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尚、冯平送走张定边,回到城中,忙打点撤府事宜,数日后事毕,冯平便向刘尚辞行,要回天足山。刘尚哪里肯放,道:“你如此匆匆就走,叫吾心中难安,你不如先居在我寒舍,总要待道观修建好后,再走不迟。”冯平只怕夜长梦多,哪里肯依。刘尚苦劝不住,只得道:“你即便要走,也待我等备了宴,喝个饯行酒罢,你要这也不依,吾可要见怪了。”冯平一听,只得依了。刘尚忙吩咐梅秀备办酒宴,并告知欧老及袁勤、王六、徐贵、刘道成一道相聚。梅秀一听冯平要走,也不免伤感,道:“既然聚会的兄弟不多,就在家中备办罢。”刘尚依了。
次日,梅秀酒宴齐备,冯平到了梅府,见欧老也来了,忙拱手道:“贫道些许小事,何劳欧老亲临!”欧老道:“军师为我义军大业,劳苦功高,今日听说辞官而去,老夫心里也是难舍,值此一别,也喝杯饯行酒罢。”
一时众人上席,刘尚等郁郁不乐,梅秀见状,眠嘴笑道:“我见你这些人也怪,原来打仗时光,冲锋陷阵,生离死别的时刻,也没有如此伤感,此时只是分开,就好像生离死别似的,要不想分开,又没有谁硬让你们分手,总在一起不好么?”冯平道:“夫人有所不知,贫道哪里是想同刘贤弟分手,我等虽是撤府辞了官,不等于就安身无事了,我义军还有数万将领在陈天子麾下,不晓得这些官兵得知我等撤府辞官,会有何想法,若是没有反应倘好,若是有些风吹草动,这天子必又怪我等碍事,还有可能找我等麻烦来。再有,刘兄弟也晓得,那张丞相临走时,还要问我等去向,当然,若论张丞相之为人,他也是真心关心我等,然他回朝后,必是要向天子禀报我等去向的,若知我等各奔东西,他们才会放心。时局多变,贫道也是担心夜长梦多。”梅秀一听,不免叹息,道:“我还以为你等辞了官,全身而退,就心安理得了,不晓得你们官场之事,还如此凶险。”欧明道:“这也难怪,毕竟二位贤弟在义军中威望不可憾动,众将领虽身在天子旗下,心仍在二位贤弟处。这也是天子的一块心病,军师之举,不仅是为自保,而且也是为保在天子手下众官兵的平安。”
一时众人酒已过数巡,刘尚也有些醉意。便叹息道:“世事难料,遥想当年,吾在黄龙山做一猎户,是欧大哥拉愚弟入了寨,碧云贤妻逼我入了伙。到了今日,犹如昨天。吾也想好了,冯大哥走后,吾也上铁顶寨,回到碧云身边,做个超度的和尚,安度残生好了。”众人一听,看了看梅秀,半晌无言。冯平道:“刘兄弟,贫道有一言,今日就当着梅夫人直说了。你说要离家出走,我不敢反对,然你即便要出走,哪里都可以去,唯独铁顶寨不能去!”刘尚一听,笑道:“这是何故?”冯平道:“一者,铁顶寨乃我义军大本营,贤弟要去了铁顶寨,本无异心,然而众兄弟若知元帅回了铁顶寨,便会又有归寨之心,重上山寨与元帅相聚,消息一传,若是被陈天子知晓,必有警觉,疑有谋异之心,岂能容你!二者,贤弟若是身边没有梅夫人,为追念亡妻,终日相守,也还罢了,现你身边一个活生生的贤妻在身边,你若弃之不顾,去守亡妻,即便是梅夫人以及家小心里过意得去,我等众兄弟以及合城父老心里也过意不去。贫道此意,还望贤弟三思。”刘尚等一听大惊。欧明道:“幸亏军师想得周到,贤弟以为如何?”刘尚还在沉默不语。梅秀苦笑了笑,道:“军师说的防范天子猜忌,倒也提醒得好,至于我的事,倒也不必在意,刘尚能有今天,全是碧云妹子舍身换来的,论起碧云贤妹之大恩,莫说刘尚从此相守此残生,再怎么样也不为过。原刘尚就有此心,同我说过了的,等了解甲归田那一天,他同我一道去守碧云贤妹,我也答应过他的。”欧明道:“若论起碧云之恩来,刘尚同梅秀妹子去铁顶寨相守,倒也使得,然既然怕朝廷猜忌,还是不去为好。何况自碧云故后,梅秀妹子年年赴铁铁顶寨祭祀,耗巨资建庵塑像,也算尽了心了。刘贤弟就打消这个念头罢。”刘尚叹了息了一回,只顾喝酒,不再说话。
