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夸(3)

我们的相识要归功于屿叔的婚礼,尽管它如今已经悄无声息地结束在了某个清晨或者黄昏,可它注定会在每个到场者记忆中留下,或者说是使他们得到点儿什么。显而易见,我属于满载而归的那类。之所以这样表述,不仅是因为我在那个本该是韩阿姨最光彩夺目的日子里喧宾夺主地和屿叔一同吹了一首欢乐的曲子,最重要的是它促成了我和宋雨征的友情。

长大后我还时常奇怪当时那么内向的自己在那样一个场合竟然能交到朋友,而对此宋雨征的回答永远都是“因为我当时执著呗”,然后再露出两颗小虎牙冲我粲然一笑。

宋雨征说得没错,他的确很执著。屿叔婚礼之后没几天他就拿着口琴来我家吹了一首无比流畅的《啊,苏珊娜》。我们在同一所小学,他长我三届。据说刚入校那会儿他就执著于传达室的那扇木框玻璃窗,每天放学以后都得在那跟前站一会儿才走。谁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没人问,就像个伏笔一样,悄无声息地埋藏着。

这个伏笔终于还是在不久之后揭开了。那天他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起一块石头朝着玻璃用力砸去,随着“咣当”“哗啦”两声宋雨征和他的父母就被光荣地请进了教导处。

那段时间数落宋雨征的种种不是成了宋妈妈的保留项目,可宋雨征在面对母亲那个颇有嘲讽意味的“快告诉叔叔阿姨你为什么砸玻璃”时,他永远会特别认真地回答“砸掉玻璃以后窗框比以前漂亮多了”;再后来宋雨征又开始执著于绘画,说白了就是在课本上乱涂乱抹以至于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看不清课本上写了些什么。本着惩罚的目的,他的父母为他报了一个素描班,原以为他画腻了也就不会再画了,谁知道他竟然越画越好,而且还在小学毕业前夕,也就是我三年级那年考上了美院附中,全家迁往北京。

从那以后我和宋雨征就再也没见过,不过他倒是时常地给我写信,尤其是我初三那年。这些信被我夹在各种课本和复习资料里,累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只是我一直想不通当时正在读高三的他哪来的本事在那种情况下把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画得漂漂亮亮再洋洋洒洒地写上几千字,每次问起,他也总缄口不谈。

我不多的衣物全部被放进韩阿姨的行李箱。我本不想这样,可她一再坚持。其实,对孩子的抚养权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父母与孩子的亲疏程度,既然我选择了屿叔,那么对韩阿姨的生疏也是自然而然的。

与此同时家里起了一些微小的变化,比如那张原本摆放在屿叔床头的合影不知哪天莫名其妙地不知去向,以及每天清晨我都能在垃圾桶里发现不少掉落的韩阿姨的头发。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却让我没来由地心慌,就好像我以前在儿童福利院的时候总喜欢数花瓣,如果是双数,就表示我这一天会过得平稳快乐,反之则不然。现在想来这多么可笑荒唐,但当时我偏偏对此深深地笃信痴迷,就好像我在此刻认定那张丢失的合影和屿叔连续十几天的杳无音信有什么联系一样。

说来说去,之所以相信这些连神灵都不算的小把戏,只是因为心中没有依靠。

我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年的四月二十三,星期六,阳光灿烂。之所以难忘,并非因为那是我本该动身前往北京的日子,而是我无意间发现了屿叔的秘密。

下午三点不到,韩阿姨就张罗着动身。我感到奇怪:“不是晚上七点半的火车吗?”

“我怕堵在半路。”

“又离家不远……”

“早去早没事,走吧。”

大概是行李实在太重,计程车发动机声响起时,坐在副驾驶座的韩阿姨望着窗外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只是还没呼出就已经被我突如其来的话语生生斩断在空气里,留下一个残破的尾巴。

“我想去医院一趟。”

她一顿:“去做什么?”

她的明知故问令我费解。“当然是趁临走之前再去看看屿叔呀。”

“他不是说过自己没事儿吗。”

“那我也想再跟他告个别。”

“上次不是告过别了吗?”

“可距离上次见面毕竟又过去了一周……去医院很顺路……我想他了。”

雨渐渐停下,黄昏迫近时的光线照穿了走廊上的窗户,不免有种气数已尽的悲凉。

立在她身旁的那只大大的行李箱总是莫名其妙地东倒西歪。在用力扶正了几次之后她终于决定握住拉杆。她的手在轻轻地颤抖,手背上的血管和骨骼都因此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知道她为何用这么大的力,那种用力更像是一种较劲。不过是一只盛满衣服的箱子罢了,又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我想。

那是一场风险很大的见面,可她还是用尽全力地压上了赌注——多年后在北京重逢时,她已有了云淡风轻的心态,和与之相匹配的淡然语气:“那天之所以提前走,就是因为我心里总觉得要出事儿。所以当你提出来要去医院的时候我简直慌了。因为如果我拒绝,你很有可能继续穷追不舍。而如果我带你去,则可能什么都遇不见。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试试,但没想到还是被你撞见了,这都是注定的。”

