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完美 1

上篇

娴静、端庄、貌美的师医院护士李静爱上了师部警通连的警卫排长梁亮,似乎这一切顺理成章。

梁亮是住进师医院之后,才和李静发生爱情的。在这之前,梁亮并不认识李静,但李静却认识梁亮。梁亮差不多是师机关的名人,不仅因为梁亮长了一副挺拔的身板,更重要的是,梁亮当战士的时候,就有一副极好的身材,他是全师学雷锋标兵,还是学习毛**思想的积极分子。每年师里都会组织两次演讲比赛,梁亮就是那会儿脱颖而出的。很多人都认识他,不论是干部还是战士。

梁亮成为师里的名人是有基础的,他刚当新兵不久,中央的8341部队来师里选人,梁亮差点就被选中。8341部队是很著名的,那是中央的警卫部队,专门给国家和军委的领导站岗放哨。不仅要求这些人政治合格,而且还要相貌英俊,个头儿也得一米七六以上,那时候谁要是能进入8341部队,那是一种至高的荣耀。

那年8341部队来师里选人,选来选去,最初选了十几个人,那十几个新兵站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伙子个个精神、挺拔,后来又选了两轮,最后只剩下三个人了,这当中仍有梁亮。8341的人已经首肯这三个人了,回去就能给他们发调令了。后来的情况就有了变化。这是8341部队致函给师里的一封信,信中说,警卫任务有变化,部队不需要那么多人了。最后梁亮他们谁也没有去成8341部队。过了一阵子,有小道消息说:8341部队来选人,是给周恩来总理做贴身警卫,后因周总理住进了医院,警卫不需要了,梁亮他们才没有去成。不管这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在师里上上下下着实传说了一阵子。因此,梁亮也跟着著名起来。许多出入师部大院的人,都想找机会一睹梁亮的风采。那时的梁亮已经新兵连结束,在师机关的警通连负责在师部大院站门岗。人们很容易就能看到梁亮站在岗哨上的身姿,不论谁看到梁亮都会在心里赞叹:这小伙子不错,有英武之气。

这种认识只是对梁亮表面的一种认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才真正发现,原来梁亮不仅人长得英武俊美,他还是很有才气的。能写一手好字,还会画画,出口成章,古典诗词张口就来,尤其是朗读毛**的诗词,简直和电台播音员不分高下。这么样的一个人物,在小小的师机关里,很快就脱颖而出了。梁亮是个勤奋上进的小伙子,当满三年兵时入了党,提了干。那时他年轻,才二十三岁,人们在梁亮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前途和光明。

梁亮很活跃,只要师里有出人头地的事都会和他有关。比方“八一”“十一”等众大场合的晚会,还有师部院里的各种标语、口号的书写,都有梁亮的参与。师医院许多女孩子都在暗恋着梁亮,她们把梁亮想象成白马王子、梦中情人。梁亮这是第一次住进师医院,他不像有些年轻干部有事没事总爱往师医院跑,为的就是能和师医院那些女兵套套磁,或者为得到一张笑脸、几句玩笑什么的。梁亮亮从来都不,他见到师医院这些女孩子时,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惹得那些女孩子心里痒痒的。

前不久,梁亮在一次越障训练中,不小心把小腿摔骨折了,没有办法,他住进了师医院,骨折的小腿重新接过了,打着厚厚的石膏,在医院里休养。梁亮住院,成了师里那些女孩子的节日,她们整天嘻嘻哈哈、有事没事地就来找梁亮。梁亮住院的确够闷的了,平时陪伴他的就是一只“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能有人来陪他说话,他是不会拒绝的。但他和这些护士,还有女兵一直保持着合适的界线和距离。那些日子,他换下来的衣服总有人抢着去洗,包括他的内衣。梁亮觉得这样很不好,就自己拄着拐,挪到水房里自己去洗。

李静是负责梁亮这间病房的护士,每天她都要出入病房几次,给病人分药、打针、测体温什么的。李静似乎对梁亮没有那些女孩子那么热乎,她和梁亮打交道从来都是严肃认真的。没事也从不多说什么,她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梁亮,这是你的药。说过了,盯一眼梁亮就出去了。李静不和他多说什么,也是因为李静的漂亮,李静被称为师里的第一美女,别人都这么说,这一点她心里也清楚,也有陈大虎的追求为证。

陈大虎是师机关训练科的参谋,这些都不能说明陈大虎的身份,说明陈大虎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提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不仅全军区的人都知道,差不多全国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军区的陈司令员。

