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收力,欲扶着门檐站稳,然而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扶,顿时稳住了她的身形。
她神色一凛,转眸一望,便见两名宫女中的其中一人竟仰躺在地,仿佛没了呼吸,她那纤细的脖子上,正有道浓重的指印。而另一名宫女及太监,却是瑟瑟发抖的瘫软在地,吓得惊叫连连。
而那嬷嬷,却是面色惨白,直愣愣的望着那仰躺的宫女,后怕未消。
因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如今场面,未免太过诡异。
瞧着那仰躺的宫女,苏陌眸中深邃盈盈,心头滑过几许复杂与嗤讽。
片刻,扶着她的人却是收回了扶在她胳膊的手,她回神,转眸一望,却见方才扶她的,是另一名容色下乘的太监,但他的眸底,却在刹那间滑过一道讥讽与深幽。
她眸色一深,挑眉朝他打量着,他却急忙垂眸,眸色略微有些躲避,似乎甚为拘谨。
“你会武功?”她问,嗓音微缓,但却深邃如辰。
能在那宫女脖子上留下那等印记,若非没点功夫,自然成不了事。
然而,令她未料到的是,身边的那名太监却拘谨摇头,有些惧怕的瞅了瞅那面色惨白的嬷嬷,道:“奴,奴才不懂武功。”
“姑,姑娘,想必这宫女是有心之人派来。”嬷嬷这才回神,启着略微颤抖的嗓音道。
说着,她竟甚是小心的瞅了一眼苏陌身边的那名太监,随即又朝苏陌道:“老奴这就去将这事禀报皇上,殿中已备好热水,还望姑娘先行沐浴。”
说完,她又吩咐那名软倒在地的太监将那名死了的宫女拖走,又吩咐那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伺候苏陌沐浴,而后再度极为小心的瞥了一眼站在苏陌身边的那名太监,颤着身子离开。
气氛缄默,迎面拂来的风,似是有些凉。
垂眸瞧了一眼地上仍瑟瑟发抖,站了几次都未站起来的那名宫女,苏陌面露一丝深邃,朝她道:“不用你伺候沐浴了,你先退下吧。”
那宫女似得解脱,急忙点头,爬也似的离开了。
瞧着那宫女仓皇瑟缩的背影,苏陌眸底越发的深邃。看来这宫中,果真深如海,道出都暗藏杀机呢。
“姑娘,您后背上的银针未取出,奴……奴才替你取出来,可好?”这时,耳畔传来一道拘谨的话。嗓音虽不至于难听,但却隐隐黯哑,不太悦耳。
苏陌回神,循声而望,眸里映入身旁那太监拘谨的容颜。
这太监面容下乘,淡淡的眉,矮塌的鼻梁,甚小的眼,整张脸也微带麻点,乍然瞧来,的确称得上丑。她当时将他选出留下,也无非是不愿身边留下太过好看的人,兴许是这人一受过伤,便对好看的男子有所排斥了。
“嬷嬷方才走时,独独未吩咐你干什么事。我倒是未料到,你,竟在嬷嬷心底有些地位呢。”苏陌眸色在他面上逡巡一番,随即勾唇淡道。
说着,见他眸色隐隐一深,她暗敛神色,又道:“无须紧张,我仅是随口一提罢了。你也退下吧,我后背的银针,无须劳烦你了。”
太监垂眸低头,沉默片刻,却极其小心的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离去,可待他刚走几步,他却又驻足,回头来,朝苏陌认真道:“苏姑娘,奴才并非皇上身边的人,而是清王事先安排进来的,这宫中人流嘈杂,水深火热,为保安全,姑娘还是由奴才陪着为好。”
说着,他又踏步站至苏陌面前:“姑娘进殿去吧,奴才在殿外守着。”
苏陌眸色一深,却也未恼,反而是勾唇朝他打量几遍,随即不置可否,转身便入了殿,而那太监,却是亲自伸手替她掩上了殿门。
浅浅的焚香扑鼻,沁人心脾。
待她用内力将后背的银针随意逼出,这才饶有兴致的将这偌大的殿宇细细打量。
这玉清殿内,白玉铺地,粉纱萦绕。想来,仅是凭这白玉的地,想必这后宫各个殿宇,也未有与之媲美的吧。
另外,殿中设有流水寒池,池里游鱼嬉戏,雾气氤氲,那一棵棵特殊的青草,在池子里微荡,涟漪起伏。
殿中的摆设,极为精致细腻。梳妆绣榻,烟炉萦绕。
然而最令人惊异咋舌的,却是不远处那张令她甚是熟悉的兰纹卧榻,还有那面雪白墙壁上挂着的一大幅照着她的模样描绘的逼真丹青画,以及,那扇大开的窗户外,一片翠竹幽幽,透过翠竹的枝叶,隐约可见一座精巧的木屋。
