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找不到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她会忽然放弃了。就在那生死的一瞬间,她认清了自己的心,仅此而已,不言而喻。
“你伤我如此重,还不能解开你的心头恨吗?”赫连狱沙哑的嗓音在刺鼻的花香中恍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月月愣了半晌,缓缓将手臂举过头顶,掌心一松,发簪正好砸到躺在花丛中的软剑上。
“赫连狱,你赢了……”
叮地一声,震走了所有纠结在心头的情恨。她终归是杀不了他的,不是因为他太强,而是自己的心已然对他萌生了感情,那种感情时至今日,才叫她明白,原来锥心刺骨,撕心裂肺折磨自己这么久的东西不叫仇恨,而是爱情。
赫连狱的唇角轻轻一荡,忽然眯起眼睛,趴在月月耳边没头没脑地轻声问了一句:“瞿月月,你相信命运吗?”
“……”月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怔怔地望着赫连狱突然绽放出的笑容。那笑容纯洁得就好像一个孩子。
“我想我们今晚可以下山了。”赫连狱捂着伤口慢慢坐起,眼光落在月月的头顶,眉眼弯得不曾相识。
一株枉情花,开着两朵同样极盛的花朵,赫然就摇曳在月月触手可及的地方。
“找到了!”月月挖出整株,小心翼翼地包进怀里,开心之余竟生了几分伤感,这几日下来,除了苦涩就是惊险,遇到了亲人却感受不到亲情,化解了仇恨却将自己搭了进去,算一算,这命运还是很公平的,得到的同时总是没忘记从你身上再取走点儿什么。
“上来,我们回去!”赫连狱简单地敛了敛伤口,背起月月,步伐轻快的踏上了回去的路。
这次他们没有绕远,而是一路奔向了一线崖。
“那些怪鸟叫烂翅猴,生在它们翅膀上的肉瘤可以化掉山体中的原矿。回到傲天,一定要想着多派些人过来,毁掉那里,最好还能顺便除了赤臻,那样的话,雪族就不用受他的牵制,可以生活得轻松点儿了……”月月趴在赫连狱的肩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轻声念叨着,好像要把满腹心事都一下子讲出来一般。
赫连狱猛地回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月月的半张脸,半晌,低哑道:“回去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成亲,其他的等成亲之后再从长计议。”
月月只觉得轰地一声,全身的血液立时蹿上了脸颊,这样清楚的表白如果她再听不懂,真是枉费了赫连狱的一份苦情了。
这火一旦烧上脸颊竟然还褪不下去了,就这般烧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再然后……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月月浑浑噩噩的烧了许久,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身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层兽皮,恍然清醒间是伏在赫连狱的背上,昏迷沉睡时依然能隐隐感觉到男子徐徐前进的脚步。
那一线崖是怎么翻的,月月想不起来了,那五座石山是怎么下的,月月也记不得了,等她被赫连狱轻声唤醒的时候,人已然到了丁香林的入口。
“月月。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下山了。”赫连狱捧起月月的脸,疲惫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
“好……”月月双唇微微一动,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音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卡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只说了一个字就疼的不得了。
“千万不要睡……”手掌抚上月月的脸颊,赫连狱头一低,便在那两片干涩的红唇上留过一吻。
像对他笑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望着他,望到眼眶也跟着烫起来为止。他的掌心一定划了不少伤口,只是轻轻拂过,就割的脸上生疼,他喂自己的那些水应该也是用这双手捂化的雪水吧,清清凉凉地满是他的气息……
“本王现在一定狼狈极了,不过看起来,好像还能入得你的眼。下了山,本王准你好好看,仔仔细细的看,看够了为止。”不知从何开始,赫连狱竟也学得了苦中作乐的本事,几句玩笑下来,精神顿时轻松了不少,背上月月,步伐甚是矫健地朝丁香林走去。
月月不知道自己能屏息多久,干脆就将口鼻全封进赫连狱的衣领里,紧贴着他微凉的肌肤,心中一片坦然,想着自己就算死在此处也了无遗憾了吧。
踏入树林,赫连狱的脚下登时快了起来,一步三极的往下跃着台阶。还要分出精力照看那些随时都会落下的卷曲枯叶,躲躲闪闪,身法奇快,好在有惊无险,两人终于顺利出了林子。
