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馨正要追问下去,陈阳却抢先道:“不知您刚才说的最可怕的孽兽是什么?”同时按了一下樊馨的手,似在暗示她要稍待。
“孽是地宫里最可怕的生物,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长出来的!”索月脸上现出一丝冷峻,“因为它们每次出现都伴随着深深的罪孽,因此得名。”
“它们残忍地伤害人类么?”樊馨有些被吓到了。
“不全是!孽主要分为两种,一种爬行在地上,似蛇,我们管它叫灵;一种飞在空中,似鹰,我们管它叫鹫。它们都生活在极暗处,但偶尔它们也会来拜访一下我们——”说到这,索月苦笑了一下,“本来与蛇或鹰相比,它们在外形上没什么称道的地方,除了它们的眼睛,它们的眼睛整个是血红的,红得发光,看不到瞳孔和眼球……”
说到这时,陈、樊感觉也不是那么可怕,但他们知道可怕的一定在后面。
“灵有剧毒,人一旦被它咬了,无药可治,大概一个时辰后,七窍流黑血而死,在这期间,伤者会痛不欲生,只求速死;而鹫没那么毒,但是它们吃人,它们会一点一点啄食你的肉,翻出你的五脏六腑。”
陈、樊微微点了点头,开始感觉到孽的厉害。
“特别是孽身上散发出一种阴寒的气息,当它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感觉你的灵魂都随之冰冷了,黑暗中你的眼前出现各种恐怖的幻象,幻象里的正是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物,最害怕的事情,接着你听见了声音,听见好些孩子的凄厉的哭声、惨叫声,就像他们在你身边死去时的呼喊,你听到了离你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但你不知道它在哪儿,你想逃,但你根本就迈不开脚步,寒冷麻木了你的四肢,渐渐爬上你的心头,就在这时候,鹫开始啄食你的肉……”索月怔怔地说道,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您见过它?”樊馨打了个寒噤,现在她明白了孽意味着什么。
“何止见过……何止见过……”索月喃喃道,“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可怕的情景,当时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负责给城头上值哨的士兵送饭,当时城头上有十六个士兵,全都是执戈佩剑,两只成年的孽鹫不知从哪儿飞来,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不到一会儿,十六个士兵全都死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索月稍稍停了一下,吸了口气。
樊馨摇了摇头,心想总不会都是被孽鹫啄死的吧。
“那些士兵就像发了狂一样,自相残杀起来,两只孽鹫一直在他们头上盘旋,发出低沉的叫声,血红的眼睛盯视着他们,看着他们完全失去理智地厮杀,最后一个一个倒在地上。然后孽鹫开始啄食他们的尸体,有些士兵似乎还没有断气,但已筋疲力竭,睁着眼睛,任由孽鹫啄食他们的肚子,扯出他们的肠子。当时我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些孽鹫,就直直地定在了那儿。当其中一只孽鹫拖着一条人的肠子,突然转过头来,血红的眼睛盯住我时,我感觉我的灵魂顿时冰冷了。”
“啊!”陈、樊只是听着索月的叙述,就已经面如土色。
“是当时的蓝玉宫主救了我!”索月脸上一时充满了感激,想到蓝玉宫主,他直直地跪起身来,向着窗外叩首三次。
“蓝玉宫主就不怕那些孽鹫吗?”樊馨忍不住问。
“蓝玉宫主驱散了那两只孽鹫,救了我,她将手按到我的头上,我身上的寒冷顿时就没有了,她跟我说‘快回家吧,孩子!’我想要给她叩头,但她说完话后就离开了,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她。”索月说话时,仍然跪在地上。
这时李将军和司马大人突然都叹了一口气,陈、樊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但不方便问下去。好一会儿索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榻上,沉默了良久,突然说道:“不瞒两位贵客,其实地宫里已经有十五年没有宫主了!”
“为什么?”陈、樊同时问道。
“我们给族人的说法是玲月宫主仙逝前,没有指定继承人,而各长老对于新宫主的人选存在大的争议,所以长时间未定,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们丢失了地宫的至宝——光之泪!”
“光之泪是地宫的至宝?”樊馨不禁问道。
“是的。光之泪是地宫历代宫主传承的信物,只有懂得光之泪,并能使用光之泪的年轻女孩才能当任宫主。本来,千百年来都好好的,直到十五年前,玲月宫主过世,发生了最不幸的事情,光之泪不见了!”
“既是至宝,怎么会不见的呢?”樊馨问。
“起初长老们都认为是玲月宫主逝世后,她的贴身婢女偷走了光之泪,于是我们对那几个宫女详加追问,但她们都一口咬定宫主在长睡前的那晚,光之泪就不在了她的脖子上。总之,光之泪就是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弄丢的,现在它又在哪儿,为了隐瞒这个天大的秘密,众长老以殉葬为名处死了那几个宫女,并暗中追查光之泪的下落,可是好几年过去了,我们都没有光之泪的任何线索。接着大长老引咎自尽,将烂摊子交到了我们的手上,而为了争夺空出来的大长老之位,各族系之间又产生了矛盾甚至冲突,最后越族的司马无量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成为新的大长老。落败的齐大也因此与我族结下了梁子,因为我们的族人开始是站在他一边的,只是后来转而支持了司马无量。虽然大长老有心向着我们,但我们知道我们是斗不过齐大一族的,因此十年前,我带着族人们来到隐地,在这里长期地住了下来。当然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一旦半人趁机卷土重来,地宫人民抵挡不住,我们也能有个退路,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因为地宫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命运就在这儿。”
“因为丢失了光之泪,地宫十五年没有选出新宫主,光之泪真的那么重要吗?”陈阳不禁问。
索月默然无语。
终于樊馨说道:“我并不知道光之泪原来对你们这么重要。是这样,大概在十一年前,有一个救了我的老婆婆,她将一块水晶石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说它叫作‘光之泪’,并说有一天它会带领我来到地宫。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地宫,只是我不知道那个老婆婆说的‘光之泪’是不是你们指的那个东西。”说完,她将胸前的水晶石取了下来,托在了手掌上。
索月见了这块水晶石,突然浑身一震,一把推开桌案,跪起身子,支着膝盖挪上前来,面对了樊馨手上的水晶石,忙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干净的手绢,拖着双手,樊馨对索月的举动大为诧异,忙将水晶石放到了他手上的绢帛上。索月双手盛着水晶石,托到身前细看,很快索月竟然小声地啜泣起来,因为激动他的托着水晶石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是!是——光之泪!”