次日一早,冯平打点行李,便要出发,同行的还有刘道成和徐贵一家老少。欧明、刘尚前来送行。冯平见了欧明,惭愧道:“何劳欧老亲自前来?我等哪里受得起!”欧明道:“二弟,老哥已快八十岁的人了,过一年少一年,老夫腿脚不便,也不能上山去看你了,军师若是想着我这个老汉,就常常回来看看老夫罢。”冯平一听,不免悲伤,道:“一定的,一定的,还望欧老保重才是。”刘尚道:“欧老之事,自有梅秀一家照应,你放心就是。”冯平对刘尚道:“你还是听我言,目前时局危难,为兄自家以及众义军将士安危,你暂且不要去铁顶寨,也少与各将领来往,我俩也暂时少走动,便是定要出家为僧,也要与贫道多商量,切不可意气用事。”刘尚连连点头。刘尚一直送到出城二十余里,还不肯返回,冯平连连相劝,刘尚才与冯平相抱,挥泪相别。这一别,有诗曰:
当年邀兄入义营,血雨相结生死情,
勇士敌前掀天功,谋师帷幄布奇阵,
功掀震得天地翻,阵奇谋定神鬼惊,
师令到处风雷起,帅字旗下血肉横,
铁马金戈生死缘,文武绝配盖世功,
今日别离归隐去,何时再现英雄魂。
刘尚送走冯平、刘道成和徐贵出城后,忧伤不已,回到家中便呼呼大睡,梅秀见他鼾声如雷,连叫数声不见醒来,以为是累了,一时也没在意。到了次日,梅秀见他还在酣睡,依旧呼叫不醒,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时慌了神,急忙叫大夫看视。大夫探过脉,便道:“无妨,想是忧伤过度,加上心劳之故,虚火於积,先吃几付清火醒神汤试试罢。”便开了一付药方,梅秀亲自熬了灌了下去,哪里见效,仍是昏睡。只得又请城里几位有名大夫看视,几位大夫看了,面面相觑,一位老大夫道:“老夫也看过不少病人,如此病症,确也小见,看这脉,也是日渐微弱紊乱,气如游丝,我等无能为力,还是备办后事罢。”梅秀一听,哪里受得了,上时浑身被抽了骨架,瘫了下来,手脚冰凉,人事不省。刘尚子女吓得哭爹叫娘。管家李嫂一面忙唤大夫救治,一面命人速请欧老爷和王同知来。
不一会,欧明、王六、袁勤匆匆赶来,看了看刘尚,问了大夫后,也惊得目瞪口呆。此时梅秀已被救醒,见了欧明,已是泣不成声,道:“欧老,救救我家刘尚罢。”欧明毕竟见过事体,只得强作镇定,安慰梅秀道:“生死由命,我等着急也无益,想此事是因与军师分别,才有如此症状,不如速去把军师请回来,说不定见了军师,便会唤醒,再去把慈宁师太和静宜、静云也请了来,越快越好。”袁勤、王六慌忙叫人连夜飞马赴天足山和铁顶寨请人,不提。
不说袁勤、王六等火速去请军师及慈宁师太等人来救刘尚,却说刘尚原在白狼峰时修行时,刘尚师祖智灵大师有一同门师弟,法号智广,这智广虽是与智灵大师为师兄弟,年纪却比智灵大师小二十多岁。师父圆寂后,这智广便与大师兄智灵一起云游四海名山大川。一次来到湘中,智灵要去雪峰山一行,而智广却去了南岳衡山,于是师兄弟从此分手,再无缘相见。
