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亲爱的,我回来了

一次爆发的欢呼吼叫声, 意味着一次杀戮的结束。

血液顺着锐利的刀锋滴下,在地面汇聚印成一滩红黑。

瑞翰挑衅的望向杰克,“平手, 还剩一个……躲在哪呢?”

杰克一脚踩烂脚边的尸体, “我怎么会知道。”他把巨斧扛在肩上, 上面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肉, 蛆虫般黏腻在斧身上。

杰克此刻非常想甩开瑞翰, 他大概知道最后剩下的家伙躲在哪,只要解决了他,自己就是胜者, 一雪前耻。然而瑞翰却不紧不慢紧跟在他身后,杰克恼怒对他大吼, “你跟着我干嘛, 滚开。”

瑞翰拖着巨大的砍刀, 抬起脑袋用力吸一口气分辨混杂在血腥味中的其他气味。突然,哼笑一声, 向着迷宫一角走去,刀尖在地上拖出一道细痕。

杰克瞳孔一缩,被发现了?他狰狞起表情,他必须更快。杰克不再选择慢慢的绕着迷宫前行。他抡起巨大的拳头砸向阻挡视线的墙壁,轰隆一声, 墙壁坍塌。

杰克一路破环前行, 当他气喘嘘嘘来到陆彧之前躲藏的地方, 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混账东西, 躲到哪了!

正当他烦躁的张望四周时, 一声惨叫传来。

杰克猛的回身,他看见自己的猎物被瑞翰紧紧攥在手里。而对方正在对自己挑衅的比划粗鲁的动作, 眼里充满轻蔑与羞辱。仿佛在说,看,你这个失败的废物。

愤怒的火焰从脚底窜至头顶,他暴怒的咆哮起来。

陆彧躲到了聚集尸体最多的角落,在这个偏僻的转角里横竖躺着死状惨烈的怪物们。他们的身体四分五裂,血液飞溅,内脏流了一地。

藏在一具相对高大的兽人尸体身后,蜷缩着身体希望能借此隐藏自己的身影。兽人被捅穿的脑袋仍在流血,一滴一滴,落在陆彧弓起的单薄后背上,偶尔有几滴会落在他的脖子上,顺着颈部线条滑进衣领。四周刺激的气味让陆彧反胃到极点,胃部正在痛苦的反抗着,他紧紧捂住嘴。手心,头发,衣服,全都被冷汗浸湿。

他陷入一种近乎麻木的恐惧中。

陆彧开始承认了,他会死。

身体突然腾空,陆彧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强大的压力让他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呼吸阵阵的更加痛苦。

他的肋骨断了。

“找到你了。”

怪物丑陋的脸近在眼前,说是怪物也不准确,这家伙应该是只兽人。只是比起普通的兽人更加巨大强壮。就像猫捉到老鼠后总喜欢玩弄一番。它似乎不准备立刻杀了陆彧,证明自己再次成为这场猎杀游戏的胜者。瑞翰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陆彧大声一吼。

腥臭的味道几乎让陆彧昏眩,耳朵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陆彧的脸色苍白如纸。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开始自暴自弃。他甚至在幻想,不知道勒森找到自己的尸体后,不会不对那一滩残破不已的血肉和骨头露出延误的神色。陆彧心脏一阵抽疼,他也许根本不打算找回自己的尸体吧。否则……勒森怎么会舍得让自己呆在这种鬼地方。

那混蛋果然不要自己了吧。

瑞翰高高举起抓手中的陆彧,陆彧的身体在他巨大的手中破布般不堪一击。瑞翰发出胜利者的呐喊,场上发出尖锐的欢呼声,叫嚣着撕裂他,撕裂他……

瑞翰的手在收紧,陆彧感觉自己会被生生挤成肉酱。他渐渐无法呼吸,甚至连痛苦的呻、吟都无法发出,似乎所有的血液都聚集到了脑部,血管在疯狂的膨胀着,爆炸般激烈冲击着神经。陆彧脸涨得通红,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抽搐。

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

一声厚重的惨叫。

现场发出一阵惊讶的抽气声。

陆彧重重摔倒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啊!啊啊啊!”瑞翰丢掉手里的砍刀,握在自己被砍断的手腕,血液如水柱直下。他颤抖着巨大的身躯不断惨叫,“杰克!杰克!你真该死的废物……你砍了我的手!啊!”

“你抢走了我的猎物。瑞翰,现在你在是断了手的废物。”杰克斜眼看向试图站起身却不断失败,只能在地面扭曲的陆彧,“看看你可怜的模样,就和地上的那东西一样。”杰克哈哈大小,胸腔剧烈震动着,他走向陆彧,弯腰准备了结这只绝望弱小的可怜虫。

杰克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开,他高大笨拙的身体向后倒去,压倒了一面墙壁,尘土飞扬。

“我要杀了你!”