陈司令的公子陈大虎有一阵子追求李静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只要一下班,他几乎就泡在师医院里,不停地腆着脸冲李静微笑,千方百计要讨得李静的欢心。师医院里那么多女孩子,他不对别人动心,偏偏对李静动心,这足以说明李静不是一般的人物。李静不仅人漂亮,家庭出身也好,她父亲是省军区的政委。虽然省军区和大军区还差着一大截,但是那也算是高干了。李静的父亲和陈司令关系也不一般,传达室说李静的父亲曾给陈司令当过通讯员,那时陈司令还只是名营长。这子一辈父一辈的关系,谁看了都眼馋,就在人们以为陈大虎和李静这对金童玉女就要走到一起时,人们突然很少见到陈大虎在师医院里出入的身影了。不久就有消息说,陈大虎又爱上了军区文工团的独唱员马莉莎。所有的人都认识马莉莎,因为他们看过她的演出,她最拿手的曲目是《南泥湾》和《绣红旗》。她用嘹亮的嗓子唱歌时,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郭兰英。陈大虎爱上马莉莎,人们能够理解。很快人们就不再关注李静和陈大虎的关系了,但人们心里都清楚,是陈大虎把李静给甩了,人家看上更好的了。

也可能是经历了这样的一次挫折,李静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她用冷漠和尊严把自己遭受挫折的心灵包裹了起来。她不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更不愿意随便把自己的初恋交给男人了。

李静对梁亮是有好感的,在那个审美单一的年代里,谁见了梁亮这么优秀的军官,谁都会动心的。李静在私下里也对梁亮动过心,只不过她不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那么表现罢了。因为她漂亮,因为她和陈大虎有过那么一段,还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省军区的政委,诸如此类的优越条件,足以让李静卓尔不群起来。

梁亮对李静的看法也是与众不同的,她越是表现的不一样,他越觉得李静和那些热情似火的女兵不能等同。梁亮很少来师医院,因此,他对李静和这些女兵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李静和其他女兵是不一样的。不仅因为李静的冷漠,也不是因为李静的漂亮,这些都不全是,重要的是李静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劲儿,这种劲儿让梁亮对李静充满了好奇和好感。他每次见到款款走进病房的李静,心里的什么东西就会动一动,然后他的目光就随着李静的身影动来动去的。

李静不和他多说什么,分完药,交代几句服药的注意事项就走了。有时不经意间,两人的目光快速地碰撞在一起,就又很快地躲开了。李静走后,梁亮躺在病床上望着天棚,呆呆地愣一会儿神。

处于朦胧恋情中的男女,他们之间有时就隔着纸那么薄的一层东西,一旦捅破了,就会进入一种崭新的天地。

拉近两个人距离的,还是梁亮那种追求完美的精神。因小腿骨折而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梁亮,终于迎来了拆掉腿上石膏的日子。也就是说,他拆掉腿上的石膏,就可以自由地走路了。石膏拆掉了,医生和梁亮都怔住了,梁亮的小腿在接骨时并没有完全复位。也就是说,他的大腿和小腿没有在一条直线上。直接的后果就是,他的伤腿将永远不能像摔伤前那么行走了。梁亮傻了,医生因失误也哀叹连连。豆大的汗珠从梁亮的头上滚落下来,他变腔变调地说:医生,有没有办法让我的腿再重新接一次?

医生下意识地答:除非再断一次。

梁亮盯着自己接错位的腿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医生,然后一拐一拐地向病房里走去。他走进病房后,就用被子蒙住了头,在床上躺了好久。在这期间李静来查了几次病房,她看见梁亮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看到他这个样子,想说点什么,但看见他一动不动的,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梁亮这种样子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此时,正是医生和护士交班的时候,他们听到梁亮的病房传来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当医生、护士拥进梁亮的病房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梁亮把那只伤腿插在床头的栏杆里,床头是铁的,刷了一层白漆。梁亮用铁床头再一次把自己的伤腿弄折了,此时已晕在了床上。

梁亮把自己接错位的腿再一次弄折的消息,被演绎成许多版本传开了。不管是哪种说法都让人震惊,他们一律被梁亮追求完美的行为深深地折服。那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就是能够忍受,也不一定有勇气去那么尝试。梁亮这么做了,做得很彻底,他让自己那只不完美的腿,又从伤处齐齐地断裂了。

