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费南斯坐在阳台,盯着楼下,一言不发。

周淮问她:“看什么呢?”

费南斯头也不回,说:“看到底是谁把雪球踹倒的。””

周淮走到阳台,楼下一个人都没有。

“万一他不出来了呢?你要看一辈子?”

“不,他肯定会忍不住的。”

“这么肯定?”

费南斯点头,道:“嗯,他肯定会出现。人都有破坏欲!”

周淮把菜盛到盘子里的时候,听到费南斯在叫:“噢哟,终于出来了。”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开了又关上。

周淮关火,把菜依次放到饭桌上,走到阳台往下看。

费南斯正揪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的脸,指着雪人说着。

男孩突然一把推开费南斯,跑了。

费南斯追了两步停下,又看了一眼雪人后,往回走。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周淮笑了笑,开门。

“你不带钥匙就出门?”

“你在家,我为什么要带钥匙?”

“抓到了?”

费南斯脱下外套,穿着睡衣。

“嗯。一个初三男孩,一点都不乖。”

“这个年纪的都皮。”

屋里浓浓的饭香味,费南斯皱了皱鼻子,吸气闻。

“做了什么?”

“家常菜。”

费南斯看他一眼,说:“不然呢?你做满汉全席?”

周淮笑笑,问:“喝点酒?”

费南斯摇了摇头,说:“不喝了,喝不下。”

洗漱过后,饭已经盛好了,费南斯来到桌边坐下。

周淮说:“都没放姜。”

费南斯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吃,嚼了几口咽下,连说:“好吃,好吃。”

周淮吃了一口菜,停下筷子,问她:“你为什么不喜欢吃姜?”

费南斯看他,问:“你觉得放姜好吃?”

周淮点头:“嗯。”

费南斯顿了顿,说:“我,尊重你的口味。”

周淮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青椒肉丝?”

费南斯沉默三秒,低头扒饭。

“我妈以前经常做给我吃。”

“味道一样吗?”

“忘了,好像差不多。”

“你妈也不放姜?”

“不放。”

半碗饭下肚,再也吃不下了,费南斯放下筷子,盯着周淮扒饭。

周淮问:“不吃了?”

费南斯点头,说:“刚酒喝多了,肚子没地搁饭了。”

周淮看她一眼,继续扒饭。

费南斯说:“快点吃,吃完我刷碗。”

周淮顿了一下,问:“你赶时间?”

费南斯点头,说:“嗯,赶。”

周淮将筷子放到碗上,问:“你赶火车?”

费南斯一脸诧异,问:“赶什么火车?”

周淮说:“赶火车出去玩。”

费南斯还是一脸茫然:“啊,我去哪里?”

周淮说:“你早上打电话说,出去玩。”

费南斯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说:“我瞎说着玩的。”

周淮拿起筷子,低头扒饭。

“不赶时间的话,那就等一下。”

费南斯走到沙发边,打开了电视。

“那你吃完了,和我说。”

十来分钟后,周淮起身收拾碗筷,费南斯快步走进厨房。

洗完,周淮抱着电脑又开始工作,费南斯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

醒来,天已经黑了,雪还在下。

七点,周淮热了饭,费南斯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

洗漱完后,两人一人坐着沙发一个角,开始看晚会。

接近零点,主持人在倒数。

窗外传来阵阵炮竹声,天空中五颜六色绽放开来。

费南斯跑到阳台往下看。

楼下,一群孩子正在堆雪人的那块空地上放炮仗。

费南斯问:“你买的烟花呢?”

周淮说:“鞋柜那里。”

费南斯转过头,看向他,问:“一起去?”

周淮笑了,说:“好。”

俩男孩说:“阿姨,叔叔,新年快乐。”

费南斯认出来是白天那俩男孩,笑着捏了捏他俩的脸,说:“新年快乐。”

费南斯问:“好玩吗?”

蓝衣男孩拿出一个动物形状的烟花,说:“这个好玩。”

费南斯撑开袋子,说:“还有吗?跟你换一个,随便挑。”

蓝衣男孩递给她,从她袋子里挑了一个出来,然后跑到一边,点燃了。

费南斯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说:“借个火。”

周淮看着她,说:“我没有打火机。”

费南斯问:“你不抽烟?”

周淮问:“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抽烟?!”

“你出来玩烟花,不带打火机?!”

“我不玩。”

“那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周淮看她两秒,沉默。

费南斯冲着蓝衣男孩喊:“小帅哥,借个火。”

蓝衣男孩没听到,费南斯拿着袋子跑到他身边,蹲下。

半小时不到,一袋子烟花炮仗已全部点完。孩子们陆陆续续回了家,空地上只剩下俩大人和一地的垃圾。

费南斯悻悻然回屋。

电视开着没关,晚会已经接近尾声。

费南斯问:“你不发信息?”

周淮回:“早发过了。”

过了一会儿,周淮问她:“你不发?”

费南斯笑了笑,说:“我也早就发过了。”

空调开着,很快,屋里温度上来了,费南斯将外套脱了搭在沙发背上。

周淮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电视蓝光照在他脸上,将五官轮廓勾勒出来。

费南斯这才发现他表情放松时嘴角也微微下垂,眉头中间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想起跨年那天夜里收到的短信,费南斯说:“新年快乐。”

周淮眨了眨眼,看着她。

费南斯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新年快乐。”

周淮回:“新年快乐。”

费南斯坐到他身边,碰了碰他胳膊。

周淮盯着电视,问:“怎么了?”

