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永宁几次想提那黑衣人的事。都被房玄龄给拦住了话头儿,她也只得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了。房玄龄还有公务在身,将永宁送回家后,只将御医的医嘱交待给了卢夫人后,便又回去处理公务。
卢夫人这些天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怕自家小闺女有个好歹,虽然房玄龄告诉过她,永宁身上的都是外伤,并无大碍,可是做娘的哪能放得下心?
等这会儿自家女儿真的坐在自己怀里了,那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一个劲儿地唠叨自家闺女受罪了,这么些天了脸色还这么难看……一连声地叫人去准备永宁平时喜欢、现在又没妨碍的吃食并着那些补汤、补药什么的,说是要给她好好补补。
永宁也知道这些天让母亲担心了,便也随着卢夫人折腾。卢夫人虽然有很多话想跟永宁说,但是顾念着她身上的伤,到底不曾开口。永宁在两仪殿折腾了一番,这会儿早就疲惫不堪了,又已经回到了自家里,靠在母亲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卢夫人生恐怕添福、添喜年纪小,照顾不好永宁,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环派了过来服侍她。
永宁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在宫里呆的那几天憋在胸口的那股抑郁之气,都消散了个干净。她刚梳洗好,房遗爱便来了。
这时添福和添喜正取了专门给永宁准备的“午饭”,房遗爱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丫环们服侍妹妹吃饭,目光时不时地从永宁身上扫过,像是在估量她身上的伤一般。
永宁是真的饿了,昏迷不醒的时候且不去说,就是醒来后呆在宫里的这几天,她心里压着事情,对着那些精致的食物也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顿顿都是草草的吃上几口就罢了。这会儿回到了家里,不禁胃口大开,她吃得兴起,便也顾不得跟房遗爱说话。
等吃饱喝足之后,才将丫环们都撵去了外头,兄妹俩才说起话来。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房遗爱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脸色有些阴沉。
永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还是等爹爹回来了,去问问爹爹吧,他老人家想来知道的会多些……”
“爹什么都不告诉我!”房遗爱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几案上,说道:“这些日子我都问了好多回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你是不知道,你和晋王被救回来后,我跟爹爹根本连见都没能见你一面,而且回京的时候。宫里还派了禁卫亲自‘护送’,今天之前,我连府门都没出去过!”
永宁垂着眼睑,问道:“这些天你都没去过弘文馆?是爹爹让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的?还是……”
“是爹交待我不许出门的。”房遗爱有些沮丧地说道:“本来,我还想趁着爹去上朝的时候溜出去找人打听打听消息的,可是出门没走多远,就发现身后跟着尾巴,我就没敢……结果跑了趟西市,买了些果子、蜜饯什么的,才回来……”
永宁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这次算是有惊无险。皇帝对房家还是信任有加的,不然估计那些禁卫就不仅仅是“护送”,而且会顺势留下来“保护”了……可是,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这天的晚饭,永宁让人抬着去了内堂与父母、哥哥同用。杜氏因为还没出月子,所以还在吃小灶。
饭后,房玄龄将永宁带到了书房。
抱着永宁坐在铺厚了好几层的榻上后,房玄龄开门见山地说道:“今**说与陛下的那段经历中,有不少不实之处吧?”
永宁也不遮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被那些黑衣人捉住!”
“什么?!”房玄龄虽然对此事有些猜测,却没想到开头就这么震憾,连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躲过那些人的?”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搜察过那旧宫!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进到殿内过!”
房玄龄自然明白永宁话里的意思,那些人行事算得上周密,怎么可能大意到不搜察内殿?除非他们是故意的!如果此*房家的女儿毫发无伤,而晋王殿下却……那么就算是皇帝再怎么信任他,心中也必然会存有芥蒂!
“那你……”房玄龄看着女儿,心里突然一片酸涩:“你那时便觉得不对,然后一直跟着他们?”
既然永宁没有被捉,却在最后跟晋王同了一场生死,那么,有些事房玄龄便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了。
永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一直藏的好好的,可是后来我看到有个黑衣人扛着晋王过来,便有些担心,所以,所以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后来,后来……”她抬眼着看见房玄龄的脸色苍白的厉害,突然不敢再说下去,只怯怯地看着父亲。
房玄龄闭着眼睛稳了稳心神,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后来,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永宁再点了点头,说道:“我,我当时。当时就想着,就算是死,也得和晋王死在一块!当然,如果能一起活着,就更好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傻孩子!”房玄龄隔着几案轻轻地摸了摸永宁的额头,说道:“你要记得,你是爹娘的宝贝,以后便是遇到危难之事,也定要以保全自己为先,知道吗?”