当李静闯进病房时,她看到昏死过去的梁亮的嘴里还死死地咬着床单,让她无法使梁亮的嘴与床单分开,最后她只能用剪刀把床单剪开。当场梁亮就被推进手术室里,又一次接骨了。

第二天,李静又一次走进病房见到梁亮时,梁亮早就清醒过来了。重新接过的伤腿被高高地悬吊起来,他正神色平静地望着自己的伤腿。李静走进来时,他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李静就站在他的床旁,先是把药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平时她交代几句就该走了,今天却没走,就那么望着他。他意识到了,望了她一眼。这一次,她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就那么镇静地望着他。

她说:昨天那一声,太吓人了。

他咧了咧嘴。

她又说:其实,不再重接也没什么,恢复好的话,外人也看不出来。

他说:我心里接受不了,那样我自己会难受。

她不说话了,望着他的目光就多了些内容。

从那以后,两人经常在病房里交流,话题从最初的伤腿开始,后来就渐渐广泛起来。梁亮情绪好一些时,他会躺在床上抑扬顿挫地为她朗读一段毛主席的诗词,他最喜欢“数千古风流人物,还在今朝”的那一首。梁亮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他向往那些风流人物,又何尝不把自己也当成一位风流人物呢?

李静被梁亮的神情打动了,以前在师里组织的联欢会上,她曾无数次地看过梁亮的朗诵,但没有一次是在这种距离下听过,这是他为自己一个人朗诵的,这么想过后,她心里就有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时间长了,两人的谈话就深入了一些,直到这时,李静才知道梁亮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梁亮的父亲是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他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读过很多书,能写能画也就不奇怪了。

有一次,梁亮冲李静说:能帮我找本书吗?我都躺了快两个月了,闷死了。

第二天,李静就悄悄地塞给梁亮一本书,书用画报包了书皮。梁亮伸手一翻,没看书皮就知道这是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上高中时,他就读过它了。但他没说什么,还是欣然收下了。他躺在床上又读了一遍,发现再读这本书时,感觉竟有些异样起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书中的保尔了,这本书显然是李静读过的,书里还散发着女性的气息。他的手一触到那本书,神经便兴奋起来。

那天下午,太阳暖烘烘地从窗外照进病房,梁亮手捧着书躺在床上,望着天棚正在遐想,李静推门走了进来。她没有穿白大褂,只穿着军装,这说明她已经下班了,她神情闲散地坐在凳子上。自从那天的巨响之后,她的心里的什么地方也那么轰隆一响。之后,她对待梁亮就不那么矜持了,她的心被打动了。她对他的好感已明显地落实在了她的行动中,经过这一段的交往,她有些依赖梁亮了。在她的潜意识里,有事没事地总爱往他的病房里跑。这是四个人一间的病房,师医院很小,主要是接收师里的干部、战士,虽然每天出入医院的人很多,但真正有病住院的人并不多,所以,梁亮的这间病房就一直这么空着。

她坐在阳光里,笑吟吟地问:书看完了?

他望着阳光中的她,她的脸颊上有一层淡淡的茸毛,这让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甜蜜和痒痒的感觉。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接下来,两人就说了许多,他说“保尔”,她说“冬妮娅”。在那个年代里,“保尔”和“冬妮娅”就是爱情的代名词。两人小心翼翼地触及这个话题时,他们的脸都有些发烧,但他们还是兴奋异常地把这样的话题说下去。

她突然问:如果你是保尔,你怎么面对那困难?

他沉吟了半晌答:我要完好地活着,要是真的像保尔那样,我宁可去死。

他这么说了,她的心头一震,仿佛那声巨响又一次响了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反复地在她的心里撞击着。

过了片刻,她说:我要是冬妮娅就不会离开保尔,因为他需要她。

他神情专注地望着她,因为太专注,他的眼皮跳了跳,他的呼吸开始有些粗重。她的脸红着,一副羞怯的样子。一股电击的感觉快速地从他的身体里流了过来,此时她在他的眼里是完美的。漂亮、贤淑的李静,就这样坚不可摧地走进了梁亮的情感世界。

感情这东西,有时是心照不宣的,势不可当的,不该来时,千呼万唤也没用;该来了,挡都挡不住。在病房里,两个同样优秀的青年男女,他们朦胧的爱情发出了嫩芽。

第二天,她又为他找了一本书,那本书叫《牛虻》。在这之前,他同样读过,可他又一次阅读,就读出了另一番滋味。他阅读这本书时,仿佛在阅读着李静和自己,是那么深邃和完美。他陶醉其中,不能自已。