“房子找好了。”

周淮沉默两秒,问:“什么时候搬?”

“后天。”

“有人帮你搬家吗?”

“我叫了搬家公司。”

沉默……

费南斯打破沉默,问他:“你什么时候上班?”

“年初三。”

“这么早?”

“有个案子,上面催得比较急。”

“难吗?”

“还好。”

沉默……

屋里灯都关着,费南斯站起来,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包括厨房和卫生间。

回到沙发,费南斯看他一眼,笑了笑,说:“我妈说,这是老家的规矩。”

周淮问:“你妈还在吗?”

费南斯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在他身边坐下。

“早就不在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初二的时候,我14岁那年。”

“想她吗?”

费南斯咬了咬下唇,说:“时间太久了,都有点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你呢?”

周淮抿紧了嘴唇。

沉默半晌,周淮说:“说不上来。小时候,一直在各个家里转辗。上学了,就一直住校,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和同学多。”

“寄养?”

周淮笑了一声,说:“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没让我饿死。”

“怨他们吗?”

周淮沉默。

“时间,会冲淡一切。”

周淮看她,费南斯耸了耸肩膀,朝他笑了笑。

“你哥最后那段时间,豆豆一直陪着他?”

“嗯。”

“你嫂子也在?”

“嗯。”

周淮神情有些落寞。

“小时候,他一直去别人家里找我,带我出去吃饭。住校的时候,他也经常周末带我出去走走。”

也许,这个时候不该提这些。

亲人的离世,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过去的坎,无论时间已经过去多久。

费南斯从阳台角落里拿来两罐啤酒,打开了,递给他一罐,说:“请你喝酒。”

周淮接过啤酒,看着她,笑了。

“你请人喝酒用他自己的酒?”

“那点外卖。”

“这个点还能点到吗?”

“我试试看。”

费南斯打开手机,找了一圈,全都打烊了。

“算了。”费南斯问:“青椒肉丝还有吗?”

周淮点了点头,说:“还有,在电饭锅里热着。”

费南斯从厨房拿出菜,放到茶几上,弯下腰坐到地垫上。

刚好坐到了周淮脚上,费南斯往旁边挪了挪,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吃吗?”

周淮喝了一口酒,说:“不吃,你吃。”

费南斯挑了一筷子吃了,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

费南斯沉默了一会儿,说:“味道不一样。”

“你不是说差不多?”

“现在想起来了。”

“怎么不一样?”

“说不出来。”

“那就是你记错了,青椒肉丝都是这个味儿。”

半晌后,费南斯说:“或许吧。”

周淮把盘子和筷子拿过来,三两口扒光了盘子。

“你不是不吃?”

“饿了。”

“我刚看厨房里还有剩菜。要不要再吃点?我去拿。”

“好。”

费南斯把剩菜全都拿过来,一一摆在了茶几上。

周淮在垫子上坐下,将盘子挪了挪位置。

费南斯将一双新的筷子递给他,也坐在垫子上。

周淮喝了一口酒,见她慢慢地小口吃菜,啤酒罐子被放在一边。

“你不喝?”

费南斯摇了摇头,说:“现在喝了明天会肿。”

“那你还开?”

“你喝啊,都给你。”

费南斯将啤酒罐放到他手边。

“明天初一,不用出门。你肿了也没人看得到。”

“你不是人?”

“你就当我不是人。”

周淮将啤酒推了回去。

“那你明天看到了不要惊讶。”

“放心,不惊讶。”

费南斯喝了一口,挑着眉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刺激。”

周淮看她龇牙咧嘴,问:“很凉?”

费南斯反问:“你不觉得凉?!”

周淮喝了一口,说:“还行。”

一口酒,三口菜。

费南斯吃饱了,头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周淮喝完了罐子里的最后一口,看着她问:“还喝吗?”

脸很热,费南斯摸了摸脸,摇头说:“不喝了。”

周淮拿过来她的罐子,喝了一口,看向她。

“头晕?”

“不晕。”

“那再喝一口。”

周淮将啤酒罐放到她嘴边。

费南斯就着喝了一口。

罐子空了。

周淮问她:“还喝吗?”

“嗯。”

周淮又打开了一罐,喝了一口,又送到她嘴边。

费南斯抿了一口。

“你晕吗?”

“不晕。”

“我晕了,我看你两个人。”

周淮伸出手,晃了晃,问:“这是几?”

费南斯看了一眼,看着他笑了。

“三。”

“那就还没晕。”

脚边已经空了四罐,茶几上还剩下一罐,费南斯坐直身子去够那罐啤酒。

砰的一声,罐子摔倒在了地上,费南斯笑了一声,往回躺。

后背滚烫,耳旁传来温热的呼吸。

费南斯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脸。

屋顶的光照在他脸上,像镀上一层金黄。脸颊慢慢散开一抹红晕,双眼清亮,呼吸紊乱。

周淮抬起手,将手里的罐子送到她手边。

费南斯眼神闪了闪,伸手握住他手,放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

不同于以往的冰凉,指腹柔软,热度烫手。周淮吞了口口水,缩回手,灌了一大口,盯着她。

“还喝吗?”

费南斯眨了眨眼,盯着他,点了点头。

“嗯。”

周淮喝了一口,含住了,俯身上前吻了下去。

费南斯愣了愣,随即张开嘴将酒吞下。

嘴唇柔软,清香扑鼻,周淮退开一些,盯着她,问:“还要吗?”

费南斯盯着他,点了点头。

“嗯。”

周淮灌了一大口,含住了,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