智灵和尚来到雪峰脉五恋山,看此山云遮峰顶,雾蒙山腰,瀑布飞流,峭岩矗立,苍松翠绿,不觉称绝。只见半山腰有一寺庙,横匾上书“白狼庙”,智灵和尚想这名称古怪,便信步来到此庙,一看到此庙的香客倒也不少,庙中却只有一老僧和一小头陀。智灵和尚便在庙中借宿,与老僧作伴,打听白狼庙的来历。老僧见智灵是位神僧,便把白狼现身以及白狼庙的来历与向他讲个仔细。智灵听此怪异,对白狼洞兴趣大增,便立身在这庙中修行。后来这庙中老和尚圆寂,智灵替身修炼,收了小徒弟灵惠后,便又下山云游,最后不知所终,灵惠又收了赵尚为徒。
这智广和尚虽是在衡山修行,却也逛遍了附近名川大山,难得在寺里安身,直到如今已年老体衰,才入庙中续修。这日却听慈宁师太说起赴碧云庵祭奠一事,却也称奇,又得知碧云的夫君乃原灵惠爱徒赵尚,及详细问及赵尚经历后,大惊,道:“这刘尚有危矣!既是灵惠之徒,贫道不能不救!”慈宁师太道:“那刘尚已辞职归家,好好一个人在家,有何危险?” 智广道:“仕途凶险,汝何能晓!”言罢,忙匆匆下山而来。
这老僧一路打听到了刘尚府,便要见刘尚。梅秀一听,疑惑不解,道:“一个和尚,有何事要来找刘尚?”欧明道:“或许这老僧得知些消息,要来相救,也说不定,且放他进来罢,看他有何话说。”梅秀只得请了。这老道进来,便要见刘尚,欧明只得告知刘尚病情,这老道一听,慌忙来到床前,一见刘尚面容,把了把脉,摸了摸胸,翻了翻眼,道:“施主莫慌,且倒杯温水来。”梅秀忙倒了温水,让欧明亲自端了进来,见这和尚从随身带来的葫芦里取了几丸药来,往水里研开,只闻满室霍丹之香沁入心脾,那老道将研了药的水浸入棉巾中,放置刘尚口鼻处,不到片刻功夫,便见刘尚微微睁了双眼,欧明一看,惊叹不已,对老僧拱手道:“大师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真乃仙圣也!”便欲问刘尚病势,智广和尚忙制止,悄声道:“病人虽醒,却尚未回神,且待些功夫,容他慢慢复原。”欧明忙将刘尚醒转之事报与梅秀等,梅秀惊喜不已。
不一时刘尚彻底醒转,梅秀也顾不得回避老僧,忙扶了刘尚起来,只听刘尚道:“我这是在哪里,为何围了这许多人?”梅秀道:“多亏了这位仙师,救了你的命。”一面命做了燕窝莲子粥来,给刘尚吃了,一面忙请欧明设宴款待仙师。
这老僧见了酒肉,却也不忌讳,同欧老吃喝不休,眼看到了天晚,就见冯平、慈宁师太和静宜、静云都风急火潦般赶了来,忙问刘尚病势,梅秀喜道:“本已病入膏肓,幸亏来了一和尚,已将他从生死道上救转回来。”冯平、慈宁师太一听,慌忙进来谢了老僧。
慈宁师太见状,惊问老僧道:“师兄如何预知施主危势?”智广和尚道:“贫道预知施主危势,不是病危,乃身危矣!也是凑巧,不想遇上病危,乃心肺气塞所致,贫道随手除病而已。”冯平听了,敬佩不已,一时众人到刘尚塌前来看刘尚,刘尚见了冯平,苦笑道:“吾有何大事,惊动军师又回来看我!”冯平只得安慰了些话,命其安心养病。冯平问了智广和尚道尊,得知为衡山智广大师,忙拱手相拜,智广和尚慌忙回礼,欧明请冯平等众人坐了,一道晚膳。冯平敬了酒,不禁问智广道:“刚才听大师道此番前来,不是救刘尚病危,乃是救刘尚身危,贫道不明白,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智广和尚听了,呵呵笑道:“既然施主相问,老纳也就直言了。闻刘施主已辞职归家,乃明知之举,只是归家还是不妥,只有归隐了,才是真正脱离险境。”冯平、欧明、慈宁师太一听,心神领会,梅秀哪里明白,道:“夫君既已辞官,便是普通老百姓一个,与世无争,如何还有险境?” 冯平、欧明听了梅秀之言,一时不便解说,冯平只得对智广和尚道:“既然大师能救得刘尚之病,还望救人救到底,救刘尚之身罢!”智广和尚笑了笑,并不答话。
