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星期,就代表整一个星期听不到廖书伟的课,见不到他的人,实在是有点空虚,所以,有一天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下午三点,我知道他没课,自己先设想了一堆关于功课上的问题,就拨通了他的电话,结果,廖书伟在电话铃响很久后才接听,并用一种还陷在睡眠中的慵懒声□□训我,“黎咏哲,老师在睡觉,你长进点好不好,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来电话吗?”
我瞬间如冰水浇头,一腔热情丢到了爪哇国,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在一个大哈欠后,他说,“给你一分钟,说什么问题?”
我该不该感谢廖书伟没挂断我的电话?顿时间觉得自己的姿态都快跌到泥巴里去了,吭哧瘪肚道,“我没事情,就是想谢谢老师帮我请假。”
“嗯~~,不客气,你乖乖的休息吧,我再睡会儿,再见。”廖书伟那边收了线,我却握着电话半天没撒手,想象他把电话乱七八糟丢在床头兀自苦睡的样子。噢噢噢~~哇塞,我发现他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好听,连发脾气的时候都这么好听,真过分!真过分!!不过年轻人睡什么午觉啊,真是一点都不阳光。
我假期结束前的一天下午,舅舅电话给我,“咏哲,帮舅舅个忙好吗?”
“好,你说啊,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舅舅笑,却显得不那么快乐,“哪儿用那么严重?我只是让你帮忙陪陪你的老师。”
“啊?噢~~”我把话筒用力贴近耳朵,生怕听不清楚这天籁样的消息,心开始不规则的乱跳。
舅舅说,“书伟有几年没回来了,我本来答应陪他好好逛一下的,这个城市变化很大,不过你舅妈让我陪着去做产检,所以就~~呃`~~咏哲啊,你帮舅舅去一趟好不好?我也不想让朋友太失望,对了,你的脚今天还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我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快乐的简直迫不及待的开始想大合唱了,尽量装平静的回答,“NO problem,我愿意效劳。”
“那好,舅舅书桌中间的抽屉里有个信封,信封里有点现金,你拿出来用,要做好主人哦,不可以小器。”
“NO problem。”我开始计划自己该穿什么衣服。
“我们约在------”
舅舅实在不该在距离约会时间前一小时给我电话,我几乎没时间打扮,只来得及抓了件浅紫的长洋装出来穿,mamami啊,这是我妈给我买的衣服里最贵的一件了,希望不会失礼。有舅舅的现金做后盾,我猜自己今天的表现大概会正常点。
廖书伟和舅舅约的地方是家咖啡馆,我进去的时候见廖书伟正在讲手机,他是个有教养的人,说话声音不大,轻轻的,总象是怕打扰了谁似的。见我进来,微笑,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是啊,我看到咏哲了,你放心,我们应该会玩的开心的,嗯,嗯,好。”然后把电话递给我,我听舅舅在电话里交代我,“不要带你的老师去乱吃东西,他肠胃不好的。”我连连称是,不得不说,我舅实在是细心。
放下电话,我好象就只会傻笑了,急了一头汗,竟想不出一个主题来和廖书伟聊,见鬼了啦,我平时和男生很能聊的啊,虽然聊的没肖瞳瞳那么风情万种。
还是他问我,“你的脚好些了吗。”
“好了。”
“那你有计划怎样招待我吗?”
我费力的吞口口水,在极度恍神的情况下运用我可怜的理智,“你和舅舅平时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好啊,”廖书伟略一扬眉,抬手叫伺应,“买单。”
我任由他付帐,忘了舅舅留给我的银两。今天的廖书伟刻意整理过自己,当然,他是个含蓄的人,这种刻意不仔细看绝对很难察觉。与他平日里带点落拓的不修边幅的潇洒相比,今天的他头发梳的光华可鉴一丝不乱,穿着虽然简单,白衬衣,黑外套黑长裤似乎都显得很有质素,胡子刮的超级干净,露出他唇红齿白,眉目英挺,玉面公子的真容来,加之他气质一向宁静疏朗,书卷气十足,所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冷谧悠远的味道。即使廖书伟不说话,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无法抵抗的诱惑,何况他活灵活现,会说会笑,根本就是带着高压静电的人像,电的我六神无主。唉~~我觉得自己乱没用的。
“我和你舅舅平时会去酒吧喝喝酒或是去散散步。”廖书伟走在咖啡馆附近的林荫路上,这样告诉我。他两手插在裤袋里,笑容缱绻,风流倜傥。
我完全不知道方向,风往哪里吹?何处是北方?我只能顺着他说,“那,我们就去散散步,喝点酒吧。”
廖书伟惊异,“你会喝酒?”