司马大人和李将军听得,忙跟着跪了下来,匆匆挪到了索月的身前,三人围拢在一起,怔怔地端详着这块叫作光之泪的水晶石,眼神中是感激,是惶恐,当然他们更多的像是看到了希望。
良久,索月将光之泪重新捧到了樊馨的面前,说道:“还请樊姑娘暂时为地宫人民保存光之泪。”
樊馨吓了一跳,忙道:“既然光之泪对你们这么重要,樊馨现在自当原物奉还。”
“不——不,地宫子民无人敢私藏光之泪,光之泪暂时由姑娘保管再合适不过了,况且姑娘已经将光之泪带在身上十余年,自然是稳妥的。”
樊馨不太懂得索月的意思,只道:“说真的,我戴着它快十一年了,确实对它有了些感情,现在倒有些舍不得了。”
“既然如此,还请樊姑娘暂时妥善保管光之泪,它关系到我整个地宫子民的安危。”
樊馨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将光之泪重新戴回到脖子上,藏进了衣内,贴上她的肌肤。直到这时,索月方才放下心来,和司马大人、李将军回到了自己的坐榻上。
索月一时喜不自胜,也没有向樊馨问起那个老婆婆,只道:“我这两天就修书一封命人送往***,告诉司马无量我吴族南系不日就将归附,请他立即制止齐大发兵。”
得知战事可免,司马大人、李将军一齐露出了喜悦的笑容,陈阳和樊馨也为他们高兴。这时樊馨想起了什么,眼眶微微红了,向索月问起:“十一年前的那晚,我的父母死于祸事,救我的婆婆将光之泪戴到我脖子上的时候跟我说,有一天,它会带领我到达地宫,和死去的亲人重新相见,我很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我真的可以在这儿和我的父母再相见吗?”
索月、司马大人、李将军一时面面相觑,脸上甚有难色,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似乎并没有断然否定,樊馨隐隐看到了一丝希望,陈阳心中暗暗称奇。
“请你们告诉我。”樊馨央求道。
“你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当然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月皱了皱眉头,颇为难道:“是这样,尽管我们在幽暗的地宫里已经生活很多年了,但地宫的有些地方对我们来说依然神秘,常人一般是不敢涉足的。其中有一类山谷,被我们称作鬼谷,据说在鬼谷里,你可以见到任何你想见到的人,只是既然是鬼谷,你们就应该知道里面充满了危险,很多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人的生死福祸自有天命,姑娘何必太勉强!”
“鬼谷?”樊馨一听这个名字心上就凉了半截,她不大相信这个世上存在着鬼魂,当然她也不希望她的爸爸妈妈成为了飘荡无依的魂灵,但是如果真的能够再见到他们,哪怕只是一会儿,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这样想着,一时默然。
陈阳听了索月的话,当然不信了,只是这“不信”似乎很快就打了折扣,自进入地宫来,他接连见到神奇,此刻鬼魂的事不过又是给地宫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罢了,他倒是很想去鬼谷看看,一窥究竟。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樊馨的手,低声道:“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鬼谷。”
樊馨心中一跳,感激地望着他,全然不顾了索月说的危险。
这时索月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在两位来之前我已命人在隐城东苑收拾出一间雅致的屋子,很安静,不会有多的人去打扰你们,你们今晚就住过去吧。守孝虽然好客,但住在他的家里总有诸多不便之处,我现在就命婢女带你们过去。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几个婢女,这样衣食住行也方便一些。”
“啊——不用了!”樊馨忙道,同时盯着陈阳的脸。
“是的,不用了。”陈阳连忙摆了摆手,对他来说,和樊馨独处无疑是一件惬意的事。
两个婢女带着他们到了住处,果然是一个清雅的地方。屋子虽不大,但显得精致,客厅、卧室、厨房等布置得也很讲究,近段时间的生活用品也为他们准备好了,堆满了不大的储物间。特别是在他们屋后有一片不大的林子,林木看来像是竹子,这片林子将他们的屋子与众多的居民区隔离开来,这里真正成了陈、樊两人的世界。陈阳忙打发走了两个婢女,便凑上来自后揽住了樊馨的腰,望着窗外漫天的光点,一时有些沉醉。樊馨心想要是能和陈阳在这儿住上一辈子,她也心满意足了。
好一会儿,陈阳放开她的身子,打量着她,见她的装束完全像是个地宫女子,显得端庄又漂亮,却不知为何他的心上陡然感到了些不安,不禁皱了眉头,樊馨微笑道:“不是说了入乡随俗吗,上面世界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下去啊。”说着,贴近陈阳的胸口,柔声道:“我帮你脱下来,好吗?”便伸手小心地去解陈阳上身的衣扣。陈阳心头一热,竟点了点头,樊馨轻轻吸了口气,大着胆子继续解下去,渐渐地,她的脸上红了,陈阳看着她羞怯的表情,就像昨晚时一样,心中激荡,抱起她,将她轻轻地放到了柔软的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