一时酒饭毕,智广和尚便到刘尚床前,道:“刘施主,你可认得老纳?”刘尚细细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怒刘某眼拙,一时想不起来。”慈宁师太凑上前道:“刘施主,这便是你灵惠大师的师父智广大师!”刘尚一听,犹如醍醐灌顶,慌忙要坐起来,被智广按住,刘尚涕泪交流,道:“原来竟是恩师祖,这些年,师祖去了哪里,如何今日得见?” 智广道:“刘施主不必伤感,且先静心养身,待老纳慢慢道来。”便略略向刘尚说了些自己的来历,又当着冯平、欧明、梅秀之面,说了刘尚须归隐情由,道:“施主虽然辞官,然仍功高盖主,手下势力所及,若闻消息,难免生变,一旦生变,必累及自身,此凶兆也!故只有隐居,方能脱险,此其一;施主虽毕生征伐,功绩累累,然追随将军者,无数兄弟亡命荒野,也累及无数生灵涂炭,施主只有再置佛道,方可替亡故的兄弟超度亡灵,以慰残生,此其二;吾观施主一生,出身于佛门,必将终老于佛门,此乃施主宿命也,此其三。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刘尚一听,不禁敬佩不已,道:“师祖之言,正合吾意,吾意早已决矣。不知吾将在何处佛地安身为好?” 智广道:“吾遍历群山,见有一山名牧云峰,位于铁顶寨东侧,施主若去此山,既可独自修行,也与铁顶寨相邻,便于往来,可否?”刘尚一听,哪有不答应之理?忙拱手谢过,一时心情开朗,便命梅秀备茶,要亲自陪师祖叙话相庆,一时二人相见恨晚,聊到深夜,同室相寝,过了三日,这和尚便要告辞,刘尚苦留不往,命梅秀厚赠金银锦帛,智广哪里肯受,断然谢绝,拱手告辞,飘然去了。
于是刘尚与欧、赵两家商议刘尚出家一事。儿子赵贤见父亲去意已决,不敢多言。梅秀亲自往牧云峰走了一趟,出资二千两银子作为建寺之用。春妮为感谢刘尚救命之恩,与欧成商议后也出资白银二千两修观。
却说衡州路府总管袁勤将刘尚出家一事,用八百里文书送往都城武昌张太尉府上。太尉看了,惊叹不已,忙向天子禀报。陈友谅心里明白,叹息道:“何必如此!也难为他们了。”张定边道:“既然刘、冯二位愿出家为僧,立地成佛,皇上可否给刘、冯两人颁赐一封号,一者,以显皇上仁义爱将之圣心,二者,也可安慰其衡州众将士,如何?”陈友谅点了点头,道:“依爱卿之见,寡人该给他们什么封号好?”张定边想了想,道:“依臣之见,不如封刘尚为牧云大师,封冯平为天师,如何?”陈友谅一听,笑道:“准奏。”便遣熊天瑞为使,前往衡州加封刘尚为牧云大师,赏银一千两,僧田一百担;加封冯平为天师称号,赏银五百两,道田五十担,准入佛门、道门。熊天瑞接旨,便前往衡州路府颁旨,不题。