苏陌按捺心神,沉默片刻,脚步终究是往那窗边移去,随后轻盈的跃窗而出,待穿过那小片翠竹,入得那精致的木屋后,才觉这木屋内的摆设及布置,与她在流月宫所住的木屋如出一辙,竟可达到以假乱真,难以分清的地步。
刹那,心,似乎被什么捂紧,然而这种感觉,却并非悸动,而是复杂与讥讽。
她未料到,便是利用她,那皇帝竟也能做到这般程度。如此一来,她苏陌,当真是圣宠至甚,想必这宫中的风波,日后定要掀起万丈高了。
顺着那扇大开的窗户跃回玉清殿,苏陌于殿中随意沐浴了一番,着了那套放于玉石浴桶旁的雪白纱衣,而后斜靠在那兰纹卧榻,眸眼微合,琢磨着不久,那皇帝应是要来了。
而不久之后,殿外果然传来一道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随即,是一串串微微急促的脚步声。
随着‘吱呀’一声,殿门似是被推开了。
苏陌掀开眸子一望,便见一抹颀长刚毅的身影逆光而来,待那身影入得殿门,殿门却是被人一合,再度隔了屋外的光线。
来人入殿时,步子本少微急,但踏入这殿内,他却是放慢了脚步,行了稍久,才行至苏陌面前站定,并掀着一双略微邪肆的眼居高临下的将她打量。
苏陌抬眸,迎着他深幽邪肆的眸光定了片刻,随即勾唇一笑,刚撑着胳膊欲坐直身子,哪知来人却是干脆的坐在她的软榻边,长臂朝她扶来,屈尊降贵之意明显。
苏陌坐端,漫不经心的拂开他的手,淡笑:“皇上怎来这里了?今日刚入宫时,你不是在宫墙外弃了我,随后去了御书房吗?”
皇帝眉宇一蹙,似是恼她拂
开她的手,也在恼她的话。
但仅是片刻,他便伸手略微疲惫的揉去眉间皱着的弧度,朝她道:“为何要遣去那些宫奴,多留点人在你身边,想必也不会出现被人暗害之险。”说着,嗓音顿了顿,又道:“放心,朕会彻查此事,并诛那死去宫女的九族。”
“皇上莫不是小题大做了?仅因那死去的宫女欲害我,你便要诛她九族?皇上这般,置我于何地?”说着,轻笑一声,“我倒是未料到,我现在刚回这宫里,脚跟还未落实,皇上便要迫不及待的让我招风了,甚至还像模像样的造了一间与流月宫一样的木屋予我,皇上这般恩宠,我苏陌,荣幸之至呢。”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眸底似有微怒。
苏陌将他的神色收于眼底,心头讥讽。本是有意算计她,如今她将这话说破,他倒是不悦了呢。果然,伴君如伴虎,确有几分道理。
“流月宫月倾,便是这般不长脑子,只会想到这些?”他沉默片刻,随即敛了敛神,眸中的深邃与邪肆不减,但却独独掩去了方才的一抹怒色。
苏陌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挑眉淡问:“皇上可是在骂我?”
皇帝未答这话,却是话锋微转:“朕挟你入宫,无非是让后宫几名贵妃身后的家势担忧,生出异心,从而,朕可趁势将他们连根拔除。对你,朕自然有所利用,但予你而言,你又有何损失?朕替你夺了武林盟主之位,赐你玉清宫,甚至不惜将你流月宫木屋的东西全数搬来,在此为你打造了另一间一摸一样的木屋,苏陌,朕待你,已然不薄。”
苏陌微怔,眸色沉了几许,“既是为了这目的,皇上随意寻个女人宠幸便可,又为何独找我苏陌?想必皇上该知晓,我苏陌,可非寻常闺阁之女那般易于应付。”
皇帝深眼凝她,却是不言了。
良久,待苏陌等得有些不耐时,皇帝却慢腾腾的起了身,道:“有些话,若是明说出来,兴许便失了味道,苏陌你是聪明人,应是不难明了朕的心思。”说着,朝她邪肆一笑:“朕这两日会甚忙,应是无暇来看你,你在这玉清宫安分点,切莫到处走动。另外,后日,御国太子便要到了,到时候接风宴上,你要随朕一道参加。”
嗓音一落,他也不瞧苏陌反应,干脆转身,稳步出了殿宇。
刹那间,殿内再度恢复宁静。
苏陌慢腾腾的斜着身子靠在卧榻上,精致如华的面容,却是漫出了一丝满意与嗤笑。
她倒是未料到,前几日才暗中差人给那御国太子发了消息,却不料他倒是来得快,呵。
如今,君国与瑞国边关吃紧,瑞国太子却在这时候来访,想必那方才离去的皇帝,自是心有喜意吧。若是能趁御国太子来便将他控制住,想必那皇帝定会认为这对君国有利吧。
只不过,那皇帝却是不知,一旦他动御国太子一根寒毛,他君国,自是注定灭亡呢。
呵,这出戏,无论对谁,都险了点,但正是因为险,才够精彩。
到时候,气焰紧烈,鹿死谁手,也自该有所定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