因为有了梁亮,李静单调的护士生活一下子有了色彩,生活的意味也与众不同起来。就在两个人的感情蒸蒸日上的时候,梁亮的腿第二次拆掉了石膏。这一次很理想,他的腿已经严丝合缝地复位了。

梁亮怀着完美的心情出院了,他和李静的关系并没有画上句号,他们又掀开了一个新的篇章。梁亮有时候在暗中庆幸自己住院的经历,如果不住院,或者第一次接骨成功,他就不会和李静有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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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亮和李静的恋爱掀开了新的一页,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如下的场景:

每天黄昏时分,李静和梁亮就会走在师部营院外的一条羊肠小路上,路很窄,两人几乎是挨在一起走,样子很亲密,他们在低声地交谈着。具体说的是什么,没人能够知晓,只有他们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一有时间,梁亮就会迈着军人的标准步伐出现在师医院里,他成了师医院里的常客,许多医生和护士也都和他熟悉起来。也许要过许久,也许用不了多久,梁亮又会满面笑容地从师医院里走出来,仿佛他被李静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样子鲜活无比。

警通连的宿舍里,也经常能见到李静的出入。警通连一半男兵一半女兵,按道理说,警通连是阴阳平衡的,他们不会为一个女兵的到来一惊一乍的,然而李静每次出现在警通连都会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李静太漂亮了,让警通连的女兵自惭形秽,她们学着李静的样子装扮自己,或弯出一缕刘海儿,或翻出一角碎花衬衫的领边,但不管怎么收拾,始终出不了李静的那种效果。李静的美丽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学是学不像的。她们一面嫉妒着李静,一面又模仿着李静。虽然,梁亮就是她们的排长,天天生活在一起,但梁亮的女朋友却是李静,他只能是她们的梦中情人。

……

那些日子里,师部院内院外留下了梁亮和李静亲密的身影,也铭刻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幸福。有许多人猛然意识到,他们走在一起竟是那么般配,那么和谐,他们是天生的一对,除此与谁都不相配。

正当梁亮沉浸在爱情的愉悦中时,他得到了一个消息——李静和陈大虎谈过恋爱,且时间长达半年之久。在这期间,李静利用休假曾随陈大虎去过省城的军区陈大虎家,一星期后两人才返回。

梁亮得到这一消息时,如同在炭盆里浇了一瓢冷水。在和李静的交往中,李静从来没有提过那一段经历。

对于陈大虎,梁亮当然认识,他们都在师部机关,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陈大虎要比梁亮早两年入伍。梁亮入伍的时候,陈大虎刚提干。他对陈大虎没什么好印象,在他得知陈大虎的父亲就是军区的陈司令员时,他在心里得出个结论,那就是狐假虎威。而他自己是优秀的,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陈大虎肯定是靠他的老子。这是他对陈大虎的印象。两人年龄差不多,有了这种印象后,他开始从骨子里瞧不上陈大虎。他的先入为主注定了和陈大虎之间的距离。他不主动和陈大虎有什么关系,陈大虎肯定也不会主动和他有什么,两人经常在师部大院里走个对面,他们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有时点个头,有时连个头都不点。两人可以说都是师机关的名人,梁亮是因为多才多艺,什么样的活动都少不了他;陈大虎则是因为出身,许多年轻干部对陈大虎又羡慕又奉迎,就是范师长也经常把陈大虎叫到家里去喝几杯。

范师长经常在全师大会上讲起当年那些战争岁月,每次一提到战争,就离不开陈司令员,他说:陈司令员呐,可是一员猛将,都当师长了,还和我们一样打冲锋,抱着一挺轻机枪,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陈司令员当年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范师长每次这么说都是一脸神往的样子,渐渐地人们就知道范师长和陈司令员的关系不一般了。

有一次,陈司令员到师里检查工作。在范师长汇报工作时,别人并没看出陈司令员和范师长间有什么特别的。汇报结束后,两人在范师长办公室里喝了一次酒,酒是范师长从家里拿来的,也没什么菜,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鸡蛋,最后两人都喝多了,都说到了过去的战争岁月。他们越说越激动,恨不能再回到以前那种趴冰卧雪的日子里去。最后陈司令员提议,让范师长陪他到士兵的宿舍里住一个晚上。范师长回到家,抱着自己的铺盖卷真的和陈司令员来到了士兵的宿舍。他们把士兵赶到上铺去,两人睡到了下铺。据那天晚上有幸和司令员、师长一起睡过的士兵讲,他们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刚开始是兴奋,后来司令员、师长都打起了呼噜,两人的呼噜都很有水平,比赛似的,弄得六个士兵天不亮就蹑手蹑脚地起床了。他们门里门外的自动给司令和师长当起了警卫。

