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抬眸朝他瞅来,眸光落在他温润至极但却染着心疼的面容上,勾唇一笑:“清王爷莫不是又唤错了?”说着,嗓音顿了顿,漫不经心的道:“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我那师兄白渊,早在几年前便坠崖消失了呢。”
白朔风脸色白了一许,扣在牢门木栏上的指骨也紧了紧。
这时,那双腿皆断的苏岩倒是雷厉风行的朝白朔风爬来,丝毫不顾断腿拖拒的狼狈,双眸如盼着了星辰般亮了几许,连出口的嗓音也非方才那般低沉小心,反而是涌了几许激动,致而颤抖:“清王?扬州城的清王爷?”
瞧着苏岩的模样,苏陌讽笑。
他方才打她的主意,企图与她亲近,从而旁敲侧击的让她去求皇帝饶他苏氏一家,待知晓她也被判入狱,今夜问斩,他便心灰了。如今,这白朔风的出现,无疑是苏岩心中那棵明晃晃的救命树,只不过,这苏岩,怕是又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那白朔风却是蹙眉朝那向他爬来的苏岩瞅了一眼,温润俊脸顿时浮了几许冷色与疏离:“你是?”
“我是苏岩,以前官拜侍郎。但被小人诬陷,一家蒙冤受屈!还望王爷让皇上收回问斩之命,彻查我苏家冤案,我苏家一门,便为王爷做牛做马,对王爷感激不尽。”苏岩努力的往前爬着,嗓音急促难耐。
白朔风却是瞥他一眼,修长微凝的眸光朝苏陌望来:“他便是以前的苏家之主,苏岩?也是你的父亲?”
闻得‘父亲’二字,苏陌眸底滑过几许嗤讽与冷色。
她转眸朝白朔风望来,却不料撞进他那方略带心疼的眸子。她按捺神色,心头却依旧不受控制的泛了几许波动与涟漪。
不得不说,与这白朔风相处,果真是温润自在,连她这颗坚如硬石的心,也会由衷的感觉暖和与安全。
只不过,她苏陌与他,终究是陌路。
身份的悬殊,命运的辗转,早已割裂她与他之间的那一丝丝牵绊。而此时此际,她的师兄,早已不在,而面前这个人,仅是白朔风,是清王,兴许不久后,她还会算计到
他的头上,以致让他彻底发觉,她流月宫月倾,早已变得淋漓尽致。
她与他,也再回不到过去。
见苏陌未言,神色微远。白朔风眉宇稍稍一蹙,视线迂回间却瞅见已然爬至他面前的苏岩正伸着黑漆漆的手欲来扯他雪白的衣袍,他蹲着往后退了几许,扣在牢房木栏上的指骨也当即撤离,随即在苏岩的颤抖与激动间转眸朝苏陌望来,极为耐心的问:“他是你爹?”
苏陌回神,眸色微垂,嗤笑一声:“我没爹。”
说着,见苏岩身形一颤,牢中那几名尖声哭泣的夫人纷纷转眸朝她望来,似要吼话,苏陌眉宇一蹙,故作淡然的起身而立,而后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待气氛缄默得令人头皮发麻时,她终于歪着头朝白朔风望来,淡道:“这牢里湿气太重,味道太浓。王爷不会不会是想一直站在那里与我说话吧?就不怕这牢里的晦气沾染你精贵的身子?”
白朔风脸色微变,眸底深处却滑过几许浅浅的黯然。
他当即转眸朝立在不远处的牢头望去,历来温润如风的面容竟染了几许不符合他的深沉:“将牢门打开!”
“王爷,上面的侍郎大人有交代,这苏氏一家乃重犯,今夜便要问斩,王爷今日来探监,小的们就已是遮掩了的,若是再开这牢门,怕是不行了。”牢头瞅了一眼他的脸色,嗓音带着恭敬与无奈。
“若真是上面有交代,那你去传本王令,让你上头的刑部侍郎来此拜见本王,本王亲自让它来开这牢门,如何?”白朔风也未恼,轻而缓慢的嗓音却染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与威胁。
牢头瑟缩了一下,挣扎了片刻后,终究是规规矩矩过来开了牢门。
然而待那牢门一开,牢中那几名脏腻得面目全非的夫人倒是如发了疯般朝那打开的牢门挤来,其中一名,还将地上瘫趴着的苏岩猜得闷哼痛呼。
而那牢头倒是反应极快,伸手迅速将苏陌拉出来后,他便对那几名已然快涌至门边的夫人们抽出刀子横在前方,大喝:“停下,回去!”
事情紧
急,其中几位夫人倒是被那明晃晃的大刀吓住,纷纷收住身形呆站在原地,惟那苏青的娘亲刘氏,却是反应不及一下子撞在牢头横着的大刀上,随即一刀割喉,鲜血淋漓,连闷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圆瞪着双目倒地而亡,死相惨烈。
不由间,其她几名夫人惊愕四起,疯狂惊叫。而那团蜷缩在牢里的苏青,却依旧窝成一团,虽为言话,但身形却是颤抖不已。
瞧着这一幕,苏陌眸色微沉,心底,似也有些涟漪起伏,难以平息。
本以为苏家落难,她会呆在一旁看笑话,兴许还会落井下石,而如今瞧得这一幕幕,她却未有任何喜,反而是除了凝重,便是怜悯。
呵,曾几何时,在苏家受尽刁难的她,竟也会怜悯这苏家人了。
苏陌面容掠着几许苦涩,突然间,一双温和的手牵上了她的,而后手上力道稍稍一重,拉着她缓步往前。
“既然择了流月宫宫主这个位置,那便要冷血!”缓慢温润的嗓音道来,染了几许劝慰与坚定。
苏陌抬眸朝他望着,眸色深邃。
朔风似是察觉到了她落在他后脑勺的目光,随即转眸回来,叹了口气:“本以为刀枪不入的你,淡薄心静的你,却也是个易于怜悯旁人的心软之人。”
苏陌垂眸,脸色微沉:“王爷既是不懂别人,那便莫要妄加评论。”
白朔风牵着她驻足,转身垂眸深深的望着她:“那时你虽师父回流月宫,你如何心性,我自然懂。即便是这几年来你我分离,但凭流月宫未在世上作恶多端,仅是独拥邪教之名,以武功服人,我便知晓,你做事,绝不会因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说着,他眸色隐隐波动,带着几抹期许,连着嗓音都飘逸了几许,似是劝诫,又似在蛊惑:“师妹,收手吧。你本非大奸大恶之人,更做不到冷情绝意,你若执意如此,日后便是达到目的,了了心愿,你也不会开心。如今我已回到你身边,你将肩头上的担子交由我吧,恶名由我来担,罪孽由我来受,便是日后要入地狱,也由我来替你入,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