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哭嚎的功夫,钟行奇正巧从这里路过,他刚用过早饭要出门,可走到二院的回廊就听到了田氏大哭,以及孙妈妈在门外苦口婆心的劝。
顿了一下,钟行奇皱眉厌烦的冷哼一声,随即便要继续出门。
“……三奶奶,您别哭了,您得注意着身子。”孙妈妈已经口干舌燥,不知道还能劝些什么话,一转身看到钟行奇要走,孙妈妈连忙跑过去,求着道:
“三爷,三爷请留步。”
孙妈妈挡在了钟行奇的面前,双手作揖的苦求:“三爷,您去看看三奶奶吧,这些天她也认识到自个儿的错,身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一场,好歹您露个面让三奶奶宽宽心,不然她真的……真的没法过了。”
“有什么能过不能过的?哭的不是挺响亮的。”
钟行奇绕开孙妈妈要走,孙妈妈却不依不饶,硬生生的挡在钟行奇的面前,跪在地上道:
“求您了,您只要说句话就成,早上三奶奶跑去找四奶奶,妯娌二人关起门来吵一通,三奶奶强忍着回来就哭,老奴若是能劝得动,这颗脑袋都能摘下来送她,可如今除了您,恐怕谁也没法子能劝动三奶奶了,老奴怕她做傻事啊。”
钟行奇仍有几分不耐,可孙妈妈被这么拖扯着也不肯松开拽住他腿的手,他也只能叹口气,转身往田氏的屋中而去。
“开门。”钟行奇站在门口喊一声,屋内的哭嚎顿时静止。
钟行奇格外不耐烦,一脚把门踹开,正看到仓皇失措的整理衣裳的田氏。
她脸上的伤疤还没有褪下去,几道紫褐色的伤痕就贴在了她的脸上,看着她满脸怯弱和未干的泪珠,钟行奇的目光在屋中各处扫视了几眼,随后便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田氏没想到钟行奇会来,早已想好见了钟行奇自己应该做什么,可他却在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候出现,田氏一时慌乱了手脚。
“哭!哭什么哭?我还没出征,也没战死,你至于这么哭?”钟行奇把手中的佩刀往桌上一放,“嚎丧嚎的我一点儿好心情都没有。”
“三,三爷。”田氏慌乱的抹抹脸上的眼泪,随后想要去给钟行奇倒茶。
钟行奇抬脚止住她,“不用了,我不多呆。”
“三爷,我知道是我错了,往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娘家的两个兄长我也不再见了。”田氏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羞愧到钻了地缝儿中去……
“你有什么错?”钟行奇的目光突然露出凶狠之色,田氏被看的发慌,“我不该……不该把喜帖……”
钟行奇忽的站起身,直接走到田氏的跟前,四目相对,他却吓的田氏险些瘫软在地。
“我今天告诉你,你的错就是没能把姨娘的病治好,让她突然暴毙而亡,这是你作为当家女主子的错,我打你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与你娘家兄长投靠了宇文侯府完全无关,你给我记住了!”
钟行奇的话让田氏瞪大了双眼,她想起早上杨怀柳曾说与钟行俨商议过,压根儿没有接过这个帖子……
“姨娘,是你杀的?你为什么杀她?”田氏的嘴唇颤抖着,因为她在钟行奇的眼中也看到了一股慑人的杀意。
钟行奇抹抹她脸上的泪花儿,轻声道:“因为她诽谤你这位钟家的三房主母与宇文侯府做局,你觉得,我该不该杀了她?”
田氏吓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钟行奇退后几步,“孙妈妈,过来伺候三奶奶洗漱。”
孙妈妈在门外听到喊声,连忙跑了进来。
而此时,钟行奇已经阔步离去……
孙妈妈看到田氏慌乱的模样,心疼的也差点儿哭出来。
田氏抹抹脸上的泪,整个人好似丢了魂儿,“妈妈,我要洗漱,我要好起来,我不能让人看我的笑话,杨怀柳那个妮子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她却猜对了,方氏还有那个莺姨娘,我这辈子跟她们不死不休!”
梵音自当不知道田氏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她被冯妈妈揪起来吃过早饭,钟行俨便从外回来,“方静之明天一早就走,晚上是他的送行宴,你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定在明早送他?”梵音眨么着眼睛问,钟行俨轻捏了她的小脸蛋一把,“你真抠门啊,连请人家一顿送行宴都不舍得?”
“少来,别在这儿污蔑我。”梵音打掉他摸摸索索的大手,钟行俨坐在那里笑着道:“明早自当是方家人送他了,难道你乐意见方青垣和方夫人啊?”