却说大汉天子陈友谅自从谋害天完皇帝徐寿辉,在釆石矶五通庙登基以来,以湖广、江西、江淮为基业,一面派部分汉军北上攻打元军,一面派大部汉军从江州出发,一路东下,与吴王朱元璋争天下。起初,汉军一路急进,兵临金陵城下,直捣朱元璋老巢。吴王朱元璋军心动摇,有降者,有逃者,有欲据钟山死守者。朱元璋见此,日夜彷偟,问刘伯温有何对策。刘伯温道:“天道后举者胜,吾军以逸待劳,何患不克。主公只有开府库银,倾银奖赏守城之士,伺机攻敌,出奇制胜,以成大业。”朱元璋心领其意,照计行事,稳定了军心,守住了金陵城。而后经过两年苦战,朱元璋转守为攻。陈友谅的汉军不但未攻下金陵,反而损兵折将,丢了蕲州、黄州、兴国、黄梅、广济等地。不仅如此,一些汉将见风使舵,主动投靠了朱元璋。如南昌守将胡廷瑞把一座江西重镇南昌拱手相让,使朱元璋势力大增,得以控制南昌城,兵势咄咄逼人。陈友谅见疆域日消月削,兵力日益损减,不禁愤恨交加,岂会甘心失败,便大整水军,打造千百艘巨轮,集结六十万大军,倾国而来,直逼南昌。
陈友谅出兵之时,太尉兼枢密院使张定边、大司徒欧善祥提出异议,道朱兵力正旺,勇将谋士如云,气势高涨,不宜急切攻打,宜养兵屯战,待时机成熟,有机可趁,再攻不迟,陈友谅哪里肯听,一一驳回,一意要孤注一掷。汉主为人急躁,亲率大军攻打南昌,欲一举拿下此城。南昌城中守将乃朱元璋之侄朱文正和大将邓愈、薛显,这两员大将均有万夫不当之勇。当探子禀报汉主陈友谅亲率大军攻打南昌,朱文正大惊,忙与两位将军商议对策,众将认定,命手下将校把守南昌各条城门,着邓愈守住抚州门,薛显守住新城门,朱文正亲率两千精兵策应诸路。
陈友谅率汉军兵临城下时,曾问手下如何攻城。平章刘震昭道:“可先取抚州门,此门易攻难守。”陈友谅道:“就依爱卿之言。”下令攻打抚州门,亲自在船头督战。哪知刘震昭完全想错了,这次不巧遇上了克星,抚州门守将邓愈,是朱元璋心腹爱将,勇猛非常,能攻善守。尽管汉军下了大注,攻城汉军手持盾牌遮挡炮石,又带来了威力巨大的撞墙器,抬起撞墙器往城墙上一撞,倾刻便毁掉城墙数十余丈,当汉军呐喊着破墙入城时,邓愈指挥的数千守军突然从墙后冒出,个个手持火铳向汉军射杀,铳声响处,冲在前面的汉军全被中弹伤亡。汉军见火铳威力不小,加上声音又特别刺耳,登时吓得胆颤心惊,撒腿便往回跑。陈友谅气得七孔冒烟,命后军斩杀退逃之兵。逃跑的汉军一看,前进还未必不活,退就是个死,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又冲到城边。汉军攻城猛烈,邓愈命守城将士在城墙倒塌处增立一木栅阻挡攻势,朱文正也亲来督阵死战。这一攻一守苦战之中,虽是南昌守军先后战死有牛海龙,李继先等勇员猛将,然抚州门仍在守军手中。陈友谅见抚州门难以攻破,便转而攻打新城门。新城门守将薛显也是一位尧勇之将,不但英勇善战,而且善于用谋,乘敌军不防,大开城门,率领精锐之师先发制人向汉军扑来。汉军猝不及防,陈友谅手下平章刘震昭为薛显所诛,汉军军士死伤无数。陈友谅无奈,只好退出新城门。太尉张定边进言道:“皇上继续攻城,臣率一支奇兵日夜兼程,直捣朱元璋老巢金陵,可使朱元璋首尾不能兼顾。”此时陈友谅已方寸大乱,哪里肯听,只顾攻城,双方反复争夺,战了三个来月,未能攻克。后来,朱元璋打败了张士诚, 解救了小明王之后,腾出手来亲自指挥大军进攻汉军,以解南昌之危。兵至湖口,朱元璋先派一军屯于泾江口,又遣一军屯于南湖嘴,准备与陈友谅决一雌雄。此时陈友谅已整整围困南昌九十余天,虽杀了朱元璋十几员大将,然南昌城仍未攻克,汉军死伤不少,衡州义军将领杨洪仲、周升、李定、谭祖立也在此役中战死。