陈大虎和范师长的关系也不一般,因此,陈大虎在师里也不会正眼看几个人,心高气傲得很。

关于和李静恋爱的事情的确是有过,当然是陈大虎主动的,凭他的条件,只要他主动,没有几个姑娘不动心。

陈大虎入伍、提干后,也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他是陈大虎,他要选一选。李静是他选的第几个,他也记不清了。他曾带着李静回过一次家乡,但他没敢把李静领回家,他怕父亲把他踹出来。这一切都由母亲做主,母亲曾偷偷来到军区招待所见过李静,当然李静并不知情。母亲用挑剔的眼光左左右右地把李静打量了,观察了。最后,母亲总结地说:这孩子好看是好看,但不富态,老了就不行了。

这是母亲的原话,没了母亲的支持,陈大虎的心就凉了一半。但那时他和李静正在热恋中,他舍不得抛下李静,但又不好反对母亲,他仍偷偷跑到招待所和李静见面。母亲只能把文工团的马莉莎叫到家里和陈大虎见了一面,马莉莎是母亲在文工团为陈大虎看上的未来儿媳。马莉莎果然长得丰满异常,她又很会来事。见第二次面时,陈大虎就觉得已经离不开马莉莎了。马莉莎热情似火,还有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陈大虎招架不住,从此他决心和李静断了那层关系。

那次恋爱的失败,让李静备受打击,她差不多有几个月没缓过劲儿来。那时她就发誓,以后自己再找男朋友,一定要比陈大虎强。结果梁亮出现了。梁亮只是背景没有陈大虎那么强,但各方面都要比陈大虎优秀。她和梁亮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便一心一意地和梁亮谈起了恋爱。就在这时,梁亮知道了她曾和陈大虎有过那么一段,于是两人的故事有了转折。

梁亮是从王参谋那里得知陈大虎和李静谈过恋爱的。王参谋和陈大虎在一个宿舍里住,他对陈大虎的私生活应该说是了如指掌。

那天,梁亮和李静约会刚刚回来,就看到了在操场上散步的王参谋。王参谋笑眯眯地望着梁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阵子,梁亮正处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他所见到事和人都是那么美好,当然在他的眼里,王参谋也不例外。他看到王参谋便停下来,掏出烟来递给王参谋一支,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吸烟。王参谋就说:去约会了?

梁亮就笑一笑,他这是默认了。

王参谋就说:李静这姑娘真的不错,你们俩是天生的一对,在咱们师,你们俩能走到一起,是最合适不过了。

梁亮已经听了很多这样的话了,但今天王参谋这么说,他还是感到很受用,于是他就一边笑着一边往前走。

王参谋这时突然叹口气,然后又转折着说:陈大虎是没福气呀,李静对他那么痴情,他说不要人家就不要了,真是命呀!

梁亮听了王参谋的话,一下子站住了,他回过头冲王参谋说:你说谁不要谁了?

王参谋也睁大眼睛说:李静和陈大虎谈过恋爱,你不知道?

梁亮张大嘴巴道:李静和陈大虎谈过?

王参谋道:我以为你知道呢,他们俩谈了那么长时间,陈大虎还把李静领回家过,你真的就不知道?

梁亮的心跳陡然加速,感到血液都涌到了头上,他痴痴怔怔地望着王参谋。

王参谋说:李静是个好姑娘,她太善良了。她和陈大虎谈恋爱时,陈大虎的袜子她都洗,她对你也一定错不了。

梁亮的眼前忽然就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连队的。通讯排长朱大菊正在往晾衣绳上搭水淋淋的衣服。通讯排都是女兵,朱大菊是女兵排的排长,她当然也是个女军人。朱大菊人生得很黑,力气也大,她经常和警卫排的男兵扳手腕,有许多男兵都扳不过她。她也曾主动要求和梁亮扳手腕,梁亮没有和她比试过,他不是怕比不过她,总觉得她是个女人,就是赢了脸上也光彩不到哪里去。于是,朱大菊就一直耿耿于怀。她看见梁亮神情不对,气色不好,就跑过来说:小梁子,咋了?是不是李静欺负你了?