“也对……”梵音轻轻嗓子,“我还真把他家人的事给忘了。”
钟行俨杵着脸笑着看她,“也就你能这么没心没肺的,我怎么能放心的走呢?”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种祸害都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梵音琢磨半晌也没有把田氏一早找来吵架的事告诉他,这等事女人打理就是了,他一个老爷们儿就不要跟着掺和了。
“晚上既然是送行宴,那这会儿不妨先回娘家看看去?”梵音心里长草,说走就想马上出门。
钟行俨似早就料到她有这份心,“晚上的送行宴,岳丈大人和岳母也会去,包括二胖和张文擎,你就不用急着回娘家了。”
梵音吐了吐舌头,“那现在没事做了啊。”
“有啊。”钟行俨坏笑着把她一把拉了怀中,“生儿子啊!”
“讨厌,快放手,大白天的,你折腾什么。”梵音小拳头噼里啪啦捶在他的身上,却仍然挣脱不开钟行俨的手,终归是忍不住开始挠他的痒,可惜钟行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怎么不笑?”梵音惊讶的看着他,若是寻常人被挠到肋条骨都笑的不行,可这个人怎么好似没神经似的?
钟行俨看她这么惊讶,笑着道:“我能忍住。”
“真的?”梵音又在他身上挠了几下,他依旧不笑,这种挫败感蒙生心头,让她一点儿喜意都没有,“不玩了,整个一没有笑神经的人,缺根弦儿。”
梵音说着就要走,却又被钟行俨一把给拽了回去,“你想走?我忍了半天还没还手呢?”
“你想干什么?”梵音心中警觉不妙,可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钟行俨抱起她直接摁到了床上,好一顿咯吱,笑的梵音眼泪儿都流出来了。
冯妈妈生怕闹出什么病,不由在门口大声的说了几句话。
钟行俨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过度亲热,只能放了梵音一马。
梵音气的踢了他几下,随后才擦着眼泪,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笑的发疼。
翠巧准备好了沐浴的水,梵音才去洗漱更衣,泡了一个热水澡都没能把刚才的那股笑劲儿缓过去。
“四爷也真是的,闹起来手底下没分寸,他整天挥刀枪棍棒的武将,也不知道对您轻着点儿。”彩云瞧着梵音脖颈上的红,忍不住撅着小嘴嘟囔着。
冯妈妈在一旁想要说彩云几句,可发现这丫头脑子转的慢,一时间解释这件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口舌,索性当成一堂课,往后等她嫁了时候再讲。
翠巧拿了干净的衣裳进来,梵音突然想起翠巧的事,“我有心这些天为你选个合适的人家,昨晚与四爷提起,想给你选个他麾下兵将的人家,只可惜这样的男人都粗枝大叶,我也得先问问你是否合心,你觉得如何?”
翠巧心底曾想过四奶奶会给自己安排个什么样的人家嫁了,原本那天看到她召来了宋安成,还以为会是他,可没想到是四爷麾下的兵将?
这实在是太让她出乎意料,都有些不敢信了!
翠巧拿了衣裳呆呆的站在那里发傻,冯妈妈喜色满面,轻碰她一下,“这丫头,傻了吧?还不快谢过四奶奶?”翠巧是一个丫鬟,按说都是配府上的家生子,一家子都继续为主子干活儿。
梵音能够直接在钟行俨麾下的兵将中找寻,这无非是对翠巧如同亲人一般的好,连冯妈妈都没想到梵音会这么定。
莫说什么兵将粗鲁不粗鲁的,钟家麾下就没有孬兵,拿了军饷做点儿小生意,那日子就绝不是奴才的日子,而是给她换了一个身份了!
翠巧的眼泪儿直接就流了出来,“奴婢谢过四奶奶恩典,谢您了……”
“哭什么?都是喜事,何况人我也还没见过,等我有机会见一见再说给你听,你从中选一户人家就好,原本我是不同意的,可四爷说都不是最底层的小兵,家境虽不是富贵人家也都不穷,这时候想选媳妇儿成个家,将来出征打仗,就说不准是什么样子了。”
梵音看着翠巧,把心底的担忧说出口:“我始终犹豫不决,就是怕他们出了什么差错,反倒是害了你了。”
“奴婢都听四奶奶的,就是嫁了也回来继续的伺候您,绝对是撵不走的!”翠巧初次斩钉截铁,破涕而笑,笑的却是那样的欢快。
冯妈妈和彩云也跟着喜庆的乐半晌,外面一阵小凉风吹进来,梵音忽然一哆嗦,鸡皮疙瘩起一层,她才连忙用手捂着身子:“哎哟,我还在这儿光着呢,快,快给我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