当探子来报朱元璋调兵遣将要解南昌之危时,陈友谅见势不妙,只得撤围南昌,掉转头来杀向鄱阳湖,要与朱元璋决战。朱元璋开始胸有成竹,后见汉军人多势众,声势浩大,战船高大坚固,虎虎逼人,便有些胆怯起来。双方在湖中交战时,朱元璋手下的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等将先发制人,与汉军交战,初战小胜。汉军张定边有勇有谋,率领陈友贵、王奉国、涂貌、方云、曾询等湖广之军大举反扑,把朱元璋的战船团团围住。当发现朱元璋的座船时,立刻率领几艘巨舰直扑过来。朱元璋心里着慌,掉头就跑。哪知战船搁浅,移动不得。张定边忙指挥涂貌、方云、曾询等前去捉拿朱元璋。朱元璋已无处可逃,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等死,手下程国胜、陈兆先拼命抵抗。张定边涂貌等神勇过人,先后挑死数员猛将,带领方云、曾询直取朱元璋。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在这万分危急时刻,牙将韩成穿上朱元璋的战袍,对着四周汉军招摇一番, 然后大喊一声投水自尽,汉军受骗,朱元璋才逃脱一劫。
这时,常遇春指挥船队悄悄逼近张定边的巨舰,一箭射中站在船上指挥的张定边。王奉国一见大惊,命涂貌等拼死护着太尉后撤。朱元璋手下勇将廖永忠乘轻舟追来,命军士放箭。张定边、涂貌、曾询浑身被射成刺猬,倒在船上,幸得张等三人身披有厚甲,不曾受到致命伤,陈友贵、王奉国、方云拼死救回船舱治疗。陈友谅见敌人伤了他的大将,急红了眼,下令把千百艘战船连在一起,就像三国时赤壁之战中的曹操水军一样,要与朱军拼命。
当夜张定边忍着疼痛走出舱外,夜观天象,却见有巨星殁落,心惊不已。夜巡的陈虎、伍林看到,过来守护,张定边只觉得心惊肉跳,心内闷闷不乐,正要劝告陈友谅防敌放火烧船,没想朱元璋手下大将郭兴早已派人悄悄靠近汉军船队,一齐放出火箭来,一时数千条火龙向船队飞来,船上大火一起,汉军几十万大军顷刻间被火吞灭。陈友谅胆战心寒,只得率残余船只突围,船队绕江而上,准备退回武昌,哪知朱元璋早有准备,指挥大军截击汉军船队,陈友谅汉军船队被追杀了十余里,正行进间,忽遇船队受阻,陈友谅伸头探出窗外察看,却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飞箭,正从陈友谅左眼睛直贯而入。可怜陈友谅登基以来,才做了不到四年的大汉天子,就死于非命,殁时四十四岁。
朱元璋得知陈友谅死讯,趁胜追击,激战中又活捉大汉太子陈善见。汉军将士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朱元璋,平章陈荣等也率水军投降。只有忠臣张定边忍着巨痛与涂貌、陈虎、伍林趁天黑,冒雨抢回陈友谅尸体,带着陈友谅小儿子陈理奔回武昌,葬陈友谅于蛇山之麓,然后由太尉张定边拥立陈理为天子。
鄱阳湖一仗,汉军大伤元气,江西、江浙、江淮等行省已全被朱元璋所占,大汉天下仅剩湖广之地。张定边助新帝陈理料理朝政兼守湖北武昌,张必先据湖南守岳州。朱元璋乘势发兵攻打武昌,先后取汉阳德安州郡、荆楚等地,汉将纷纷来降。朱元璋见灭汉大局已定,便留出一部分将领围攻武昌城,自回金陵。
有诗叹陈友谅曰:
久蓄雄心图霸业,无奈骄横心胸窄,
空拥雄兵财帛地,一箭射碎帝王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