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的晚上,五更天不到,院里便闹了起来,原来是宫里来了消息,娘娘早产了!
消息一传回来,整个孟公府便都醒了,老夫人和赵氏都是有诰命在身的,早已穿好了诰服候着,孟清远、孟清焯兄弟两则早早地去宫门候着了,其他人则都等在老夫人屋里。
“梧桐,你可记得菩萨面前的香莫要断了,”老夫人突然想起这个,连忙提醒身旁的梧桐。
梧桐忙答应:“时刻有人看着呢。”
老夫人信佛,初一十五都吃斋饭,屋里供了一坐两尺高的金身观音,日日贡茶水,香火更是不让断的。
“菩萨保佑,娘娘顺利诞下皇,母平安。”老夫人端起手念念有词地着。
赵氏额头皱纹挤出好几道线了,心里焦急得要死,太医日日把平安脉,怎就早产了呢!
“菩萨保佑。”众人也都跟着老夫人念了起来。
孟毓晓不信这些,倒也真心不愿宫里出事,便也跟着声求了两声。
卯时刚过,便有跟在老爷身边的家童回来报,“娘娘生了,是个公主,老爷们已经进宫去了,叫老夫人和夫人们先去宫门口候着,左不过晌午便会召见的。”
老夫人和赵氏听了大喜,众人也连忙起身道喜,赵氏又命人快去准备马车,忙叫人给老夫人重新梳妆,自己也收拾了一番,一大家姑娘婆拥着送到正门上了马车。
闹了一晚上,到这众人便也安了心,孟毓晓在毓娴那里一同用了早餐,便回自己屋里睡回笼觉去了。
睡至一半,只觉床边有人,便惺惺忪忪地睁了眼,只见床头端坐着一女,却不像巧云和屋里某位丫头的身影,便勾起起身弱弱问了一句:“什么人坐在那?”
“三姑娘好记性,已不记得我了么?”那女话的声音有些飘,就好像一出嘴便散在风里了一般,缓缓地转过来头来,却是安家的金枝。
“你怎么来了?”孟毓晓惊讶,按理这孟公府也不是人人都进得来的,何况自己院里巧云她们也应会在外面守着才是,怎么金枝就进来了呢?
“三姑娘莫怕。”金枝面色素白,没有了那日的傲气和猖狂,“奴家是来跟三姑娘道别的,人活一世,到最后竟是连个道别的人也没有。”
“道别?”孟毓晓初听时还未反应过来,再细想一番,方才明白,眼前的怕已经不是金枝本人了,顿时慌了神色,想要往后躲去。
“三姑娘莫慌,奴家并无恶意。”金枝只在床外,也不靠近,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孟毓晓越是想要看清却越发没法看清。
不过感觉到她并无恶意,孟毓晓便壮着胆问:“你怎么了?”
金枝淡淡一笑,低了头,“三姑娘没错,终是我看错了人,戏文里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莫过于我这样了,我也不怨谁,只来和三姑娘道个别,另求三姑娘一件事。”
“何事?你。”孟毓晓轻声问。
“奴家腹中的孩儿还不足百日,奴家恐阎王不收,劳烦三姑娘可怜,去景云观替我儿捐个牌位,烧足七七四十九日的香火。”
孟毓晓以前自是不信鬼神,可如今自己正亲眼看着,倒也信了一些,忙问:“孩可有名号?”
“这孩与世无缘,便唤阿无吧……”金枝话间便站起了身,渐渐地往窗外飘了去,声音也越来越散。
孟毓晓一惊,坐起了身,才发现还是大白天,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唯有帘外的窗户被风拨动得还在晃动。
“姑娘,”守在外面的巧云听到声响赶紧跑了进来,一看孟毓晓竟是惊得衣衫都湿了,忙问:“可是做了噩梦了?”
孟毓晓眼睛看着晃动的帘和已经静下来的窗户,淡淡地问:“你坐在外面,可看见什么人了?”
巧云顺着孟毓晓的眼神看了看外面,又一脸惊愕地看向脸色惨白的孟毓晓,“姑娘可是梦见什么人了?要不要请人来做做法?”
“不用了,”孟毓晓摆摆手,坐了一会儿她又缓过神来,暗想多半是自己心有芥蒂才会做这样的梦,那金枝若真死了,怎么会好言跟自己道别呢?而且这离上次去安家才两个多月,按理不该这么快的。
“那奴婢去找身衣服来给姑娘换上。”巧云着起身朝外喊了句,“丽娟,打盆水进来。”
孟毓晓下了牀,换了衣服重新梳洗一番,转头问巧云,“夫人们可回来了?”
“还没,”巧云摇摇头,“已经进宫了,是留在宫里用了午膳再出来。”
孟毓晓点点头,虽不是皇,可好歹是给皇家添了人丁,孟家又能借着这机会上一层台阶了。
“对了,宫里头赏了东西出来,姑娘这也有。”巧云帮孟毓晓绾好头发,便笑着了一句,“二少爷那边是文房四宝,您跟三姑娘得了一对鎏金步摇。”
“那倒是谢娘娘赏了。”孟毓晓轻轻了一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孟家大姑娘在宫里过得好,府里这些姊妹也跟着享受些福泽。
“可不是呢!”巧云笑着接了话,“娘娘倒也看中姑娘,您跟三姑娘的一模一样,而三少爷的却比二少爷少了好些东西,园里……”
巧云道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抿抿嘴,知错地看着孟毓晓。
孟毓晓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巧云的手,“你去把娘娘赏的步摇拿来我瞧瞧。”
“是!”巧云见孟毓晓并没有怪罪自己错话,连忙笑着转身往外走去。
孟毓晓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慢慢回过头,静静地盯着镜里的自己。
在这个嫡庶有别的社会里,背上这庶女的名分就是比别人差了一等,如今,因着安家对自己满意,所以太太对自己很是宠爱,自己若真想法把安家推了,不知道以后再府里的日会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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