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想到:姑苏七子从徽城王陵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战夏凉,斗朝城,不离不弃始终在暗中保护自己周全,但他们骨子里流的始终是扶苏的血,元祖王打下的江山需要他们这些人去守护,然而现在自己反出扶苏,名义上已经是西夜的叛将,比当初的邬里邬重更为人不齿,他们在这样跟着自己,恐怕将来也会被钉在西夜的耻辱柱上。
慕北陵执起姑苏坤的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问道:“后悔跟着我么?你们现在要是还在王陵,应该还会无忧无虑,不用过这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日子。”
“司郎会攻西夜么?”姑苏坤沉默片刻,反问道。
慕北陵苦笑道:“我将心与西夜,君却视我命如草芥,夺我夫人命,姑苏大哥,如果换做是你,你当如何。”
姑苏坤再沉默。
慕北陵叹口气,道:“你我虽未告拜天地,但情比兄弟,不管你将来如何选择,我当由衷祝福,只求你我将来不会沙场相见,否则,我一定下不去手。”转面笑起,笑的灿烂。
“司郎以为我会离开?”
慕北陵道:“夜部一生忠于元祖王,便是忠于西夜,族训示然。”
姑苏坤念道:“一生忠于元祖王,忠于西夜。”这是每个姑苏族人成年礼上都会宣告的誓言,这也是让姑苏族人能坚持为元祖王守陵的信念。
“我姑苏族人效忠的是元祖先王,不是西夜王族,也不是西夜朝,清尘长老命我兄弟保护司郎周全,在长老下个命令没来之前,我们都会谨遵长老令,不离不弃。”
慕北陵心道:“如此说来,若是清尘长老哪日下令让你们杀我,你们也会照做不误啊。”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说,他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势必会引起隔阂。回想当初皇甫方士曾说姑苏坤他们最大的用处,就是能为自己再造出一支夜部来。
静坐良久,二人无话,直到巡逻队伍从面前走过第三次后,慕北陵才慢慢起身,拍了拍姑苏坤的肩膀,说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今夜蛮子他们在,不会有事的。”转身走进军帐。
“这里睡,挺好的。”姑苏坤眼看帐门合起,紧了紧领口,靠在帐门立柱旁,和衣而卧。
二日清晨,漠北将士很早就起来操练,慕北陵被外面震天吼声惊醒,穿好衣服走出帐外。武蛮林钩早在外等候,见他出来,一左一右扶着他,往餐帐去。
尹磊亲自替他做了早饭,是从漠北人手中要来的胡粟,和着石斛,谷精草,肉苁蓉煮出来来的药膳粥,药香扑鼻。
慕北陵风卷残云一口气吃了三碗,连赞尹磊手艺不错。
皇甫方士带着籽儿过来用膳,籽儿见药膳粥香气弥漫,吵着也要吃,尹磊好不容易从锅底刮下一碗,籽儿抱着大碗吃的津津有味。
皇甫方士用完早膳,与慕北陵商量,暂时把赵胜的虎豹骑混入漠北骑兵一同训练,虎豹骑本就是由善骑射的将士组成,旨在成立一支战场高机动性,战斗力强的部队。现在和天生善骑射的漠北骑兵还是有些差距,同时训练的话,能大幅度提升部队的战斗力。
慕北陵想也没想就应下,并告知以后这些事情不用过问,由他全权负责便好。
皇甫方士应下,走去关楼和赫连阔商量训练一事。
慕北陵又叫来任君,吩咐他多派些人混入扶苏城,打探西夜情况,特别是祝烽火和孙云浪的情况。
任君得令,迅速下去安排。
林钩过来说道:“老大,你还记得当初咱们为救嫂子,第一次来碧水关的样子吗?”