“会。”我答应的特痛快,啤酒我能喝一杯,再说米酒也是酒啊,我妈经常弄给我们喝的米酒里加点枸杞打个蛋花,冬天喝在肚子里暖烘烘的。
“那你家里人平时赞同你去PUB之类的地方吗?”廖书伟又问
我家人当然不同意,但我能这么说吗?迟疑两秒后我答,“不,他们不会不同意。”
廖书伟唇角挂着抹了然于心的微笑,道,“一般家长不喜欢孩子做的事情,孩子一定都会做的,这是先天定律,所以,我想没关系吧?就去啊。”
我发现,廖书伟真的是个很特别,很让人窝心并感动的人,我跟随他的脚步。说,“是的,我们不该逆天而行,泯灭天性。”
廖书伟哈哈大笑。他带我去的酒吧颇高格调,装潢很精致,甚至连酒保都生的尤其干净漂亮。还是白天,酒吧里没什么人。廖书伟问我要什么,我说随便,他就帮我点了杯东西,比果汁酸涩点的味道,但挺爽口的,再说颜色实在是赏心悦目,我痛快的喝掉,廖书伟直夸赞我酒量好。
喝完没一会儿,我就觉得一股暖流在我四肢百骸里延伸,舒缓我紧绷的神经,致使我精神涣散松懈,所以,我整个人恢复到原始状态,哥们样把我的胳膊搭到老师的肩上,就侃起来了,“这个是传说中的黄汤吗?逊,太逊,和我妈煮的米酒比,当场逊到姥姥家去。”
“米酒?”廖书伟捧着自己那杯白兰地,喃喃自语,“天啊,米酒?!你舅会杀了我。”
我猛力拍他的肩,认真的,“看我的眼睛,看到没有?我不骗你,我舅会杀了你,什么朋友嘛?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不够意思,”打个嗝,终于问出来了,“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东西和最讨厌的。”
廖书伟以手抚额,无奈叫酒保,“买单---”
我好象踩在团云里一样,虚飘飘跟他出了酒吧,一路固执的问,“回答我啊,最喜欢的和最讨厌的?”
廖书伟一路扶着我说,“你跳什么跳啊,乱七八糟的,脚上扭伤刚好就好好走路嘛-----”
“我的脚NO problem,还可以跳踢踏舞,”我挣脱扶着我的廖书伟,站在马路边,手指挡在唇边嘘,示意他噤声,打算开始踢踏,可是音乐不好听~~不,是我没听到音乐 ,有个车夫踩着三轮车拉着一车杂务经过,我拦住车,叫人家,“下来下来,我来开车,我的脚不但能跳踢踏舞还能踩三轮车------”
我没踩成三轮车,却被廖书伟丢到一辆出租车里,他忍无可忍的捂住我的嘴,命令,“从现在起不许说话,我要把你交还给徐家明那个大白痴,在见到徐家明之前,不许说话。”
我才不干,拨开他的手,扑倒在他身上,反揪住他的衣领,“不可以,我答应舅舅带你逛逛的啊,我们还没逛呢,我以前也带舅舅逛过,我们去学校,”我回头扯着喉咙跟司机吼,“去学校!!!”
影影绰绰的,我好象带着廖书伟去了舅舅的学校,去了我的幼儿园,还去吃了我中学附近那家小店的椒盐排骨,好香啊,我都崩溃了,吃了不少。与陪舅舅去年怀旧一日游的行程一致,不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叫了两瓶啤酒,边喝边与书伟海聊,我得让他了解我,对我印象深刻•••••
我告诉他,我小时候,因为我妈的名字徐家慧不幸与本市某地区相同而被同学取笑
告诉他,我以前胖的象座会移动的航空母舰,我妈怎么让我减肥,我的初恋怎么夭折,
我告诉他,我是个对什么都没想法的小孩,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的未来是我爹妈打理的,我坐享其成。
我告诉他,我舅舅和舅妈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婚的。
我告诉他,舅舅回国后,我带他来这里吃过椒盐排骨加甘蔗汁,他又吐又拉的瘦了一大圈。
我告诉他,我的口头禅都是受舅舅影响,小时候外婆逼我练毛笔字舅舅说我装王羲之,后来我就这调调了,比如有同学走路没声音我说人家装倩女幽魂,而我比较胖,我就说自己是装龙猫。
我告诉他,舅舅以前常和外婆顶嘴,因为他要考北方大学,我外婆不答应。
我告诉他,舅舅有次在商场把我丢了,是他同学拣到我的。舅舅的同学都很好,都认识我,会帮舅舅照顾单车上的我,在校门口遇到还夸我长的漂亮。
我告诉他,我小时候作文只写舅舅,我从不追星,我爸妈也靠边站,我固执如舅。
我告诉他,活在白信封里的钟蔓芬,我曾坐在舅舅的单车后面,拿着钟蔓芬给舅舅的信,信封上笔锋刚健的写着舅舅的名字徐家明。
我告诉他,舅舅考上大学那年全家欢腾独舅舅寥落,他陪我唱儿歌,“你拍一,我拍一,珍珠姐姐爱皇帝------”舅舅每次都很认真的笑出眼泪••••••••
“珍珠姐姐爱皇帝,”我问廖书伟,“你懂不懂,懂不懂?喂,你是不是很了解我了?了解了吗?好,很好,老板,结帐,我买单!!”
