉,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处土坡上,两个身着黑衣蒙面的人正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孙六郎,你速速回去禀报小西殿下,就说情况有变,明国军队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