永宁含着泪点了点头。
房玄龄又接着问道:“晋王邀你同往,是巧遇?还是有备而来?”
永宁本来是倾向于巧遇的,但是这几天她回忆了一下当日他们遇见的细节,他们回程路上会遇见,应该是晋王特意来找她的。于是,她将那日晋王说的话,又详细地说了一遍给房玄龄听,至于她可以确定,当时行营里,是有人知道晋王要带着她在外宿营的事的——比如说,晋阳公主就是知道的,晋王说过,要她帮着打掩护的!
“那些黑衣人,嗯。特别是将晋王扔下悬崖的那个黑衣人,听他的口吻,似乎与陛下有仇……”永宁将那人当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今天在两仪殿前遇见的那个将军,不仅与那个黑衣人体形相似,声音相同,更特别的是他的眼神,我一直忘不了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很可怕、很可怕!”
“傅狄……”房玄龄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候君集一手举荐上来的呀!候君集……”候君集素来与太子亲厚!
“这候君集与爹爹有仇?”永宁对于朝中的人事,所知不多,房玄龄回家后从来不对她们母女说起这些的。
房玄龄点了点头。说道:“魏征多次举荐于他,都被为父挡了回去……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刚愎自负,为父与他,算得上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如果说,他对付你,对付为父,这倒没什么难解的,但是对晋王下手……他有这个胆子?”最后这一句,他是在问自己,以他对候君集的了解,这件事实在不像是他的手笔。
永宁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听说,这候君集与太子……这次,会不会是太子?这也不对,便是爹爹不得太子的心意,可是晋王可没碍着太子什么,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子应该不会对晋王下手的,对吧?”说到后来,她自己都有些为太子辩解不下去了。皇位之前,谁还会顾念什么父子兄弟的?今上,不也是杀了亲兄弟,逼迫自己的父亲,才得了皇位吗?
永宁愣愣地看着正在沉思的房玄龄,低声问道:“晋王殿下难道近来做了什么事,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
房玄龄瞪了永宁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晋王近来何止犯了太子的忌讳?他还犯了魏王的忌讳!那两位殿下对房家都各有一段心思,可你们兄妹却与晋王走得那么近,难道这还不够惹眼?”
永宁从来都没往这上面想过。虽然她是刻意的与晋王、晋阳公主套交情,但是在她固定的思维里,晋王这个时候该是很安全的。太子与魏王争斗的厉害,又怎么会注意到他这个小dd?而房玄龄此时的话。却让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或许与房家走得太近,真是晋王与她这次遇险的真正原因!
太子与魏王的多次拉拢、打压,都被房玄龄连消带打的给带了过去,房家上下依然荣宠有加,平平安安的。对于他们,房家也是素来都不亲近的,可是晋王却异军突起,时常出入房家,被他们忌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以后……”永宁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按说是加深交情的最好时机,如果放弃,会不会前功尽弃?那也太可惜了……
房玄龄似乎从来没想到永宁与晋王、晋阳公主交好的原因,他一直以为女儿是难得有了同龄人一起玩,这才舍不得,可是,为了房家,他也只能……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会交待你二哥,以后不准再带晋王到家里来……你也不许再随意与他见面,知道了吗?”
永宁点了点头,问道:“那,晋阳公主……”没了晋王,如果能继续拉拢晋阳公主,其实也不错。
谁知房玄龄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今日已经命人拟召,很快就会为你二哥和高阳公主赐婚了……婚旨下来之后,高阳公主就不便再到咱们家来了,那晋阳公主年纪尚幼,自然更不便出门……你若是觉得烦闷,倒是可以让你母亲把你舅父家的姐妹们接来住上些时日……”
永宁听得这话一愣,连忙问道:“怎么突然又说起舅父家的姐妹来了?可是外祖家出了什么事?”
房玄龄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打听了……你且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嫌家里闷,就去西郊的别庄小住,也是可以的……弘文馆的学业,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今日已经在陛下那里替你辞了……”
永宁一愣,居然连弘文馆以后都不用去了?而且,还可以长住城外?这次遇险这件事里,究竟还有多少内情是她不知道的呀?怎么跟被放逐了似的?
永宁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缓缓地点了点头。
===================================================
第一卷结束了。。。明天开新卷。。。永宁就要长大了哟~~~~~~嘿嘿~~~~召唤小粉红。。。召唤打赏。。。。召唤推荐、收藏~~~~~~鼓励支持正版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