电梯门被打开的瞬间,她瞬间变化的神色已提前宣判了那个终将失败的结局。

怒吼声清晰地传来,回荡在走廊上,熟悉却又陌生。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我转头望向韩阿姨。她伸手拉我:“我们下楼。”声音很无力。

我甩开她,在住院部的走廊上奔跑,大理石地面倒映出我的身影。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开了一个缝,一个小护士走出来,目光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又走开。

所有的快乐都是精心设置的骗局,所有平静都在隐藏那场迟早会到来的暴风雨。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

我把身子撞向那扇苍老的门——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慌张和恐惧。撞门的刹那我脑海中闪过的念头是如果这扇门有魔力能让我每撞一下都能减少一点儿恐惧该多好。

可那扇门是虚掩的,当我拼尽全力撞上去的时候它却轻描淡写地敞开了。

我重重地扑倒在地。前一刻还有谈话声的病房顷刻间死寂一片。进入视线的一切都只是零件——桌子腿、白大褂的下摆、床底落满了尘土的皮鞋,还有已经抱成团的毛茸茸的灰尘。

忽然。

半个轮子闯入我的视线,就停在不远处。我把视线向上移动——它的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得像墨,黑得像再也没有日出的夜晚,黑得冰冷,黑得没有一点儿感情。当我把目光移到它的最上端时,扶手反射的光线刚好刺入我的眼睛。它仿佛在向我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我是最高的,你有什么资格看我。

——那是一把崭新的轮椅。

屿叔半倚在床上,两腮和下巴处新生的一片胡须令他显得格外憔悴。一位并不高大的医生站在一旁,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把那把黑色椅子衬得愈发刺眼。他们同时把目光聚在我的身上。医生眼神疑惑,或许他以为我刚从神经科跑出来。

而屿叔的眼睛里充满惊愕。

“只是扭伤了腰不是吗?”

他握住被单。

我指着那把轮椅:“为什么用……这个?”

他把脸狠狠扭向一旁。

“你站起来!”我忽然冲上去紧紧拉住他,“不是说只是拎行李时扭了腰吗?不是说只是小伤吗?那就站起来!我要跟你回家!”我的神经变成了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线团,明明想逃避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偏偏还要不依不饶。

医生慌忙上前制止:“小姑娘,你父亲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作为女儿你该劝导安慰而不是跟他一样情绪激动……你父亲的受伤位置并不太高。假如积极参加康复训练,几个治疗周期以后借助拐杖行走是很有希望的……”

“在治疗方面我们尽力了,接下去需要家属好好劝他。”

“希望你们能劝他尽早接受现实,至少目前不能拒绝轮椅。”

韩阿姨终于走进来。她的脸上已经卸下恐慌,她倚墙而立,紧闭着嘴唇——在接下去的几年,当我终于长到能够欣赏她的年龄时,我忽然觉得那种因最终无法逆转现实而呈现出的淡然未尝不是一种境界,因为并非每个女人都有勇气和胸怀如此。可那时在我眼里这只能与“不合时宜”、“落井下石”之类的词语画上等号。

并且,她的淡然让我忽然发现,书中人比生活中的人幸福之处在于,无论多么残酷的情节,也通常只有几页、十几页、几十页、一本书——好吧,最多几本书。看过,也就看过了。可活着的人,我是指活在现实中的人,却在与“书中”相比微不足道的、生活编撰的情节中挣扎煎熬,一如此刻。

屿叔在见到韩阿姨后终于开口:“你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他愤怒时总会有种冷静得令人可怕的气场。

韩阿姨来到我面前,试图拉住我。我却把她的手冷冷地甩开。

“看到了吗,汀汀已经不想走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早已预知了我的反应。

“你为什么总要这么自作聪明?”

“是你自作聪明。我只想劝你一句,叶屿,既然瞒不下去了,就该让她留下。”

她面向我:“你确定不跟我走,是吗?”

“是。”

“韩熙宁——”

“那我走了,叶屿。”

她边说边拉开门,不给屿叔任何说话的机会,忽然又转过身:“汀汀,出来一下。你还有几件衣服在我这儿。”

走廊上暮色惶惶,韩阿姨拉开箱子:“你提出要来这儿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但我没想到,现实比我预计的还要糟糕一点儿。”

“韩阿姨,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这是我第一次用“你”来称呼她,但其中包含的情感并非亲热而是鄙夷,“屿叔那么为难你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跟屿叔离婚了——你什么时候离婚不行呢偏偏要选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屿叔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才让你这么恨他,跟他离婚的时候你肯定觉得他完蛋了没有别人的照顾他活不下去了对吧,你落井下石的功夫真的很厉害……”

她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把衣服递给我:“你的衣服,孩子。我期待你到北京来读大学。”

韩阿姨走了,她拖着行李的消瘦身影是那么孤独。捧着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捧着骨灰盒,之前所有的生活都死了,被丢进焚化炉,烧成了灰。

病房里,屿叔正低着头看自己的腿,出神。那把轮椅还被遗弃在一旁,金属的把手发着微小的光,像两只眼睛,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我放轻脚步走过去,又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住。

“屿叔,阿姨走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冰冷。

“你怎么不走?”