梁亮不想和朱大菊多说什么。他和朱大菊同岁,但朱大菊比他早一年入伍,在他面前处处摆出一副老兵的架势,她一直称呼他为“小梁子”。

梁亮越是这样,朱大菊越是想了解其中的底细,她一冲动,就跟着梁亮回到了宿舍里。她走在后面,进门后用脚后跟把门踢上。他们都是警通连的干部,两人自然很熟,熟到朱大菊有事找梁亮从不敲门,推开就进。有一次梁亮曾含蓄地对她说:朱排长,这是男兵宿舍,你这样进来不怕看见不想看到的吗?

朱大菊大大咧咧地说:咳,有啥呀,你们男兵能有啥,不就是换个裤子啥的,那有啥,我见得多了。

梁亮这么说了,她依然我行我素,她和梁亮说话总是粗门大嗓,不分你我的样子。朱大菊在师里也算是个人物,她曾有着光辉的背景。她是从老区入伍的,她的养母可是全国拥军模范。解放战争那会儿,养母是拥军队长,什么做棉衣、鞋垫,还有家乡的红枣什么的,通过养母的手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子弟兵的手中。部队过长江时,养母曾推着小车一直随大军南下到了海南岛。养母的名气显赫得很。养母作出的最大的贡献是救过范师长。范师长在解放战争那会儿是排长,在孟良崮战役中被敌人的炮弹炸伤了。按范师长的话说,自己快被炸碎了。是朱大菊的养母,带着担架队把范师长抬了回来。范师长在野战医院住了几天,部队就转移了,范师长因伤势太重没能随部队一起走,只能安置在老乡家。朱大菊的养母主动请缨,把范师长背回家,然后用小米和红枣熬粥,一点点把范师长将养起来。半年后,范师长又是一个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了。范师长临离开救命恩人时动了感情,他跪在救命恩人面前,声泪俱下地说:大姐,你是我的亲姐,要是我小范活着回来,我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养母也哭了,半后多的时间里,她已经和范师长处出感情来了,她早就把范师长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她抱着范师长的头,哭着说:你去杀敌吧,要是伤着了就找大姐来,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大姐一定能用小米粥把你救活。

部队越走越远,后来范师长和救命恩人就断了往来,直到几年前,范师长在报纸上看到了朱大姐的事迹,那时朱大姐已经有名字了,就叫朱拥军,他越看越觉得朱拥军很像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于是他去了一趟老区,果然是当年的朱大姐。范师长和朱大姐又一次动了感情,他们拥在一起,百感交集就不用说了。临走时范师长对朱大姐说:大姐,你有啥事就说,我就是头拱地也为你办。

那会儿,朱大菊刚放学回来,朱拥军一见朱大菊果然就有了心事。朱大菊不是她亲生的,这辈子她没生养过,病根自己也知道,年轻那会儿她雨里水里的随大军南征北战落下了毛病。于是,在她年纪大时抱养了朱大菊。她没别的愿望,她就是想让朱大菊去当兵,她太爱人民子弟兵了。她的想法刚和范师长说了一半,范师长就摆摆手说:大姐,啥也别说了,你真的能舍得姑娘和我走?

朱拥军一拍腿说:当兵保祖国,有啥舍不得的。

当天,范师长就把朱大菊带走了。

朱大菊果然不负众望,老区的丫头吃苦受累不算啥,从小就受养母的影响,她的觉悟没啥说的,男兵干不了的她都能干。于是朱大菊很快入了党,又很快就提干当了排长。朱大菊深得范师长的喜爱。范师长经常在全师大会上表扬朱大菊,表扬她老区的本色没有丢。范师长一说到老区就眼泪汪汪的,范师长是个重感情的人,他的心里不仅装着部队,同时还盛着对老区人民的深情厚谊。

因为朱大菊的经历,梁亮对她也是崇敬有加。那时一个人的出身和背景是至关重要的。

朱大菊一进门,就一手叉腰,一手舞动着说:是不是那个李静把你甩了?你说,要是她甩了你,我去找她说理去。

梁亮现在没心思和朱大菊磨牙,便不冷不热地说:朱排长,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你忙你的去吧。

朱大菊似乎没听出梁亮的弦外之音,仍叉着腰说:李静有啥呀,不就是长得漂亮嘛,当初陈大虎甩她时,她咋不牛哄哄的?

