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大批黑衣人从天而降,冷厉的剑锋绽放着迫人的寒光,直接砍杀了祭台上跳着大傩舞的男女。鲜血淋漓的场面,瞬时震惊了所有人。
要知道,祭台四周层层布防,如今皇帝与当朝将军皆在,谁敢轻易放松警惕,如此这般岂非自寻死路。御林军顿时一拥而上,于开顿是起身,锐利的眸子骤然停驻在王牧身上,鼻间冷哼低语,“王将军好生厉害。”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牧愠色,心中也是一怔,这些黑衣人显然是冲着郑夕颜来的,看这样的情形,好似非杀了郑夕颜不可。试问天下间,谁人敢对圣女下手,想来只有他这个不惧鬼神的王牧大将军了。
这样想着,王牧骤然凝眉,难不成是于开……
手一挥,刘世瞬时会意,持剑上了祭台,与黑衣人搏杀。
祭台之上,血腥屠戮,惨不忍睹。原本跳着大傩舞的男男女女,此刻尖叫着逃窜,场面混乱一片。郑夕颜站在那里,白衣突兀,看着黑衣人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来,而后被殊死抵抗的御林军逼退。如此这般,三番四次,黑衣人似乎根本没有放弃的意思,反而越战越勇。
刘世上前,将不少黑衣人斩杀剑下。
郑夕颜深吸一口气,故作略带惊慌状,身形却没有丝毫的挪动。
她的眼角余光,只是定定的落在王牧身上,若是不能让王牧出手,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但看底下的百姓已然乱作一团,四下逃窜,场面越发不可收拾。
这样明目张胆的行刺,皇帝也开始震怒,面色不改惊慌,而后将视线落在了王牧身上。很明显,刺客是向着郑夕颜而去的,而这里唯有王牧,是最希望郑夕颜死去的。方才他上祭台说的那些话,便是最好的见证。
蓦地,一袭黑衣翩然而至,下手阴狠毒辣,便是无刀无剑,却也将上前的御林军撕得粉碎。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幽暗无光的眸子,只一眼宛若堕入九幽地狱,只一眼便可万劫不复。他冷冽的注视着祭台中央的郑夕颜,缓步朝着她去。
身旁的御林军飞扑而上,却如飞蛾扑火,丝毫没有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王牧陡然心惊,他自然明白,只要郑夕颜死了,自己在皇帝在天下人的心中都会蒙上阴影。郑夕颜死不足惜,奈何自己这一生的忠义之名将毁之一旦。王家世代忠良,岂能被自己蒙上羞辱。
骤然捏紧手中的金锏,王牧飞身而上。
郑夕颜眉目清冷,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王牧,终于肯出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牧迎上黑衣人,金锏在阴霾的天空下绽放着刺眼的锋芒。金色的光泽宛若烈日,却又似一种幽冥间的召唤,不断的吞噬人心魂魄。黑衣人在王牧跟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的金锏终于横立在郑夕颜跟前,与那为首的黑衣人对峙而立。
黑衣蒙面,那双灼灼之眸,越过王牧落在郑夕颜身上。旁人只觉冷戾入骨,唯独郑夕颜,却觉得心中安然。不由的垂下眉眼,她扭头看着那高高看台上两个男子。皇帝与于开同样用担心惊惧的目光盯着她。
她是圣女,故而必须表现出圣女该有的气度,天人的气度。
镇定的面庞,不受尘世干扰的自信。
王牧与黑衣人交了手,高手过招自然是风卷云涌的。郑夕颜退开几步站在祭台的石柱之前,这个位置正好能让看台上的人,将她看得清楚明白。
但见得黑衣人方才还是杀人如麻的恣意,如今遇见了王牧却是步步逼退,好似两人真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王牧的金锏高高举起,骤然朝着黑衣人的肩头劈去。
那黑衣人眸色一沉,忽然一掌拍在金锏之上,纵身轻跃便落
在了郑夕颜的身前。
手心凝力,霎时吸起地面的一柄冷剑,直接刺向郑夕颜的心口。
那一刻,王牧有了片刻的迟疑,却看见了郑夕颜嘴角浅浅扬起的笑意。那种笑,别有深意,且带着一种惊世憾俗的自信。心头微惊,这厢反应过来要上前制止,却是晚了一步。
剑,刺入了郑夕颜的心口,却被她死死握住了剑身,而没能全然刺穿心窝,才不至于当场毙命!她咬着牙,死死抵抗着。而这一幕,在看台上的人看来,诚然是王牧故意纵了黑衣人行凶,让郑夕颜身处险境。
王牧那稍纵即逝的迟疑,让皇帝的目光陡然便得诡谲冰冷。
金锏挥去,黑衣人身形一撇,冷剑却如同受了诅咒般,砰然断成两截。见状,那黑衣人忽然弃下郑夕颜飞身逃离。
剑咣当一声落地,发出惊悚而清脆的声响。郑夕颜的身子晃了晃,无力的瘫软在地,身子重重的靠在石柱上。鲜血透着指缝不断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素衣白裳。这样的场面,诚然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黑衣人死的死,逃得逃,祭台之上鲜血洗礼,一片狼藉无数。
皇帝快步从看台出下来,疾步走到郑夕颜身旁,一把拽了她在怀里,“圣女?圣女?”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郑夕颜面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皇上……”她低低的喊着,“我没事,只是这祈雨大典,怕是、怕是不成了。”
于开忙道,“皇上,救人要紧。”
赵善颔首,“来人,回宫传御医!”
“慢着。”郑夕颜撑着负伤的身子,虚弱道,“皇上,先前我说过,要为皇上找出国之逆贼,如今岂可食言。否则,皇上如何面对天下百姓?而我失信于王将军,失信于天下万民,又有何颜面做这个圣女?天意让我下尘为皇上扫除隐患,岂可辜负上苍垂怜?”