瑞翰捡起掉落在地的砍刀,冲向倒在地面的杰克。手臂的痛苦让他的脸部扭曲,更让他爆发了更大的力量。杰克立刻抬起抬起武器险险挡住一击。

观众们亢奋到极点,又开始撕心裂肺的推波助澜。比起猎杀那些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猎物,这种强大的对抗厮杀更让他们兴奋。他们的眼里闪烁着疯狂的,毫无人性可言的残暴光亮。期待着更加血腥的场景上演。

两只巨大的兽人缠斗,强大的力量让地面都在颤抖。兵器相接时摩擦出火花,粗重的喘息声响起。

瑞翰怒吼着,砍刀压下,顺着杰克的斧头沿牙直直压迫。单只手臂肌肉紧绷筋络毕现,“去死吧!”

杰克的眼睛猛的睁大,他最后看见的是瑞翰扭曲抽搐的脸。

身体失力倒下,杰克的脑袋掉落在地,滚落到角落。他的身体仍然在抽动,虽然他已经死了。

瑞翰剧烈的喘气着,猛的呕出一滩血液,捂着胸口的血口倒在地上。努力呼吸苟延残喘。

陆彧看完整场两人的自相残杀。他心跳剧烈加速,回头看一眼倒在一边尚有一口气的瑞翰,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亮。

他支撑起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颤颤悠悠走到杰克身边,试图抓起他的斧头,却发现那东西沉重得连自己抬起来都困难。于是他放弃斧头,从被杰克压倒的一片墙砖中找到一块沉重的石块,抱着它走到瑞翰身边。

瑞翰受了重伤几乎无法动弹,他恶狠狠的瞪视着陆彧,陆彧却无视了他锐利的杀意。

“去死吧!”

陆彧在瑞翰抬手握起砍刀前,抓起石头狠狠砸向他的脑袋。血液四溅……瑞翰的眼球被砸烂,鼓出爆烂。陆彧吼叫着,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次次举起石块砸下,抬起,砸下。咚咚咚的沉闷响声如同诅咒。陆彧的指尖被粗糙的石块磨破,手背沾满了脑浆,腥味充斥鼻尖,血浆溅在脸颊,头发,胸口。但他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力气尽失,酸痛的手臂再抬不起石块。

瑞翰早就没有气息,他的头部被整个砸烂了,血肉模糊的弄脏了大地。

陆彧脱力的倒向一边,他笑了,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侧留下,混合着泪与笑,腹部一阵阵剧痛。

他赢了。

他活下来了。

那么,他可以离开了吧,这片比地狱更可怕更罪恶的土地。

勒森,你看,你不要我了,我就自己回来找你。

陆彧扬起一抹笑容,深深的,印在人们的眼里。

观众从震惊中反映过来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除了猎杀者以外,猎物得到胜利。

他们挥舞的双手,龇牙咧嘴吹起口哨,在激动中丑态毕现。

渐渐的,喝彩声渐渐变味。有人开始在其中咆哮,杀了这个小废物,杀了他。

咆哮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完全变为怒吼声,杀了他,杀了这个外族者,杀了这个废物……

他们盼望更加混乱的场景出现。他们总是以此为乐。

终于。

陷入动乱的观众席突然窜下一只强壮的兽人,他冲到了陆彧身后,目光充满恶意。

身后在吵闹什么,陆彧听不到,也不想听到……

直到某种尖锐的物体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腹部是撕心裂肺的痛。可是陆彧没有低头去看伤口,他不敢看,也不想看。也许并不严重,也许他可以撑下去,然后去见勒森。

陆彧只是伸出一只手捂着那可怕的血洞,血液争先恐后涌出,透过指缝滴落在地。

他抬头紧紧盯着空中。仿佛从黑暗的天空看见了一道明亮的光芒,承载了他所有的希望。

陆彧拖着步子向前走。

“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

脚下终于一软,陆彧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的重量,直直的倒在地上,砰的一声闷响。

陆彧甩了甩愈发昏沉沉重的头部,双臂支撑起身体,然后咬牙继续向前爬。

一点一点的,朝他眼里的光亮挪动。

他咧了咧嘴角,是的,他在笑。

陆彧想起了父母,想起艾迪,想起艾德蒙,还有,初次见到勒森时,他沉寂深邃的蓝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温柔与纵容。

勒森,我说过了吗?我爱你。

“呐,亲爱的勒森,我回来了……”

勒森,我回来了,你回头看看我啊。

陆彧眼里一片绝望的茫然空洞。

你为什么,不回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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