赫连狱小心地放下月月,直到看见女子撑起眼眸,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有了着落。
“拖累你了……”月月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若不是要背着她只怕赫连狱早就顺风顺水的下了山,断不会惹了这么一身的伤痕累累。
“嗯,以后病好的时候记得报答本王就行了。”赫连狱嘴角一咧,随口开了句玩笑。
啊?月月只是由衷的表达一下感谢罢了,没想到反被赫连狱下了个套儿。一趟墨云海下来,这个霸道的男人竟变的让人琢磨不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哇。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逃离险境的轻松,就被一声呼喊给搅了温馨。
“王爷!”铁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当月月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奔到近前。一身雪白的长衫布满了血迹与泥痕,岩石划烂的布条挂得浑身都是,搞得甚是狼狈。
谢天谢地,铁焰没有事!月月拉住铁焰的手,激动之余却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身上烫得好吓人。”铁焰感觉月月的体温不对,倒转掌心搭上了月月的脉息。只探了一下便愁得眉头深锁,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送进月月口中。
“如何?”铁焰撤了面具,紧张的神色瞧得赫连狱心中一紧。
“不太好……”铁焰小声支吾了一句,搓热双手探进了月月的衣襟。跟她预想得差不多,月月脉息浮薄无力,心跳亦是微弱不齐,只怕这伤势早已沉疴到心血,身上稍微有点异恙便会引发出排山倒海阵势。
“没用这个吗?”铁焰茫然地拉出一样东西,正是塞在亵衣夹层的十方草香囊。
用上药,月月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睨了一眼铁焰掌心的香囊。笑着摇摇头。她之所以忍了一路没敢用全是为了保护铁焰,没想到了最后的时候竟然是被铁焰亲手翻了出来。
“原来如此……”赫连狱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搂在月月肩膀的手掌不由得狠心一紧。好哇,两个丫头合起伙来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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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月月只是浅浅呻吟一声,随即对着铁焰又是一个无奈的笑脸。
她不在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铁焰这时才注意到赫连狱与月月的神情,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反正看着不似以前那般别扭了。
“金烈与银火呢?”赫连狱索性抱起月月盘膝坐在地上。没日没夜的走了那么多天,说不累那是假的。
“回王爷,在山下,已经与凤于漠的铁骑对峙将近半个月了。”铁焰一边回着话,一边瞥了瞥安心窝在赫连狱怀中的月月,这架势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轻车就熟的意思。才半个月而已,难道两人一笑泯恩仇了?
“就凭他们俩?”赫连狱听完铁焰的话,不禁挑挑了眉梢,他不认为金烈与银火已经强到能以一敌几百的地步,他可是清楚地看到了凤于漠求援的响箭。
“还有铜燃带来的一千轻骑。”铁焰讷讷地说道,低下头不敢去看赫连狱愈见阴沉的脸色。
“谁准他擅离京城的?还带了一千轻骑,不会都是本王的一等先锋吧?”赫连狱眉毛一横,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天书涯派下来的四个能人按理说应该是守护赫连瑾的,可是他那个皇兄太执拗,非说自己常年在外征战身边更需要誓死效忠的助手,结果一个没留的全给了自己,这下可好,这些拼死护主的侍卫只认他这一个主人,现在还为了来救他,什么也不顾了。
“正是……”铁焰将头低得更深了。
“他反了?!这个时候不在京城护驾,跑来墨云海干什么?”赫连狱气得额头上的青筋乱跳。周身散发出来的煞气更是惊得月月心中一个激灵。
“回王爷,京城有丞相大人守着,想是撑几日应该没有问题……”跟了赫连狱这么久,铁焰知道靖王虽然脾气大,但是很讲道理,不由得想替铜燃开脱几句。
“几日?现在只怕都十几日了吧,胡闹!简直是胡闹!快下山,解决了凤于漠,即刻回京。”赫连狱呼喝着,重新背起月月,当先抢下山去。丝毫没给铁焰多留些解释的话语。
“是!”铁焰答应了一声,追上靖王的脚步也往山下奔去。
“他们也是担心你,何必动这么大肝火……”月月趴在赫连狱的背上,小声嘟囔了一句,一转头刚好看到铁焰咬着唇对自己摇头,于是后面的话便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