说着,郑夕颜无力的眨了眨眼睛,“皇上,请恩准我找出逆贼。”
那一刻,王牧的眸光绽放着吃人的寒光,死死盯着郑夕颜虚弱的面颊。这个女子,分明是别有居心,这一招分明是苦肉计。他断不能让她得逞,否则这迁国天下,岂非要乱作一团?身为兵马大元帅,决意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但凡丝毫威胁迁国江山的,他都不会放过。
但皇帝在此,王牧也不能当场诛杀郑夕颜,怪只怪自己当初一时心软,留了她的性命,以至于今日覆水难收。
不由的握紧金锏,王牧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善颔首,“圣女如此仁德,朕必定铭感于心,诚谢上苍!”
郑夕颜点了点头,“谢皇上。”这才弱弱道,“皇上,天意示警,危燕宫。”
说着,赵善便使了两名宫娥搀起郑夕颜。羽睫止不住煽动,郑夕颜浑身是血的被搀下祭台,而后上了来时的软轿。
上轿的那一刻,她回眸看了于开一眼。诚然于开的目光一刻不离她,不知是怕伤了她这张完美的皮面,还是另有心思。但无论什么心思,郑夕颜都觉得无关紧要。关键的是于开对王牧的认定,皇帝对王牧的判定,只要他们对王牧下了狠心,自己这一剑就不算白挨。
侧躺在软轿内,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接开拔入宫闱。
眉目微垂,这一剑委实不轻,差一点就穿了心脏,断了她的性命。她甚至能感觉到持剑人的轻颤,那种不得不下狠心的犹豫,以及最后的决绝。事实上,那剑本来没有刺得这样深,她之所以握住剑身,是因为持剑之人最终下不了手。她不过助了一把,硬是将剑刺入身体深处。
不若如此,岂能瞒天过海,岂能以假乱真。
鲜血还在流淌,街面一脚,黑衣
人巍然伫立,手心染血。双目死死盯着红色的软轿,被缓缓抬入皇宫。第一次杀人,会有这种极度害怕的错觉,好似……好似真的会失去一半,有种从骨子里散发的打怵。
然,成大事者必须有所牺牲,只要还活着,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
是的,只要活着便罢!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活着是件这般美好的事情。
“宗主!”身后排着一队黑衣人,悉数伏跪在地。
他回眸,眸光瞬时冷厉异常,“按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喏!”音落,黑衣人骤然四散而去。
傲然直立,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墨门宗主,不可一世的绝傲皇子。纵看迁国天下,是谁的囊中之物。
王牧紧随回宫,时刻盯着郑夕颜。
直至软轿抬到危燕宫,郑夕颜才撩开了帘子,虚弱的模样,让世人怜惜,一个个都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情。这样柔弱的女子,诚然是心尖上的刀子,碰不得动不得。
宫女搀了郑夕颜走出软轿,但见她素白的指尖轻轻指着宫殿的一角,“上天所指方向便是在那里,屋檐脚下。”
赵善手一挥,顿时有御林军统领飞身上了屋檐,却在那屋檐脚下找到一封书信,上头红蜡固封,正面写着王将军亲启,落款竟然是大云的二皇子秦沐麟。
只一眼,赵善的面色便如同猪肝色,青紫交加。
狠狠拆开固封红蜡,内里竟然是一封招降书。
上头清楚的写着,昔日大云二皇子秦沐麟战败,不过是虚晃一枪,乃是为了建立王牧的军功,借此巩固在迁国的军事地位。实则是二人合谋,秦沐麟假意战败,让王牧借此得到帝君信任,掌控边境所有的兵马。
王牧将军事分布图送给秦沐麟,等待他散布谣言,祸乱迁国境内,再行开战。而那些屠杀百姓的官军,诚然就是秦沐麟的暗卫所为,说是屠民,实则是乱民心,乱国政,并借机杀死所有的有可能与自己为敌之人。
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等到时机成熟,王牧一举擒王,拿下迁国奉送大云。秦沐麟答应,让王牧做个守城之主,许之高官厚禄。如此这般却与兵不刃血灭了韦国乃是异曲同工,委实是个精心布局的妙计。
普通人怕是想不了这么周全,但这封信上所说,却如同铁证,极为符合彼时的情景。所说所言,诚然如事实。铁证如山,容不得王牧反驳。
“你自己看!”赵善冷然,怒不可遏的面庞惊得四下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的奴才。于开在皇帝身后,已然将书信看得清楚,此刻跪地时,嘴角扬起冷蔑的轻笑。
果然是个大好时机!
亡国之心,篡国之行,其心可诛,其行可斩。
王牧的面色骤变,急忙跪地行礼,“皇上,断断没有此事。臣对迁国忠心耿耿,岂能与豺狼为伍出卖迁国。这些定然是宵小之辈的栽赃陷害,皇上明察!”
“哼,铁证如山,你还要说什么栽赃陷害!”赵善怒不可及,“红蜡固封,你还有什么说辞?”
“皇上,这定然是有心人耍的离间计,用心歹毒至极。”说着,王牧死死盯着于开。
于开眸色微转,“皇上,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连带着于开都这样说,赵善微微一怔。上次王牧打了于开,让于开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为何要帮着王牧?这委实让赵善百思不得其解。
殊不知于开心思缜密,却是以退为进。否则他人真要以为是自己陷害王牧,岂非祸连自己?如此这般即可洗清自己的 嫌疑,博得皇上的欢心,还能……不动声色的将王牧置诸死地!一举两得,岂非更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