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之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凤盈稳坐高位,眸光扫过一众丫鬟,所及之处皆无目光敢与之对视。
就在一众丫鬟要被这紧张的气氛所窒息之际,凤盈幽幽开口了:“这段时间府邸事务颇多,想来你们也很是疲惫,本小姐寻思着增加点人手。”
“小姐,府内最近很闲啊!”侯谷兰根本没搞清凤盈话里有话,就这么呆愣愣地开口了。
话落,一众丫鬟将脑袋埋得更低,几乎不敢正眼去看高位上的凤盈。
见众人这般反应,侯谷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不对劲,连忙摆手道:“小姐,谷兰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增加人手挺好的!”
她这话一出,白筠几乎要捶胸顿足,恨不得将她的嘴封住,好叫她说不出话来。
“整个凤府上下就围着本小姐与二哥两个人转,八个丫鬟确实少了!”唇角嗜着笑,为原本就冰冷的冬日增添一抹寒意。
“奴婢惶恐!”白筠率先跪下,而后齐刷刷地跪了一排。
侯谷兰左右看了看,正欲跪下,却见凤盈勾手:“过来!”
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侯谷兰迷茫地上前,在凤盈身旁站定。
“你们何须惶恐,府邸上事宜这般多,你们忙不过来也理所当然。”端起茶盏吹了吹,凤盈的声音很是平静,可平静下的暗涌如何波动,就不得而知了。
“盈儿!”温雅之声响起,凤盈蹙眉,就见凤陟缓缓入了前厅。
她尚未责众,救兵便到了,眸光在众人身上一扫,不见有心虚者,想来是寻灵跪在正院引起了二哥注意。
“二哥有事?”起身走到凤陟身边,凤盈身上戾气骤减,带着几分淡然笑意。
“小姐!”见到凤盈,白芷很是高兴,可当瞧见地上齐刷刷跪着的一排人后,心中不由摇头。
这架势,看来必然有人要受重罚了!
“近日我身边多了白芷帮忙,很多事情得心应手多了,只是你这边似乎少了个体己的!”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凤陟面上带着极浅的笑意,说出的话看似体贴凤盈,实则责备众人。
她们都是凤盈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除却白芷,还有七个丫鬟,可七个人却顶不上白芷一人心细,办事妥当,如何能不责罚。
跪在地上的众人将头伏得更低,其中一个丫鬟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显然是第一次见二人发怒给吓坏了。
“罢了,本小姐也不来这些弯弯绕绕的,寻灵是谁带的规矩?自个站出来!”话落,就见红雪率先站起,低垂着头道:“是奴婢带的!”
她言罢,白筠先是一愣,旋即站起:“是奴婢带的,奴婢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你们且说说,如何失职了?”凤盈玩味地看着二人,眉眼带笑,其中几分试探。
红雪只觉毛骨悚然,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寻灵乃是新入府的,作为府内老人,无论小姐是否吩咐,我等都该告诉寻灵应守的规矩,而非放任她胡来犯错。”
她言罢,凤盈眸光转向白筠。白筠会意,垂首道:“小姐曾吩咐奴婢调教寻灵,奴婢没将寻灵带好,是奴婢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很好!”凤盈点头,而后广袖一挥,沉声道:“将白筠带下去,同寻灵一道跪着,将寻灵撕碎的书拼齐,拼不齐就不用起来了!”
“是,小姐!”白筠福身,方欲跪下,就听得凤盈补充道:“十多本书可不是你想拼就能拼齐的,你若是做不到,就收拾包袱滚出凤府!”
“奴婢可以做到!”白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满是坚定。
“下去吧!”侧头看向红雪,凤盈勾起唇角,眼中有着欣赏:“不错,从今日起,由你侍候本小姐起居。”
“谢小姐!”眸中溢满欣喜,红雪跪地扣头。
“本小姐素来赏罚分明,只希望你能多学着点白芷,把事情打点好,类似的事情本小姐不希望出现第二次!”头疼地揉额,白芷上前将她扶住,轻柔地为她按捏。
“都下去吧!”凤陟一摆手,众人退了下去。
“近日烦心事越发多了!”长叹一口气,凤盈坐回椅上,头疼地揉着额角。
湖面如今结了厚厚一层冰,抽水一事停滞不前,那些个平日里好色成性的捕快在她府内又老实得紧,计划一再被搁置,只希望这回寻灵能学得聪明点,把握好现下的机会。
“陈旭三战三胜,这算不算好消息?”知她心烦,凤陟将她拉起:“到院子里走走吧!”