和舅舅那次不同,我与廖书伟的怀旧之旅最后用草莓果汁来做Ending。
我比较清醒过来的时候睡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床边的肖瞳瞳象电视长剧里所有照顾宿醉薄情郎的美丽怨女那样,正温柔贤淑的为我换额头上的冰毛巾。见我醒来,她堵住自己的鼻子,要求,“去洗澡刷牙完再来和我说话,臭死了。”
我头痛欲裂,喉咙跟着火了似的。肖瞳瞳还算体贴,递一大杯水给我,我一边咕咚咕咚的灌,一边听她说,“昨天晚饭后,七点左右,你被廖老师送回来,亏你还穿了件名牌的洋装,竟把自己弄的满面油汗,披头散发,边走边睡觉,还吐了廖老师一裤子脏东西---------”
我一口水喷出来,面红耳赤,大咳特咳。肖瞳瞳掩鼻而立,一径呼号,“好臭哦,去洗澡了啦。”
我觉得自己完蛋了,洗的再香喷喷,也无法挽回自己在廖书伟面前丢掉的面子,mamami啊,我怎么敢把脏东西吐的他一裤子?那是斯文如玉,谦谦公子hurricane啊。完蛋了,真的是完蛋了。
我对瞳瞳说,“怎么办,我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自己吐了老师一裤子脏东西。”
瞳瞳冷淡,“那你就不要闭眼睛好了。”靠,这美女室友,老娘总要睡觉的吧?
清理好自己我给舅舅电话,奇怪为什么廖书伟没送我回家反把我带来学校了?
“家里出了点事情,”舅舅在电话里说,“你舅妈昨天在医院做检查去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流掉了,外婆因此心情不好,舅舅担心你醉醺醺的回来会被骂,所以让书伟送你回学校,你还好吗?咏哲?宿醉后的人很容易头痛的。”
“还好,我没头痛。”我闷闷的答,为舅舅感到难过,安慰他,“舅,你相信不相信,天使还会再来的,不要伤心啊。”
舅舅温和淡定的语气,声音轻轻的,“放心,舅舅没事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舅舅,从来如此,无论当时什么心境,面对什么问题,也都是这样一句,“放心,舅舅没事的。”
我以为吐脏掉廖书伟的裤子已经是极限的糗事了,不过我好象是潜力无穷啊,极限糗之上我仍可以终极糗,在廖书伟面前丢人完一次,又在同学面前丢脸了一次。当我捂着痛如刀绞的肚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教室直奔厕所而去的时候,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拉肚子,导致我拉肚子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酒吧里颜色鲜艳的酒水?还是旧日学校巷子里的吃食?或是那杯摆在路边的草莓果汁?反正,我拉的面无人色,熬不住走去学校的医务室,天晓得在短短十天内我干嘛要来此处报道两次?根本创下我人生前二十年的就医记录。在充满着消毒水气味的医务室内,我遇到廖书伟,我们共同向花白胡子的老校医要治疗拉肚子的灵丹妙药,后又各拿着大小药包走出医务室,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相视而笑。
“对不起,”我首先道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还害得你也生病。”
“没关系。”廖书伟笑笑的,他脸色不好,但语气温煦。
想到自己昨夜自己没水准的表现,我不免面红过耳,“我没乱说什么吓到你吧?”
“不会,你说的那些我都很喜欢听。”廖书伟专注的凝视我,目光深沉睿智,话音煞是柔软动人。
我突然觉得能和他一起生病,哪怕是闹肚子,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