我压下尴尬与委屈,来到墙角试图将那把黑色椅子推到他面前。

“别碰!”他的怒吼让我打了个激灵。

我傻愣在原地:“为什么?”

从未见他那么凶狠的样子:“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用它!”

“那我把它推出去……”

“你也出去!”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甚至想拔腿就跑,可我怕这样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一个永远的怪圈,于是还是强迫自己开口:“我知道,屿叔您是累了。”我不由自主地选择了“您”而不是“你”。然而过分地关注细枝末节往往会出现本末倒置的效果,例如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又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那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覆水难收。

“你让我爬出去?”屿叔的语气温和了下来,可那其中藏匿着最深的讽刺。

“不,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韩熙宁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这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然而还不等我开口他就继续道:“事到如今,还是说明白点儿好——因为各种原因,她在北京有一套自己的公寓。而我之所以让她把你带去北京,是因为我们在离婚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你由她来抚养。”

我意识到自己不久前陷入了多大的谎言:“是不是如果我今天跟韩阿姨走了,我就会一直被迫在北京生活。而那天你在医院里承诺的事,其实都不作数的?”

“对。”

“为什么要骗我!”

他没回答,只是问:“火车票还在身上?”

我迅速摸向口袋:“我可以把它撕了!”

“等谈完现状再撕也不迟。”

“可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这说明你想逃避。既然如此,我劝你趁早跟她去北京。”

“你赶不走我!”

他愣住:“你再说一遍……”

我急促地呼吸,整个胸腔都在发痛,余光里居然看到那张在家中消失已久的合照,原来它被悄悄带到了医院,就摆在屿叔的床边。

“你站不起来就赶不走我!”

他闭上眼睛,胸口一起一伏:“你就一定要逼我把实话说出来吗——告诉你,夏汀,就算我现在抛弃你,也没有人会定我的罪,因为我们之间还没有构成收养关系!明白了吗!”

他得逞了。

我从住院部的大楼一路跑下,躲在草地的石头假山后面哭泣。余光里是路人疑惑的神情及捂着嘴的议论。眼前忽然被什么挡住,一片灰影。

我抬起头:“你为什么还不走?”

她一笑:“我在等你。”

“等我?看我和屿叔的笑话?”我不想在她的面前暴露任何脆弱,或许她又会用那种伤人的淡然来回应我。

“看来真的是我错了……”韩阿姨几乎在用气声,“我本想把这一切的解释权留给你屿叔,但现在……再隐瞒下去,只怕你……”沉默片刻,她吸了一口气:“知道吗汀汀,其实你屿叔根本没出差,这段日子他一直住在医院……他伤了腰椎,从此可能就要靠轮椅代步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在北京有自己的住处,每次出国回来,都会回那儿休整……那天回家,本是要一同去民政局办理领养你的手续。可刚下飞机就接到医院的电话……我赶到的时候他刚刚做完手术,大夫说他在昏迷之前托他们转达,这件事一定得瞒住你……”

我像在听一个虚构的故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成了这个包袱抖出之前所埋的隐线和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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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因为我对你和他都有感情。”

“有感情为什么要离婚?”

“真是个尖刻的问题,”她笑得凄凉,“感情并不代表爱情,我们的爱情早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们很默契地用朋友的方式相处。可就是这样,我还是不忍心跟他提分手……我总想着,这句话该由他来说……”

她的语气越来越平静:“在知道自己的现状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低落,沉默了一周之后终于提出了……”她没有说出那两个字。“我无条件地答应了他提出的一切要求,包括将你带去北京,为你在北京安排学校……”

“还是回去吧,去陪陪你屿叔。他不是跟你发火,只是还没完全接受自己的现状……知道你没被二中录取,他那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了——”

忽然的噤声让我的脑细胞迅速活跃起来,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忘的细节都在那一刻争前恐后地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最重要也是最致命的东西在向我一步步逼近:“也就是说……”

“是车祸……是在,回来的时候……”

在夜色里一瞬间全部消失的灯光与建筑让我以为自己失明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小说里描写的“闻听噩耗,眼前一黑”并不是矫情,而是有实践摆在那儿的。

恐惧再次袭击了我:“能别走吗阿姨?”我开口向她哀求。

她只是淡淡道:“汀汀,你该长大了。”

韩阿姨真的走了,走向了于我而言的未知。可屿叔却在愚人节的第二天清晨开车去寻找一个我早已知晓的答案,我能想象出他在去的时候是多么焦灼而在回来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狂喜。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原路返回时,终点已被篡改了。

我缩在假山后面直到太阳落山。我知道我该回去,可我不敢。

我只不过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我只不过是……为什么后果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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