“三战三胜只是开始,第四战才是最关键的!”随着他步入院中,远远的便瞧见二人跪在雪地里,一人在撕扯着书籍,另一人则手忙脚乱地拼凑。
周遭有不少好事的捕快正在围观,不时发出几声口哨,还有人将寻灵撕碎的纸张踢飞。
就在这时,游宏图走了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众捕快一哄而散。
收回目光,凤盈不着痕迹地睨了眼白芷,就见她面上一派冷静,但眼中却是满满的不忍。
白筠是她的妹妹,虽不是亲妹,但也有血脉亲情夹杂其中,她不忍是必然的,只是她没有开口求情这点,凤盈很是欣慰。
“瞧你一派镇定的模样,想来早已成竹于胸,那日飞入你院中的鸽子可是陈旭发来的求助函?”陈旭出征前来过凤府,出征后又曾飞鸽传书,看来这三场战役她才是幕后军师。
拓跋清这人他曾交过手,为人乖戾,胜负欲极强,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没想到却多次败在盈儿手上。
“是陈旭发来的没错!”凤盈言罢,眼中露出点点笑意:“回信上的阵法同我给陈旭的锦囊中的一致,拓跋清早知陈旭从我这得去了锦囊,必然认为那求助函不过是障眼法,也就不信我上头写得阵法,因此在第二场战役中吃了亏。”
说到这,凤陟明白她打得是心理战术。先是在到了北疆后的连夜奇袭,再是用几乎昭告天下的阵法将对方打得溃不成军,至于第三场……凤陟抬头看向她,等待他的解惑。
“遇到盈儿之前拓跋清何尝一败,狂妄自大是难免的,而他与陈旭交过手,自然不将陈旭放在眼里,所以前第一战自然会败。至于第三次交战,与第二次交战相同,依旧是回信中写有与锦囊内一样的排兵布阵,他不信盈儿同样的招数会用两次,也就有了第三次大败!”凤盈说得轻描淡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第三次交战战败。
气急败坏的拓跋清必然举全数兵力攻城,若她预估失败,便会有数以万计的生命消逝,这简直比她自己挂帅旗还要折磨。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谭松之从一旁走出,由衷赞叹道:“凤小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谭某佩服!”
凤盈、凤陟兄妹二人早知他在一旁,所以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惊讶。凤盈拱手,回以一礼:“谭公子过奖了!”
“谭某很好奇,这至关重要的第四战,凤小姐该如何布阵?”他眼底有钦佩,又有着别的什么异样情愫。
凤盈觉得,每当她做了什么算做厉害的事,谭松之就会流露出这种神情,好似钦佩她,又好似恼怒。
“谭公子怕是问错人了,这第四次交手,是陈元帅同拓跋清的对仗,本小姐并不参与!”三败于她,拓跋清必然研究透了她的套路,届时她再有所动作,也很容易被猜中企图,所以第四次交手,只能由陈旭自己来。
拓跋清用对付她的法子对付陈旭,而陈旭则用自己领兵的一套与之决战,其中胜负如何,她委实不好猜测。
“凤小姐打算袖手旁观?”对于她所言,谭松之显然不信。她既能三败拓跋清,最重要的一战她又岂会不出手。
“打战一事与吟诗作对区别甚大,纵然有领军才能之差,却不会有绝对的输赢。”凤盈言罢,朝对方行礼,施施然离去。
“时隔两年,我已为文采卓然的第一公子,却为何依旧不及你这卸甲守宅的小女子?”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谭松之面上有些微扭曲,眼中是满满的不甘。
“盈儿何故对谭公子如此无礼?”凤陟摇头,对她的行为颇为不解,只是并未有责备之意。
往日她对谭松之以礼相待,可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语带刺,叫人如何下得来台。
“二哥,盈儿忽然记起来了,这位谭公子盈儿两年前见过,还结了大仇……”凤盈顿了顿,做思索状,很快便眼前一亮,笑道:“也不能算作大仇,只是伤及了男儿的自尊,所以他此行来洛阳并非逃难,而是听闻我正逢多事,来看笑话的!”
“谭公子可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你休得将他说得这般小肚鸡肠!”虽是斥责,语气里却没半分严厉,显然只是提醒她。
“二哥听过物以类聚吗?谭松之骨子里和洛承安一模一样,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是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凤盈半眯着眼,瞧着天上浮云:“初时我还想着笼络谭松之,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打算将他请出去?”凤陟蹙眉:“谭松之的第一公子可并非浪得虚名,他的才华,就是放在洛阳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才华横溢,又看不起女子,二哥你觉得我能用得了他?”尽情舒展着身子,凤盈淡淡道:“用不了的人留在府内纯属浪费粮食,等寻些日子二哥将他引荐给福叔,想必福叔对这个第一公子垂涎已久。”
“福叔?”凤陟扬了扬眉角,福叔不就是六王爷的人吗?思及此,不由揶揄道:“盈儿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凤盈面上一红,扭过头不去看他:“也就我用不了才能让他拣着便宜,总不能给慕容南朝捡去吧?”
“是是是,小姐说得极是,毕竟六王爷是自己人!”一旁的白芷也忍不住打趣。
凤盈叉腰,眸光在二人间扫来扫去,很快便锁定目标反击:“感情培养得不错嘛,都学会夫唱妇随了!”
“小……小姐……”白芷俏脸一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见她如此,凤盈招招手,白芷乖乖上前,便被她一把推入凤陟怀中。
“本小姐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凤盈以手捂面,指缝大开,将一双浓墨渲染的眼露出,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软玉温香在怀,凤陟手上收紧,搂住白芷的腰,双眸亦是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