梁亮从朱大菊的嘴里再一次认证了李静和陈大虎谈过恋爱的事实,并且知道李静是让人家陈大虎给甩了。看来,许多人都知道李静和陈大虎的事,唯有自己不知道,这说明自己当初和李静谈恋爱就是一个错误。

按理说,李静和别人谈过恋爱与否,跟他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让梁亮无法接受的原因在于,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从王参谋那里得知,李静连袜子都给陈大虎洗,况且还去过陈大虎家,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但结果还是被陈大虎给甩了。这么说来,李静在陈大虎眼里已经是个破瓜了。这是其一,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梁亮在心底里从来没有瞧得起过陈大虎,陈大虎是什么人,除了他爸是军区司令员外,自己哪儿都比陈大虎优秀。好多人背地里都在议论陈大虎,说他是个花心大萝卜,仗着家里的背景不断地谈恋爱,以谈恋爱的名义玩弄女性。

那一刻,梁亮猛然意识到,李静是陈大虎丢掉的,别人用过的东西,自己凭什么捡起来。一时间,李静留给梁亮的那些美好的印象荡然无存。

梁亮恨自己有眼无珠,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别人甩掉的烂瓜,同时他也恨李静,恨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他躺在床上心绪难平,一会儿气愤,一会儿懊悔,一会儿又是悲伤;他的脸孔从热到凉,血液忽地涌到头上,又忽地涌到脚底。总之,心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恨不能立刻见到李静,质问她为什么欺骗自己,然后告诉她,从此两人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陈大虎能甩了她,他为什么不能。陈大虎算什么,他梁亮可是师里的才子,不仅人长得英俊,还能写会画,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凭自己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苦去啃人家咬过的烂瓜。在今天的约会中,他吻了李静,虽然她开始有些躲闪、羞怯,可后来就火热地迎合了他。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很幸福,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李静和陈大虎谈了那么久的恋爱,连袜子都给人家洗,还去人家住了好几天,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唉,这样的烂瓜怎么能配得上自己?

梁亮气冲冲地来到了师医院,他一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李静是个烂瓜,烂得不能再烂的破瓜。

梁亮来到师医院的时候,李静正在班上,她惊诧梁亮怎么挑这个时候来,而梁亮却冷着脸冲她说:你出来一下。

李静说:有事儿?

他说:有事儿。

李静看梁亮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她和别的值班护士交代了几句,就随梁亮出来了。在这过程中,因为梁亮的脚步过于匆忙,她还拉了他一下道:又不是着火了,看你急的。梁亮不说话,径直往前走去。

最后,他们在医院外的一棵树下停了脚步,李静有些气喘着问:怎么了?看你急的。

梁亮定定地望着李静单刀直入地问:你和陈大虎谈过恋爱?

李静没料到梁亮会问这个,她不解地说:怎么了?

梁亮没好气地喊:我问你和他谈过没有?

李静白了脸,她预感到他们之间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小声地说:和他有过那么一段,这又怎么了?

梁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李静:他是他,你是你,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李静说这话时心里有些虚,目光也显得游移不定。

梁亮又提高了一些声音道:你们谈恋爱时都干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哇?别把我梁亮当傻子耍?没门儿!

梁亮说完,一甩胳膊就走了,留下呆呆愣愣的李静。梁亮这一去情断义绝,以前两人所有美好的过去,被他甩得烟消云散。他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他和李静要当断则断,李静是个烂瓜,他怎么能和一个烂货谈恋爱呢。

李静站在那里呆怔了足有五分钟,她一时不知自己在哪儿,她不明白今天的梁亮是怎么了。她和陈大虎谈恋爱很多人都知道,她没想隐瞒什么,也没想把谁当傻瓜,这一切是怎么了?一下午,她都心不在焉,干什么都丢三落四的。科里那部电话,她从来没有这么关注过,她希望有人喊她去接电话,当然那电话一定是梁亮打来的。以前两人约会时,他就是打电话约她的,可今天那电话响了无数次,却没有一个电话是找她的。

李静煎熬了自己一个下午,下班后她都没有去吃饭。在宿舍里想了半天,她也没有想清楚,梁亮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发这么大的火。那一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梁亮的缘分已经到此结束。她一直认为,这次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误会,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晚上,她主动来到梁亮的宿舍。梁亮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他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吸烟,满屋子乌烟瘴气的。梁亮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李静进来时,他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一心一意地吸着手中的烟。

李静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他的床沿上,望着他的半张脸。以前两人在宿舍里聊天时,大都是这种姿势。李静一时没有说话,梁亮自然也没有说话。

李静沉默了一会儿,她心里忽然就多了几分柔情,在这一点上,女人比男人恋旧。她把手放在梁亮的手臂上,柔声道:还生气呢,你听我给你解释嘛。

梁亮把手臂抽出来,挥挥手道:不用解释了,咱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了。

李静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所有的困难她在来之前都想过了,但她从没想到梁亮会和她分手。她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梁亮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前方说:我不能和一个烂瓜谈恋爱。

李静一时间有了泪水,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说我是烂瓜?