当初战地医疗卒刚刚成立,孙玉英被夏玲出卖,囚禁在碧水关中,正是他们二人会同王坚王朗前来营救,那是在外面的碧水河上,可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量。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为了救玉英,我和尹磊差点没死在这里。”慕北陵回道,提起孙玉英,他脸色很快暗下。
武蛮抬手给了林钩一个爆栗,骂道:“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钩摸着吃疼的脑袋,悻悻一笑,道:“我刚才听人说这个时候碧水河里鱼虾多的很,周围山里还有猪猡,狍子,连熊也有,要不我们去玩玩啊。”
一听他说去玩,籽儿顿时来了兴趣,吵嚷着也要去。慕北陵想了想,今天也没其他的事,军中有皇甫方士坐镇,无需多虑,而且一连闷了多日,出去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便答应下来。
碧水河就在关外不远,他也没带多少人,就只带了武蛮林钩尹磊和籽儿,再加上姑苏坤,六人换了百姓素衣,武蛮去漠北营中要了辆马车。昨晚一战,不少漠北将士都认得他,所以很快就答应。后有向白面将军忽烈讨了块出关令。
六人驾车驶出关门,车头掉北,朝碧水河驶去。
五六月间正是碧水河发水时节,周围不少老百姓都会去河里捉些鱼虾,以期卖个好价钱。
碧水河的水源自落雪山中雪融后流出的雪水,清澈见底,清爽怡人,虽值夏季,触水仍有几分冰凉感。
沿岸绿树成荫,与当初冬日来时的景致大相径庭,清风拂过,河面泛起涟漪,两岸绿树随风而摆。
车架行至河前,老远便见数十百姓在河边钓鱼,时不时有人收杆,钓起来的鱼最少也有三四斤,乐的钓鱼人脸上笑开花。
林钩寻了出树荫之地,将马车拴在树干上,旁边不远处就有个老翁正在起杆,只见老翁双手紧抱着韧竹做成的鱼竿,竿稍被拉成满月状,顺着竿尖看去,一条足有七八斤的大鱼正在水中挣扎。老翁也不急,时而扬竿,时而顿竿,任那大鱼如何挣扎,都难以逃脱。
几人兴冲冲的走过去,籽儿一见水中的大鱼,兴奋的连蹦带跳。老翁对他们的到来视若无睹,只专心与那大鱼搏击,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将那鱼拉上来。
林谷凑上前说道:“老人家,厉害啊,这个大家伙都能钓起来。”
“这算什么,昨天我还调了条十几斤的呢。”老翁看也不看他,继续往鱼钩上挂饵。
看他的饵料是一条拇指长的黑色蛆虫,挂在鱼钩上时还在不停扭动身子,颇有些恶心。林钩道:“您这是什么东西?”
老翁道:“是山里的雪泥虫。”
“雪泥虫?”林钩一脸茫然。
老翁这才看他一眼,说道:“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林钩笑着点头,尽量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老翁道:“这东西冬天的时候钻在雪里,一到春天雪化了,就钻到土里,所以我们就叫他雪泥虫,河里的鱼最喜欢吃这东西。”说时已经挂好雪泥虫,把鱼竿一扬,鱼线拉着雪泥虫掉入河水中。
林钩道:“老人家,把你的雪泥虫也给我们一点呗,我们也来试试。”
“喏,这里还有点,你们自己拿。”老翁指了指靠在脚边的一个小竹篓,里面还有不少雪泥虫。
林钩说声谢谢,也不客气,从车上取下几根韧竹鱼竿,绑了线,又挂了雪泥虫,分给武蛮,尹磊,和籽儿一人一根,姑苏坤因为要照顾慕北陵,婉拒林钩递来的鱼竿。
这雪泥虫的确起作用,才没一会籽儿就率先调到一条鱼,估摸有四斤左右,小丫头乐的手舞足蹈,催促林钩再给他挂一根,扬起鱼竿继续钓鱼。
老翁见籽儿钓起鱼,乐的老态龙钟的脸上皱纹都笑的舒展,连道:“这小丫头真有钓鱼的天赋。”
聊天中得知老翁就是碧水关外平林沟的人,叫邱二,家中兄弟三人,因为排行老二,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平林沟的原住户里多是以前落雪山中迁下来的猎人后代。
据邱二说,他爷爷那一辈还在落雪山里打猎为生,后来有一年大雪封山,山里猎物实在太少,为了生计,就举家迁到平林沟这个地方,这些年安稳下来后就在沟里种些胡粟,闲时来这碧水河打打鱼,贴补家用。
“哟,小丫头那又上鱼了。”籽儿接连钓起两条大鱼,邱二笑的合不拢嘴,也不知是说话的缘故还是什么,这一会他的鱼竿没怎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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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北陵让籽儿把鱼交给邱二,邱二说什么也不收,最后还是籽儿赌气似得威胁他,要是不收就不钓了,邱二这才连声说谢谢。
慕北陵摸了摸籽儿的脑袋,问道:“邱老伯,你钓一天的鱼能挣多少?”
“不一定吧,小的一条也就两三文钱,大的可以卖到五文钱左右。”邱二一边注视鱼线的变化,一边回道。
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也就五十文钱左右,这样算起来,钓鱼还真是个不错的副业。
邱二叹道:“不行啊,你别看今天钓的上来,有的时候连个鱼影都看不见,还不如进山去搞点熊皮,猪皮卖,运气好碰到死了的古兽,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两滴古液,那东西可值钱啊。”
“哦?这里面也有古兽?”慕北陵知道落雪山中有古兽,但这个地方离真正的落雪山还有四五百里的距离,古兽一般不会到这里来。
“有,怎么没有,前两天我还听隔壁老张说呢,有一头碧眼精睛雀跑到这里来了,要是把他抓住啊,今年一年都不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