梁亮冷酷地闭上眼睛道:谁是谁知道,我梁亮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凭什么让我和一个烂瓜谈恋爱。

瞬间,李静什么都明白了。她认真地看了梁亮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一字一顿地说:梁亮,你是不是说咱们就此一刀两断了?

梁亮有气无力地说:对——

李静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她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梁亮宿舍的门没有关,就那么敞开着。

朱大菊拿着值班日记走进来。她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开始看见李静走了进来,她就没有进来。

朱大菊把值班日记放在梁亮的面前,大大咧咧地说:下周该你值班了。

梁亮看也没看地说:放那儿吧。

朱大菊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背着手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似乎看出了一些事情的苗头,声音透着兴奋地道:咋的,你和李静吹了?

梁亮没有说话,他又点了支烟。

朱大菊又说:李静出去的时候,我看见她哭了,你也不送一送?

梁亮说:她哭不哭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大菊的判断得到了验证,这下她真的有些兴奋了,背着手一遍遍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她一边转一边说:说的是嘛,小梁子,你这么优秀,凭什么找她,她哪儿好了,就是脸蛋漂亮点,有啥用?好看的脸蛋又不能长出高粱来,你说是不是?

梁亮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的样子。

朱大菊意犹未尽地说:再说了,她和陈大虎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他们都到了啥程度,谁能说得清。怎么着,你小梁子也不能找个二手货,是不是?

梁亮心里一下子又乱了起来,他可以说李静是烂瓜,但别人这么说李静,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他突然回过头,冲朱大菊说:朱排长,你别在我这屋转了,转得人头晕,我要休息了。

朱大菊忙说:好好,小梁子你休息吧,明天你要是起不来床,我替你带队出操。

梁亮不耐烦地冲朱大菊挥了挥手,朱大菊一走,他一头就躺在了床上,可却一点也没有睡意。他睁眼闭眼的,都是和李静来往这几个月的细节——李静的笑容和他们说过的悄悄话,还有甜蜜的热吻,这一切都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但他意识到,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不复存在。他和李静情断义绝后,并没有获得轻松,反而在痛苦不堪中一遍遍地煎熬着自己,他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之中。他不能忍受李静的“不干净”,但又割舍不下和李静曾经拥有过的美好。他是爱她的,就这么一刀两断了,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这一晚,对李静来说也是一个不眠之夜,她蒙着被子流泪痛哭。她谈过的两次恋爱都以失败告终,而且都是人家把她甩了,这时她想起了一句老话: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的真理,此时,在她身上明白无误地得到了印证。两次恋爱,她都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和陈大虎在一起时,她初次体会到了爱情的快乐,虽然陈大虎身上的优点不多,但她喜欢陈大虎身上的那股男人劲儿,什么问题在他眼里都是小事一桩。陈大虎和她之间的关系,也是勇猛无比,她喜欢他那种狂风暴雨似的表达方式。后来陈大虎退出了,是因为马莉莎那个女人。她曾见过马莉莎,人的确漂亮,她为陈大虎的退出找到了理由。她伤心、痛苦过,但很快就心如止水了。再后来,她遇到了梁亮。梁亮和陈大虎相比,简直是另外一道风景,不仅人帅,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着那么多的优点。医院里那些小姐妹都羡慕她,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正当她沉浸在幸福甜蜜中,晴空一声炸雷,她和梁亮就此了断了。这给她的身心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重创,她的自尊心一时间灰飞烟灭。和陈大虎的分手,她用三个月的时间才走出了困境,因为那是她的初恋;而这次和梁亮的分手,更让她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

在那一晚,李静理智的底线已经走到了边缘,她没有退路了。经过一夜的斗争,李静已经看不到一点希望了。于是在黎明时分,她推开了宿舍的窗子,奋力往下一跃,她从三楼跳了下去。

李静并没有成功结束自己的生命,二楼的晾衣绳在她下落的过程中挂了她一下。楼下的花坛里正争奇斗妍地开满鲜花,李静在繁花丛中发出一声惨叫。事后经检查,她的左手骨折了。

事发的第二天,省军区的政委、李静的父亲用一辆上海牌轿车把她接走了。李静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她的调动手续是一个月后办走的,她调到了军区总院。从此,关于李静的消息就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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